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二十六号,中午的大太阳能把水泥地烤化了,南泽镇汽车站,肖燕把薄棉袄搭在胳膊上,穿着一件短袖衬衫,挥舞着手里的小旗子,看着一辆半旧不新的面包车缓缓驶来。
车门打开,映入眼帘的是玄青子那张笑成橘子皮一样的皱巴巴的老脸。
“玄爷爷,您怎么来啦?”
肖燕懵了,她没请玄青子啊!
“小燕丫头啊!你这没良心的,我千里迢迢的来看你,嫌弃我啊!那我回去好啦!”
看着玄青子装模作样的抹眼泪揪胡子,后头的观止大师急了,一脚踢到他的屁股上,“行了,又不是十八岁的小姑娘,这扭捏作态,属实碍眼。”
“观止大师,您终于来啦!”肖燕上前搀扶着老和尚,惹得玄青子酸水直往上涌,他可是看着这丫头长大的,中途就闭了个关,居然让一个馋嘴的老和尚吃香的喝辣的这么多年,就给他留了点汤羹,他怎么服气。
观止挑眉,说道:“我本来有一场重要的法事,接到你的信就急急忙忙赶来了,够意思吧!”
肖燕竖着大拇指,“那大师,您先去我家,我们看看丞相生的蛋,然后再去人民桥码头吃中饭……”
“好的好的……小燕……走吧……”玄青子不要脸地迫不及待地抢答,来都来了,怎么也要分一杯羹,哪怕一滴汤也好。
面包车司机陈师傅和肖燕打了个招呼,照例拿着行李去了丰泽宾馆开房间。车费食宿全报销,两个月的工资稳了。
三人往南走了几步,迎面来了一辆闪亮亮的黑色的车。肖燕把两个老头往旁边拉了拉,这车一看就很贵,可能是哪个小老板或者投资商的,眼睛都长在头顶,把车看得比命还贵。
车在三人旁边停下,车窗口露出另一张久违的老脸,“肖燕同学啊!好久不见啊!”
“欧阳部长!”肖燕和玄青子同时大叫起来。
“您怎么有空屈尊到我们这个旮旯小地方啊?”
“我来慰问一下部门的员工,送点月子餐。”
面对欧阳风一脸神机妙算的得意洋洋的笑脸,肖燕无语地“呵呵”两声。
是哪个鬼走漏风声的?
她只让陈师傅联系观止大师,玄青子来了,玄青子是副部长,然后正部长也跟着到了……
“玄爷爷,你怎么会跟观止大师过来的?”
玄青子凑近她耳朵边说:“真不是我?我刚好到你山爷爷那儿进货,就听到司机陈师傅要带观止大师过来,问要不要捎带什么,我就说捎上我吧。我发誓,真的就是临时起意,连身像样的换洗的衣服都没带。”
肖燕点点头,对着车上的欧阳风说:“部长爷爷,我们这儿的两条大路正在扩,不太方便通车,您要不把车停一下,然后我们走回去,行吗?要是怕车被划坏了,就停到镇政府或者派出所里头。”
“都听你的,就停到镇政府吧,我们还要和镇长谈谈合作的事情呢!”
肖燕闷着头一个人在前面领路,黑色的豪车慢吞吞地跟着。
哎!她这命啊!
车上的玄青子东摸摸西摸摸,好奇地问:“部长,您什么时候配这么高级的车了?我们副级的给配车吗?”
坐在副驾驶的欧阳风翻了个白眼,“这哪是部里的车啊!是我蹭的车,车主人在市里的宾馆休息呢!我这样子像坐这种车的人吗?”
“车是好车,就是坐着闷,没有面包车敞快。”观止捏着鼻子,有一些不舒服。
“大师也觉得不舒服吧!还没有我的牛车好呢!”
“早知道也和小燕那丫头走路了!”
“快到了,大师忍一忍吧!”
“怎么听你们两个说着说着,我也觉得不得劲。”
司机小许默默地开着车,默默地听着吐槽,默默地把笑憋在心里。
车上的大人他一个也得罪不起,所以真的是车不好,他要向董事长反映情况,下一次把加长版的有小人的车开出来。
停好车,肖燕带着四个人浩浩荡荡地又往回走,他们要到丰泽宾馆订房间。
三个老头还好一点,就脱了件外套,把裤腿挽起来。司机小陈像剥洋葱一样边走边脱,西装、领带、衬衫,最后剩下一件白背心,他恨不得把西装裤也脱了。
即使这样,路上也没人感到奇怪多看一眼,因为大家都是这种神经病混搭风。
终于忙活完了,肖燕提议先吃饭,但是三个老头都想先看蛋。
家里静悄悄的。
肖年成夫妻在店铺,肖月上学,肖熊跟着几条好朋狗在街道瞎转悠,只有丞相同志在家。
是的,一只公龟生了一颗荧光绿的蛋,然后母爱爆棚,不吃不喝快大半个月了,趴在窝里孵蛋。
肖燕在门边事先声明:“丞相不能听到别人说它的蛋奇怪,它会生气,而且也不肯别人碰它的蛋。”
三个老头郑重其事地保证,但是真看到那颗蛋的时候还是忍不住露出了惊诧的表情。
那闪瞎眼的荧光绿呀!那浓郁的生命力啊!即使肖燕在水池的四周贴了封灵符,那抑制不住的灵气还是让狭长的院子里,所有花盆的花都开了,四季错乱地开着!
“丞相同志,听说你生了宝宝,我们代表部里来看望你,我给你申请了生育补贴,还特地给你做了补药。”
欧阳风特别会来事,整理好表情,从外套口袋里里掏出一个小瓷瓶。
丞相从乌龟壳里探出脑袋,歪着头打量了一下三个老头,然后对着欧阳风张嘴笑了。
肖燕把瓷瓶放到水池边说:“丞相,我把补药放在这里,你累了就吃,吃完了才有力气把你的龟儿子孵出来。”
丞相又把脑袋缩进壳里。
“乖乖,头一次听说乌龟是雌雄同体的,这么浓郁的生命力得孵出什么神兽出来啊!”玄青子走到门边小声地惊叹。
肖燕锁好门,纳闷地说:“我妈说丞相的的确确是一只公龟!”
一直默不作声的观止说道:“丞相孵不出蛋的。”
“不错!”欧阳风笑了,“观止大师好眼力,这不是蛋,应该是一颗药石。”
“钥匙!什么钥匙?”肖燕莫名想到了被丞相吞下肚的那个铜片。
“阿弥陀佛!起死人肉白骨的药石,我也只在古籍里看过,今天有幸开眼啊!”
“我也是第一次见啊!肖燕同学,我们好好聊聊,怎么把这药石发挥最大的作用。”欧阳风笑得一脸荡漾,食指和拇指疯狂地捻动着。
“呵呵呵,你们看丞相那样子,肯把蛋让出来吗?万一它发疯,把你们都吃了,我可管不住啊!”
肖燕不看好,非常不看好,小月就碰了一下它的蛋,手指就被咬了一口,把小月气得哇哇大哭,直骂这是个没良心的家伙,白眼龟!
欧阳风对着观止大师拱手道:“就要有劳大师帮忙了。”
肖燕看着观止大师,老和尚笑着点点头,说:“帮忙可以啊!到时候多来几口热乎的就行!”
“那万一丞相发现蛋不见了抑郁了生病了,要死要活呢!”肖燕不想看到妈妈失去孩子那种场景,哪怕它家丞相是一只公龟。
“就让它把蛋孵出个龟儿子来不就好了。”玄青子眨着眼睛,笑得贼兮兮的,“偷梁换柱!移花接木!狸猫换太子!”
看出肖燕有点犹豫,欧阳风下了一剂狠药,“这药石再过些时候就会散了药性,到时候变成一块普通的石头,丞相会更伤心,倒不如让它糊里糊涂的养个龟儿子。而且,你也不想你们镇这一年都四季错乱吧!再说了,你不是要拉不赚钱的投资商,我能给你拉一大把过来。”
肖燕心里默念着对不起,一狠心说:“要找个聪明点的,不然丞相看出来就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