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匣的光再次闪烁,比之前更为微弱,仿佛随时会熄灭。云绮月的手依旧搭在法阵边缘,指尖仍能感受到那股微弱的震动。
她抬起眼,扫过议事厅里的每一个人。掌门坐在高台上,眉头紧锁;执律长老脸色铁青,显然还在为刚才的争执动怒;白须长老低头沉思,灰袍长老冷眼旁观,典籍老长老闭目不语。年轻弟子们站在后排,有人握拳,有人咬唇,却再没人开口。
柳萱儿站在她身边,呼吸很轻,手里的布袋已经被捏得变了形。叶凌轩坐在稍后的位置,手一直按在剑柄上,目光没有离开过她。
云绮月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
她的动作不大,却让整个大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她身上,连风声都停了。
“诸位长老、师兄师姐。”她的声音不高,但清晰,“我理解防守是为了保全门派,也明白出击是为了抢时间。但我们一定要选一个吗?”
没人说话。
她继续说:“我们可以先派人去查。不是大举进攻,也不是死守山门,而是悄悄靠近废阁外围,确认禁制情况,寻找三十年前留下的残卷或标记。只要有一点线索,就能知道魔族到底想做什么。”
执律长老冷笑:“你说得轻松。谁去?拿什么去?废阁的乱流能吞金丹修士,你让谁送死?”
“我知道危险。”云绮月看着他,“但等下去更危险。我们不知道魔族什么时候动手,也不知道引魂丝什么时候彻底激活。现在每拖一刻,我的命就少一分,裂隙就多开一寸。”
白须长老睁开眼:“你的意思是,一边查,一边防?”
“是。”她说,“侦查小队不必深入,只在外围探路。同时加固护宗大阵,启动跨洲联络,通知盟友戒备。等消息回来,再决定是攻是守。这不是逃避决策,而是为了做出正确的决策。”
年轻弟子猛地抬头,眼里有了光。
柳萱儿的手松了些,眼神亮了起来。
叶凌轩依旧没动,但手指从剑柄移开,轻轻放在膝上。
典籍老长老缓缓睁眼:“你说的……有道理。若连实情都不知,谈何应对?”
执律长老立刻反驳:“可这还是得派人进去!出了事谁负责?”
“我负责。”云绮月说。
全场一静。
她看着执律长老,声音没变:“我带人去。”
“你?”执律长老像是听到了荒唐事,“你才入修真界几年?体内还有引魂丝在侵蚀,你能走多远?”
“正因为我在被侵蚀。”她说,“所以我知道它在往哪里走。我能感应玉匣的波动,也能察觉禁制的变化。别人去是盲探,我去,至少还能活着带回一点东西。”
“你这是找死!”灰袍长老厉声喝道。
“我现在站着,就已经在往死路上走了。”她平静地说,“与其等它爬到心口,不如把剩下的时间用在有用的地方。若我死了,你们可以当一切没发生。若我活着回来,至少你们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
大厅里一片沉默。
玉匣的光又微微闪烁,比之前更弱了几分,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熄灭。
掌门终于开口:“你确定要亲自带队?”
“我确定。”她说,“我不需要指挥大军,也不需要资源倾斜。只要三个人,轻装简行,不惊动任何人。进了区域就立刻回撤,绝不贪进。”
白须长老长叹一声:“此议……确有可斟酌之处。”
典籍老长老闭着眼,许久才说:“此策……可议。”
执律长老还想说什么,却被掌门抬手止住。
“既如此。”掌门看着云绮月,“便以此为基础,商定细节。侦查小队人选、路线规划、联络信号、撤退机制,必须一一明确。若无异议,半个时辰内定案出发。”
云绮月点头:“我听令。”
她慢慢坐下,左手压住左臂。红痕已经爬到锁骨下方,皮肤下有东西在缓慢移动,带来一阵阵钝痛。她没皱眉,也没出声,只是坐得笔直。
叶凌轩终于起身,走到她身边:“我去。”
她摇头:“你不能去。你是紫霄仙门的核心弟子,若你离开,门派会动荡。而且……你需要留下来,确保他们不会在我走后封锁废阁入口。”
“那你也不能一个人去。”柳萱儿抓住她的手腕,“我跟你一起。”
“你也不能去。”云绮月看着她,“你要留在这里,盯着他们的决议。如果他们临时改令,或者派人暗中阻拦,只有你能第一时间告诉我。”
柳萱儿咬着牙:“那你怎么办?你一个人怎么应付那么多危险?”
“我不是一个人。”她说,“我有玉匣,有引魂丝,还有你们在这边接应。只要你们不放弃我,我就不会真的孤身一人。”
年轻弟子突然开口:“云师姐,如果你需要传信,我可以帮你连通外洲阵盘。只要你在东侧山谷点燃信号符,我这边立刻能收到。”
云绮月看向他,点头:“谢谢。”
掌门站起身:“既然方向已定,接下来便是执行。执律长老,调派两名经验丰富的执法弟子随行,不得干涉行动,只作支援备案。白须长老,协助拟定路线与撤退节点。典籍老长老,请提供废阁外围最后一份完整的地形图。”
众人陆续应声。
云绮月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尖发凉,血脉里的压迫感越来越强。她知道时间不多了,但她也清楚,自己刚刚撕开了那道僵局的口子。
只要路能走通,就还有希望。
叶凌轩站在她身后,声音很低:“你记住,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等你回来。”
她没回头,只轻轻“嗯”了一声。
柳萱儿把布袋塞进她手里:“这里面有三枚铜钉,是你上次从魔区带回来的。我重新炼过,遇到危险就砸地上,能撑十息。”
云绮月握紧布袋:“好。”
掌门走下高台,手中浮现一枚青色符令:“此令为‘巡渊令’,持令者可在废阁区域通行一次,不受禁制误伤。但一旦越界深入,效力即消。”
他将符令递来。
云绮月伸手接过,符令贴入手心,微微发烫。
议事厅内的气氛变了。不再是死寂的对峙,而是转入紧张的部署。有人开始低声商议路线,有人调取阵图,有人检查符箓库存。
云绮月坐在原位,手臂上的红痕又动了一下,朝着心脏的方向,再进一步。
她抬起右手,把袖子拉下来,盖住痕迹。
然后站起身,面向掌门:“请告诉我,出发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