生死湖畔,空气凝滞如铁。
玄一立于岸边,前方是平静之下暗藏滔天杀机的幽暗湖泊,身后是挚友与爱人期盼而忧虑的目光。他没有回头,紫瞳之中倒映着那滴缓缓搏动的万物源液,所有的杂念都被摒弃,只剩下最纯粹的意志——夺取它,活下去,打破这该死的宿命!
他深吸一口气,这口气仿佛抽干了周遭所有的能量,连星骸墓场的死寂都被搅动。腕上的【生之契】率先响应,翠绿光芒大盛,化作无数细密的生命符文,如同藤蔓般缠绕上他的手臂,与他自身的生息产生强烈共鸣。
紧接着,他体内混沌道章以前所未有的方式运转起来。不再是无序的演化,也不再是强行的秩序框架,而是以那盏位于神魂最核心、已然黯淡的心灯为源头,为灯塔!
“燃!”
玄一心中低喝,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引动了心灯最本源的力量!
“嗡——!”
一声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嗡鸣响起,那盏原本黯淡的心灯虚影,骤然在他眉心显现,并且爆发出刺目欲盲的璀璨光华!这光,并非灼热,而是蕴含着一种最纯粹、最原始、不容玷污的“我道”意志!是生命最本真的渴望与存在的证明!
心灯之光与【生之契】的翠绿符文交融,再被混沌道章的力量统御,化作一道奇异的光柱,并非射向湖泊,而是如同桥梁,又如同最虔诚的邀请,缓缓探向湖泊中心那滴万物源液。
以心灯为引,以生契为桥,以混沌为承载!
这是一种近乎“道祭”的行为,他在用自己的道途与生命本源,向那生死造化的结晶,展示自己的“生”之诚意,祈求其回应!
光柱触及湖面的刹那——
“轰!!!”
整个生死湖彻底沸腾了!不再是表面的波澜,而是法则层面的暴动!
翠绿的湖水部分,爆发出无穷无尽的生机,演化出草木疯长、万灵诞生、世界开辟的宏伟异象,那生机浓烈到几乎要将闯入者同化为生命的一部分,永世沉沦!
漆黑的湖水部分,则涌出吞噬一切的寂灭死意,显化出星辰崩灭、宇宙热寂、万物归墟的终极恐怖,那死意冰冷到足以冻结灵魂,将其拽入永恒的虚无!
两股极端的力量沿着玄一探出的光柱,如同两条狂暴的巨龙,逆向冲来!生机要将他“活化”成湖的一部分,死意要将他“寂灭”为虚无的尘埃!
玄一身体剧烈颤抖,体表瞬间一半浮现出树皮般的纹理,疯狂汲取周围能量试图生长,另一半则开始灰败、腐朽,如同经历了亿万年时光!极致的痛苦远超肉身层面,直接作用于道源与神魂!
但他眉心的心灯燃烧得更加炽烈!那光芒如同定海神针,死死守住他最后的本源,将那侵袭而来的生死之力不断灼烧、净化、乃至……吸收一部分,转化为维持光柱的力量!
他在走钢丝!在利用心灯的力量,强行平衡、转化这极致的生死冲击!
“玄一!”玉玲珑看得心惊肉跳,恨不得立刻冲上去,但她知道,此刻任何外界的干扰都可能让玄一前功尽弃,甚至瞬间被反噬湮灭。
光柱在生死之力的冲击下摇曳,却顽强地延伸,终于,触碰到了那滴如同心脏般搏动的万物源液!
接触的刹那,时间仿佛静止。
那滴源液猛地一颤,其内部翠绿与漆黑的光芒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流转、交融。它似乎“感受”到了玄一心灯中那股不屈的“我道”意志,感受到了【生之契】的同源呼唤,感受到了混沌道章的包容特性。
它犹豫着,挣扎着。
最终,在那翠绿生机占据主导的一个搏动周期,它脱离了湖泊中心,化作一道流光,沿着玄一构筑的光之桥梁,主动投向了他的眉心——那心灯燃烧之处!
成功了?!
就在万物源液融入玄一眉心的瞬间——
异变陡生!
整个星骸墓场,猛地一震!并非物理的震动,而是存在于更高维度层面的法则震颤!
一道无法形容其庞大的、冰冷的、没有任何感情的意志,如同无形的扫描波,瞬间扫过了整个墓场!这股意志高高在上,漠视一切,带着一种纯粹的“秩序”与“净化”的气息!
“巡天者!”玉玲珑脸色剧变,失声惊呼!
织命者麾下的清道夫!它们竟然在这个时候被引来了?是因为万物源液被取走,触动了某种警戒?还是因为玄一燃烧心灯、沟通生死的举动,气息太过显眼?
那股冰冷的意志在扫过玄一身上时,明显停顿、锁定了他!尤其是他眉心中那刚刚融入的万物源液,以及正在燃烧的心灯!
“检测到……高浓度未登记生命源质……及……逆规则波动……”
“目标……判定为……高危冗余……执行……净化程序……”
冰冷的、如同法则条文般的声音,直接在虚空法则层面响起!
下一刻,玄一上方的虚空,无声无息地裂开一道巨大的缝隙!缝隙之后,并非黑暗,而是一片纯粹由无数几何图形和流光线条构成的、冰冷而精确的“秩序领域”!
一只完全由纯净白光构成、没有丝毫杂质、巨大无比的手臂,从那秩序领域中缓缓探出,朝着玄一,轻轻按下!
这一按,没有毁天灭地的气势,却带着一种“定义现实”、“抹除异常”的绝对权威!手臂所过之处,星骸墓场的混乱法则被强行“梳理”、“规范”,那些漂浮的星辰残骸如同被橡皮擦去的铅笔痕迹,无声无息地消失!连那狂暴的生死湖,都瞬间平静了下去,仿佛被强行赋予了“静止”的定义!
这是超越力量层面的打击!这是规则层面的“删除”!
玄一刚刚融入万物源液,心灯燃烧正烈,新旧力量冲突,正处于最脆弱也最关键时刻,面对这巡天者的“净化”一击,根本无从躲避,也无法硬抗!
“不——!”玉玲珑目眦欲裂,不顾一切地冲上前,混沌生息领域全力展开,试图阻挡。
但那秩序白光仅仅是掠过她的领域,她那新生的、蕴含无限可能性的混沌生息之力,竟开始自行瓦解、崩溃,被强行“规范”成了最基础、无意义的灵气粒子!
眼看那秩序之手就要落在玄一身上,将他连同万物源液、心灯一起“净化”抹除——
千钧一发之际!
玄一猛地抬头,他眉心的心灯之光与万物源液的力量在极致压迫下,竟然强行融合了一部分!一股蕴含着“创造”与“守护”意境的翠绿中带着混沌色泽的光芒爆发开来!
同时,他腕上的【生之契】疯狂震动,与星骸墓场深处,某个更加古老、更加隐秘的存在产生了共鸣!
“嗡!”
一道残破不堪、布满了裂痕、却散发着同样逆天不屈意志的石碑虚影,突兀地自玄一身前的虚空浮现!
石碑之上,刻着两个仿佛以鲜血书写、万古不灭的大字——
逆命!
巡天者那按下的秩序之手,在接触到这“逆命”石碑虚影的刹那,竟然猛地一滞!那纯粹的白光与石碑虚影接触的地方,发出了令人牙酸的、规则碰撞的刺耳尖鸣!
“检测到……高优先级……逆规则遗物……”
“权限冲突……重新评估威胁等级……”
“申请……更高层级指令……”
那冰冷的意志似乎出现了瞬间的混乱。
趁此机会,那“逆命”石碑虚影猛地一卷,将玄一、玉玲珑、南宫婉以及凤舞残魂全部包裹,然后狠狠撞向星骸墓场更深处的虚空,瞬间消失不见!
秩序之手缓缓收回,那道巨大的空间缝隙也随之弥合。
冰冷的意志在原地扫描了数遍,最终缓缓退去。
星骸墓场恢复了死寂,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只有那生死湖,失去了源液核心,翠绿与漆黑的湖水开始失控地相互侵蚀、湮灭,引发了一场席卷部分墓场的法则风暴。
而在墓场无人可知的最深处,那块真正的、残缺的“逆命”石碑本体前,空间一阵波动,玄一等人跌落出来。
玄一昏迷不醒,眉心却有一团翠绿与混沌交融的光芒在缓缓流转,修补着他的伤体,气息在微弱与蓬勃之间诡异起伏。他的心灯,依旧在燃烧,却仿佛与那万物源液形成了一种新的、未知的平衡。
玉玲珑和南宫婉也因耗尽力量和高维冲击而陷入昏迷。
唯有那块残破的“逆命”石碑,静静矗立,仿佛在守护,又仿佛在等待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