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尘的身体冰冷而沉重,如同破碎的瓷器,被苏澜和雷莹一左一右架着,在破碎的大地上亡命奔逃。
每一次颠簸都让他嘴角溢出更多的血沫,意识在黑暗的深渊边缘沉浮。强行开启第四转「灭」的反噬远超想象,不仅肉身近乎崩解,连混沌道胎都布满了裂痕,光芒黯淡。
右眼更是彻底失去了视觉,只余一片空洞的剧痛。若非雷源之心最后一丝本源力量吊住性命,他早已魂飞魄散。
“快!再快一点!前面就是‘祖雷禁地’的入口!”雷莹嘶哑地喊着,她的皮甲破损严重,露出道道深可见骨的伤痕,那是为了替凌尘挡下追击的余波所留。
她口中的祖雷禁地,是守陵人一族最后的庇护所,传说有雷帝留下的最终后手,非到灭族关头不得开启。
苏澜脸色苍白如纸,澜心珠的光芒也因过度消耗而变得微弱,但她依旧死死支撑着凌尘的另一边,水蓝色的眼眸中充满了决绝。
身后,雷枯与雷荣如同附骨之蛆,紧追不舍,一道道阴毒的雷法轰击在她们身后,炸开一个个深坑,溅起的碎石如同子弹般呼啸。
那三名仅存的守陵人精锐,早已在断后中相继陨落,尸骨无存。
鸡爷趴在凌尘胸口,用残存的力量撑起一个微弱的虚空屏障,勉强偏斜掉部分最致命的攻击,但它自己也秃毛凌乱,气息奄奄,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了。
“你们逃不掉!交出凌尘和雷源之心!”雷枯长老的怒吼如同惊雷,他燃烧精血,速度再增三分,一道幽紫色的雷鞭如同毒龙般抽向众人!
“进去!”雷莹猛地将凌尘和苏澜推向不远处一个被无数古老雷纹封印的、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山洞入口,自己则毅然转身,拉开雷木长弓,将最后的力量注入箭矢!
“雷莹姐!”苏澜惊呼。
“走!记住你们的使命!”雷莹头也不回,眼神决然,一箭射出,并非射向雷鞭,而是射向了洞口上方的岩壁!
“轰隆!”
巨石崩塌,瞬间将洞口掩埋了大半!也暂时阻隔了雷鞭的攻击。
“找死!”雷荣长老怒极,一掌拍出,巨大的雷霆掌印将挡路的巨石拍得粉碎,但也因此耽搁了一瞬。
就是这一瞬,苏澜已拖着凌尘,踉跄着冲入了那仅存的缝隙之中!鸡爷银光一闪,也勉强钻了进去。
雷莹看着被彻底掩埋的洞口,脸上露出一丝解脱的笑容,随即被汹涌而来的紫霆雷光彻底吞没……
……
洞内并非黑暗,反而充斥着一种温和而古老的紫色光晕。
空气清新,带着淡淡的檀香,仿佛与外面那末日般的世界完全隔绝。
通道狭窄而曲折,向下延伸,石壁上刻满了更加古老、更加复杂的雷霆符文,散发出令人心安的力量。
苏澜拖着凌尘,不知走了多久,直到确认后方没有追兵,才力竭地瘫坐在地,大口喘息,泪水混合着血水和汗水滑落。雷莹最后的背影,如同烙印般刻在她心中。
她看向怀中的凌尘,他呼吸微弱,脸色灰败,身体冰冷得吓人,那恐怖的伤势让她触目惊心。
她连忙取出所有疗伤丹药,试图喂给凌尘,但丹药入口,却仿佛石沉大海,效果微乎其微。凌尘的伤,已非寻常丹药所能治愈。
“没…用的…”凌尘艰难地睁开左眼,声音细若游丝,“道基…受损…需要…本源…之力…”
“本源之力?哪里能找到本源之力?”苏澜急切地问道,澜心珠在她掌心焦急地闪烁着。
凌尘的目光,缓缓投向通道的深处。在那里,他感受到了一股微弱却无比精纯、与雷源之心同源,却又更加古老、更加内敛的雷霆气息。那是……雷帝真正遗留的本源?
“前面……”他虚弱地指引。
苏澜咬紧牙关,再次将凌尘背起,艰难地向着通道深处走去。鸡爷勉强飞起,落在凌尘肩头,有气无力地帮他警戒。
通道尽头,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巨大的地下洞窟,洞窟中央,并非想象中的华丽宫殿或宝藏,只有一座简单的、由紫色玉石砌成的圆形祭坛。
祭坛上,没有神像,只悬浮着一朵静静燃烧的、只有拳头大小的紫色火焰。
火焰无声,却散发出温暖而浩瀚的气息,仿佛蕴含着雷霆的生机与创造的一面。
火焰周围,空间微微扭曲,时间似乎都变得缓慢。仅仅是在这火焰的光芒照耀下,苏澜就感觉自己的元力和伤势都在缓慢恢复!
而在祭坛下方,盘坐着三具身披残破雷霆战甲的骷髅,它们保持着守护的姿态,骨骼晶莹如玉,历经万古而不朽,显然生前是了不得的强者。它们,才是真正的守陵人先辈。
“这是……‘雷帝薪火’?!”苏澜看着那朵紫色火焰,想起了水云宫古籍中语焉不详的记载,据说这是雷帝留下的一缕生命本源之火,蕴含着无尽的生机与传承。
凌尘看着那朵薪火,左眼中闪过一丝明悟。这或许就是雷帝留下的、对抗虚蚀的最终希望之一,是“承志”的关键。
他挣扎着,示意苏澜将他放到祭坛边。
当他的身体靠近那雷帝薪火时,薪火仿佛感应到了什么,微微跳动了一下,分出一缕细小的火苗,如同拥有生命般,缓缓飘向凌尘,融入他破碎的胸膛。
“呃……”
一股温和却磅礴到极致的生机瞬间涌遍全身!凌尘感觉自己的混沌道胎如同久旱逢甘霖,疯狂地吸收着这股力量,表面的裂痕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弥合!
右眼那空洞的剧痛也减轻了许多,虽然视觉未能恢复,但那股湮灭一切的暴戾反噬被这股生机缓缓中和、抚平。
更让他震惊的是,随着这股生机的融入,一段段破碎的画面、一股股苍凉而决绝的意志,如同潮水般涌入他的识海——
那是雷帝当年率领麾下,与遮天蔽日的蚀灵古兽大军血战的景象!
那是无数强者前仆后继,以自身血肉和神魂加固封印的悲壮!
那是雷帝在最后时刻,剥离自身生命本源,留下这缕薪火时的不甘与期盼!
“后世……小子……”一个无比疲惫、却依旧威严的意念,在凌尘心间响起,比之前的残念清晰了无数倍,“吾……尽力了……”
“蚀灵..非一界之敌……乃纪元之劫……”
“汝承吾薪火……当传吾之道……聚万灵之力……寻……源初之秘……”
“切记……小心……天机……”
意念到此,戛然而止。那朵雷帝薪火的光芒也黯淡了大半,显然为了救治凌尘,消耗了巨大的力量。
凌尘盘坐在祭坛边,闭目消化着这庞大的信息与力量。
他的伤势在飞速好转,气息虽然依旧虚弱,但那股死寂之气已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新生的、更加内敛深沉的底蕴。他对雷霆法则,对纪元之劫,有了更深的认知。
苏澜守在一旁,看着凌尘的脸色逐渐恢复红润,终于松了口气。
然而,就在这时——
“轰!!!”
整个祖雷禁地猛然剧震!上方的岩壁出现巨大的裂纹,无数碎石簌簌落下!
一股远比之前更加恐怖、更加暴戾的意志,如同实质的黑色风暴,强行穿透了禁地的古老封印,降临此地!
“找到……你们了……虫子……”
“交出……雷源……薪火……”
蚀灵古兽的本体意志,竟然直接锁定了这里!它显然感应到了雷帝薪火的气息!
同时,禁地入口方向,也传来了更加猛烈的攻击声和雷枯、雷荣疯狂的叫嚣!
“古兽大人已至!你们无路可逃!”
前有古兽意志降临,后有圣主强敌破门!
这最后的庇护所,也即将被攻破!
凌尘猛地睁开仅存的左眼,眼中紫雷与混沌交织,他缓缓站起身,虽然依旧虚弱,但脊梁挺得笔直。
他看了一眼祭坛上光芒黯淡的薪火,又看了一眼身旁紧张的苏澜和鸡爷。
“传承已得,责任在肩。”他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必须……杀出去!”
他摊开手掌,那枚一直沉寂的雷帝令再次浮现,与祭坛上的薪火、与他体内的雷源之心碎片,产生了微弱的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