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叹云取出云丝绕饮酒助兴,司马策笑道:
“若是赵兄知道我在你这里喝他自酿的酒,恐怕要埋怨你了。”
李叹云哈哈一笑:“你啊,先前背刺赵兄,以后还需诚心请罪才是。”
司马策听到诚心二字,感慨莫名,他辗转寒山多家,博了多智之名,终于获得了廖家金丹的青睐,可是连思过峰的一名执法弟子也做不了。
今日凭借一番诚意,终于找到良木依附,大计可成,怎不令他欣喜?
将一杯云丝绕大口饮下,李叹云笑道:“你若是要如此饮酒,我这里还有一种烈酒,就怕你喝不了多少。”
司马策将折扇插入后颈衣领之中,撸撸袖子,示意他赶紧取出来。
李叹云将半壶云丝绕收回,将那一坛望君归取出。
然后出去叫了小二安排佐酒之物。
一杯望君归下肚,司马策面不改色,甚至细细品味。
“此酒中我只依稀分辨出有齐地的连豆和飞英的味道,望君归,好名字,又是谁送你的。”
“我不懂酿酒之道,这是齐家唐小自酿,临行前赠予我的。”
“唉,”司马策悠悠一叹,“你到哪里都有知己好友,真令人羡慕。”
“策兄不也是寒山各家族的座上宾吗,又何必艳羡别人。”
“不一样的,他们有的是利用我的智谋,有的则是不服玄剑宗,利用我这罪人之身,向暗中心怀同样心思之人表露心意而已。”
李叹云没有想到这一层,此时感应到几名美姬端着几个盘碟就要进来布菜,便将桌上几件法宝统统一收,住口不言了。
他挥挥手让美姬散去,举起酒杯祝道:“司马兄,自古以来,无论仙凡,凡以利相合者,利尽则缘散;以恩相交者,恩断而义绝;唯以心相交者,心坚而情不渝,请!”
司马策知道他在点自己,以后莫要再行施恩之举,以诚相待,自会天长日久。
心中感动,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司马兄,你煞费苦心,想必早有良谋,你的一身污名,要如何洗刷?”
司马策将两人酒杯满上,说道:“若要洗刷污垢,则需要以清水加身。”
“东部沿海各地有魔修不时来犯,荡魔之举可表司马之志。”
李叹云点点头,此事与他颇为相合。
“聚众人之力,以除魔之功,可自立门户。”
自立门户?李叹云这便不知晓了。
“以兄之名,引天下豪杰共聚,外拒魔贼,内安黎庶。”
“越聚越大,迟早有一天,玄剑宗会招揽我等入朝堂议事。”
李叹云有些明白了:“叹云不喜俗务,彼时入峰议事之人,只会是你。”
司马策拱手致意说道:“正是,若明主是有意朝堂之人,司马之计便不可行了。”
李叹云想了想,答道:“若只要叹云做一面旗帜,无须劳心于政事,那此计可行,但难点有三。”
“来犯的魔修应该是魔道好手吧,除魔一事艰难,更难立下大功。”
“择地,地在何处?若无良地,便是有战功也无处用。”
“朝堂,司马兄是想以江湖之势撼动朝堂,但玄剑宗掌门老祖只要无动于衷,任凭你我有天大功劳,还是踏不进去的。”
“还有,时光荏苒,最是消磨英雄之志。此刻你我虽意气风发,待到大权在握,灵石满仓之际,你我是否还有今日的豪情?”
“又或者你我分歧日盛,最终不欢而散,今日之事化为临终前的一抹苦笑,也说不定。”
司马策笑道:“叹云,你怎么如此悲观?”
李叹云笑笑,司马策见过的活人多,但李叹云见过的鬼魂多。
那辛晴和张有胜虽有利益之争,但难道一开始不是知己吗,分歧日久便背刺暗害。
而司马策与赵郁离算不算好友,不还是为了胜负而暗害吗?
司马策已然有些醉意,见他不语,有些不悦,追问缘由。
李叹云便将张有胜临别所托说了。
“辛晴,这么巧?”司马策轻声惊呼道。
“怎么了?”
司马策哈哈一笑,说道:
“李兄,策今日前来原本就是受辛晴所托,前来相邀一聚。”
李叹云心中一凛,问道:“他与我毫无关系,为何约我?”
“毫无干系?你我于山中所杀那几人,皆是他的帮派部众。”
“他查到了?”
“在霜天城做事是不用讲证据的,那段时日所有活着回来的人都有嫌疑,有实力击杀那五人的你我,嫌疑最大。”
“尤其是你,黄泉鬼剑李叹云,实不相瞒,这个绰号也是我起的,也是我买通群修散播。”
李叹云恍然说道:“原来是你,我说呢,霜天城修士重利轻义,怎么会主动宣扬他人美名。”
“也不尽然,正魔不两立,那鬼王与魔修有染,御兽门实力最强的修士也不过是金丹修为。”
“万一再闹起魔灾,以霜天城修士这一团散沙的样子,恐怕彼时人人四散而逃,霜天城顷刻间又成废墟。”
“因此,你度魂鬼王之后,既保住了他们的财路生计,又护佑了此地无数凡俗,一场灾祸消弭于无形之中。”
“人非顽石,此地修士再恶,心中对你都还是颇为感激的,至少短时间内不会害你。”
李叹云点点头,原来如此,看来此地之人倒也有向善之心。
“那辛晴便是如此,他乃是此地有名的白龙帮帮主,麾下散修上百人,此地除了御兽门,便是他势力最大了。”
“如此势大,御兽门不管吗?”
“昨日小弟与他见了一面,他言语之中并不在乎那几人死活,尽是对你我的招揽之意,又说道那御兽门的掌门丛游,乃是他的义父。”
“义父?竟如此伏低做小吗?哪里还有一点修士的气节。”
“正是如此,那辛晴是个人物,如此能屈能伸,想必图谋甚大。”
“其人善恶如何?”
“李兄何必明知故问,于此城能做到一帮之主,而风气如此的,能是什么好鸟?”
“那便杀之如何?”
司马策住口不言,李叹云问道:“怎么了?”
司马策摇摇头说道:“以你我合力,杀之不难,策在想如何扬名之事。”
“毕竟鬼王一事,我司马策可是沾了你不少光,别人谈论此事之时,也会提到臂助之人。”
李叹云随即说道:“我做这事只是为了鬼魂张有胜之托,不为博名,你若是要,尽皆拿去。”
司马策笑道:“我可没有诛邪剑,盛名之下,遇到登门挑战者岂不糟糕?”
“你既然不是为了泽被万民而修行,冰羽剑为何不取?”
“李兄不必再试,此剑虽好,却与我无缘。”
李叹云只好作罢,其实司马策是水木齐修,与冰羽剑配套的冰心镜古经确实不适合他。
但他若是改为了冰之道,则会性情孤高一些,想必少了许多阴损算计,也是一件好事。
“好吧,那依你之计如何施为?”
“辛晴既已有取死之道,那么便如冢中枯骨。”
“上策则是于城外以诛邪之名设下擂台,挑战辛晴,趁机诛之。”
李叹云点点头,这一条与他所想不谋而合。
司马策微微一笑:“然既是堂堂正正的诛邪,便要查证罪案,人证物证却难找了。”
不错,此处怕是无人敢得罪他,贸然查证,以白龙帮的势力必定会打草惊蛇,连累无辜。
“中策则是暗杀,以你我本命神通,定叫他死的无声无息。”
李叹云点点头,这是最省事的。
“弊端便是不能扬名,城中杀人也会引来御兽门追查。”
“下策嘛,则是一言不合废了他,在霜天城,一个废人可活不久,尤其是一帮之主。”
“此举,既能扬名,又结了机缘,如何?”
“只是会引来白龙帮众的追杀,后患不小。”
李叹云冷笑一声,说道:“以利而聚者,利尽则散,以威慑人者,怨念暗生。白龙帮势力虽大,不过是乌合之众而已。”
“司马兄,下策甚好,你我不如找出可用之人,助他登上帮主宝座,将这一场鬼缘化作白龙帮的内讧,事后也能少些麻烦,如何?”
司马策一拍纸扇,说出三个名字。
“沈沧,筑基中期修士,绰号红玉剑,实力不俗,与辛晴不打不相识,相邀入帮。”
“费笣,筑基中期修士,原凝元会帮主, 现在是白龙帮的副帮主。”
“贺华,原御兽门筑基修士,自称是得罪了人不得已,出门做了散修入帮。”
“这几人都是白龙帮的几个核心成员,要么有力,要么有势,要么有怨,皆可利用。”
李叹云记下几个名字,但比起这点可乘之机,他有自己的看法。
“司马兄,至于何时赴约嘛,为什么要听他的,先晾一晾他。”
“若要一块岩石上出现裂纹,要有巨力捶打,或者以水火激之,你便回复他说,我近日修行有所感悟不得空,半年之后可以。”
“而司马兄,你也不要有动作,便在此处为我护法吧,李某刚好要炼体一番。”
司马策抚掌大笑:“泼一头冷水,勾起他心中怨懑,再于席间施力,贼众必有异心者。”
“而我们不管来者真假,来者不拒,只要有内讧之由,就废了辛晴,还少了御兽门金丹修士的质问,可对?”
李叹云点点头:“正是。”
心中却想着,司马策将上下策颠倒,显然是有意逢迎自己,他如此细腻,真是用心良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