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姬千鹤的话音刚落,一个坐在角落里的食客站了起来。
他看起来五十多岁,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夹克,裤子上还有几个补丁。脸上布满皱纹,眼神里却透着一股精明和沧桑。
他端着茶杯,慢慢走过来,在他们桌边坐下。
你们是不知道。他的声音很粗,像是常年抽烟留下的痕迹,这个所谓的朗格浪公司,就是个披着公司外衣的黑帮!
萧雨晴愣了一下,转过头看着他。
为什么这么说?
老食客喝了口茶,放下杯子,叹了口气。
这个朗格浪公司,前段时间收购了这条街的大部分地产。他说,你们看看周围这些店铺,除了音老板家这块地,其他的基本都被他们买下了。
音天帝听到这话,皱起了眉头。
然后呢?音梨梨问。
然后?老食客冷笑一声,然后那些店铺就遭殃了。每个月的租金,一下子涨了好几倍。像肯徳只因、金拱门这些大品牌,财大气粗,还能撑得住。但那些小店铺...
他摇了摇头。
那些小店铺,本来就是勉强维持,赚点辛苦钱。现在租金一涨,一下子就欠了一大笔钱。想搬走?不行,合同上写着违约金,高得吓人。想继续开?钱又交不起。
萧雨晴听着,心里涌起一股愤怒。
那他们怎么办?
怎么办?老食客的眼神变得更加阴沉,这个时候,就轮到那个穿白西装的出场了。
他指了指门口,仿佛盛哥还站在那里。
这个盛哥,经常拿着这个借口到处找事。说是收租,其实就是敲诈勒索。大多数商铺都敢怒不敢言,只能乖乖交钱。
为什么不报警?萧雨晴问。
老食客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带着一丝怜悯。
报警?他苦笑,报了又能怎么样?那些被害人,最后总是会签谅解书。公司再出点钱,盛哥连牢都不用坐。
怎么会这样...萧雨晴的声音有些颤抖。
老食客沉默了几秒,然后继续说,声音更低了。
还有更过分的。他说,有一次,一个店铺的老板娘交不起租金,盛哥就把她女儿给强行带走了。
空气瞬间凝固了。
什么?熊婷猛地站起来,他敢...
老食客打断了她,他什么都敢。至于对那个小姑娘做了什么...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所有人都明白了。
音梨梨的拳头握得咔咔作响,姬千鹤的眼神变得更加冰冷。
萧雨晴的脸色苍白,他想象着那个女孩的遭遇,胃里一阵翻腾。
老食客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
这个狗日的盛哥,全名叫盛需。他说,你们知道他是什么人吗?
什么人?音天帝问。
退伍特种兵。老食客的声音里满是鄙夷,我呸!人民子弟兵没有这种人渣!
他说完,真的朝地上吐了口唾沫。
姬千鹤听到这话,心里一动。
特种兵...
她回想起刚才的打斗,盛需的动作,他的反应速度,他的战斗技巧。
难怪他那么厉害。
她又想起了林义，圆咕隆咚的父亲。
但是,他给我的压力,比林博士小很多。林博士...是真的强。
萧雨晴坐在那里,整个人都僵住了。、
特种兵。
退伍军人。
这几个字在他脑海里回响,像是重锤一样砸在他心上。
他一直认为,军人是神圣的,是值得尊敬的。他们保家卫国,舍生忘死,是最可爱的人。
他想起了几年前的那个夏天。
那时候他回乡下看奶奶,到隔壁村玩的时候正好赶上涨洪水。洪水来得又急又猛,整个村子都被淹了。他被困在一块浮木上,随着洪水漂流,周围是浑浊的水和各种杂物。
他以为自己要死了。
然后,他看到了一艘冲锋舟。
穿着迷彩服的军人们划着船,在洪水中搜救被困的村民。
其中一个军人看到了他,发现救援绳断了，立刻跳进水里,游到他身边,把他拉上船。
别怕,小朋友,我们来救你了。那个军人的声音很温柔,手很有力。
萧雨晴被裹在毯子里,看着那些军人继续在洪水中搜救其他人,心里充满了感激和崇拜。
从那以后,他就觉得军人是世界上最伟大的人。
但现在...
现在他知道了,就算是这样高尚的群体,也有败类。
也有像盛需这样的人渣。
他的世界观,在这一刻崩塌了一角。
......
又聊了一会儿,老食客站起身,拍了拍音天帝的肩膀。
小老板小心点。他说,那个盛需不会善罢甘休的。
我知道。音天帝点了点头。
老食客离开了,火锅店里又恢复了安静。
萧雨晴站起身,看了看时间。
我们...该回去了。他的声音有些飘忽。
姬千鹤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他们和音天帝、熊婷、音梨梨道别,走出了餐厅。
外面的夜很冷,风吹在脸上像刀子一样。
萧雨晴把围巾裹得更紧,但还是觉得冷。
不是身体的冷,是心里的冷。
姬千鹤走在他身边,两人都没有说话。
街道上很安静,路灯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偶尔有车经过,车灯照亮他们的脸,然后又消失在黑暗中。
萧雨晴的脑子里乱糟糟的,全是老食客的话。
朗格浪公司。
盛需。
特种兵。
那个女孩...
他想象着那个女孩被强行带走时的恐惧,想象着她的父母的绝望,想象着那些被敲诈的店主们的无奈。
他的拳头握得很紧,指甲掐进掌心,但他感觉不到疼。
姬千鹤注意到了他的状态。
你还好吗?她问。
萧雨晴愣了一下,转过头看着她。
我...我不知道。他的声音很小,我只是觉得...很难受。
姬千鹤沉默了几秒。
因为盛需是军人?
萧雨晴点了点头。
我一直觉得军人是最值得尊敬的人。他说,但是...但是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姬千鹤看着他,眼神里有一丝复杂的情绪。
任何群体里都有好人和坏人。她说,军人也是人,不是神。
我知道...萧雨晴说,但我还是...还是接受不了。
姬千鹤伸出手,握住了他的手。
慢慢来。她说,有些事情,需要时间去消化。
萧雨晴感受到她手心的温度,心里稍微好受了一点。
他们继续往前走,一直走到萧雨晴家门口。
早点休息。姬千鹤说,明天还要上学。
萧雨晴点了点头,你也是。
姬千鹤松开他的手,转身离开。
萧雨晴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然后推开门,走进家里。
......
家里很安静。
老爸已经睡了,妈妈还在赶稿子，见萧雨晴回来，给他热了杯他爱喝的牛奶。
妈妈看萧雨晴脸色不好，担心的问：“小晴，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萧雨晴勉强的笑笑：“没事的妈妈，就是有点累了。”
“累了就早点睡觉哦，但是澡一定要洗！”
“知道了妈妈，你也要早点睡。”
“画完这个图层我就睡！”
萧雨晴喝完牛奶脱掉外套,洗完澡后走进自己的房间,关上门。
他没有开灯,就这样在黑暗中走到床边,躺了下去。
天花板上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漆黑。
但萧雨晴的脑子里却很热闹。
老食客的话,一遍又一遍地在他脑海里回响。
披着公司外衣的黑帮。
强行带走老板娘的女儿。
退伍特种兵。
他闭上眼睛,想要睡觉,但脑子里的画面却更加清晰了。
他看到了那个夏天,那场洪水。
浑浊的水,漂浮的杂物,他抱着浮木,浑身发抖。
然后,冲锋舟出现了。
穿着迷彩服的军人,跳进水里,游到他身边。
别怕,小朋友,我们来救你了。
那个声音,那双手,那个笑容。
萧雨晴当时觉得,那是天使。
但现在,他又想起了盛需。
同样是军人,同样穿过那身迷彩服,同样受过训练。
但盛需做的事情...
他也曾经救过人吗?
他也曾经是那样的天使吗?
到底是什么,让他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萧雨晴睁开眼睛,盯着天花板。
他不知道答案。
他只知道,他的心里很乱,很痛。
他想起了那些被敲诈的店主,想起了那个被带走的女孩,想起了所有被盛需伤害过的人。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人?
为什么没有人能阻止他?
为什么...
问题一个接一个,但没有答案。
萧雨晴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
他想哭,但哭不出来。
他只是觉得很累,很无力。
窗外,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细的光。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萧雨晴的呼吸声。
他就这样躺着,睁着眼睛,看着黑暗。
久久无法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