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忙忙套上壳子，整个一奇形怪状画皮的生物出现在宴文山和方莹面前。
那具人皮像是被随便揉成一团再抖开，五官错位，四肢扭曲，走起路来像提线木偶。偏偏它还顶着宴追的脸，露出一个歪歪斜斜的讨好笑容。
两口子下巴差点没掉下来。
送宴追回来的老魏硬着头皮解释：“这个……她说她没办法……本体躲起来了，她自己只能塞成这样……“
客厅里陷入诡异的沉默。
方女士最先回过神，颤抖着手指向“女儿“：“这、这能退货吗？“
宴文山扶住妻子，深吸一口气，转向那坨努力想站直的人形物体：
“宴宴？“
当初学校门口宴宴同意了以后，就推着让他们两口子走了，说自己的样子太丑，不要看不要看。
现在，宴文山见识了，一张松垮垮的画皮。
“在呢在呢！“歪斜的嘴巴发出熟悉的声音，“爸你别生气，我这就调整一下...“
只见那具人皮开始剧烈抖动，五官在脸上游走重组，最后勉强拼回正常位置，就是左眼比右眼高了半公分，嘴巴垮了一大半。
宴文山一巴掌拍在自己额头上。
脑壳大。
“你要不找本体把你塞回去……”这样子怎么出去见人哦。
老魏进来都是那个毛毯把人裹着，她扭进来的。
“不用不用。”宴追摆手，就跟带松垮垮的手套一样，人皮飞舞，“那啥你们也要准备起来，多看看我，免得以后掉SAN值。”
她说着突然把整张脸皮扯下来又迅速按回去，五官顿时又错位了三分。
“你看，“她顶着一张歪斜的脸得意地说，“多练练就习惯了。等你们能面不改色地看我表演'脸部重组'，以后见到什么怪物都能淡定喝茶。“
方女士扶着沙发缓缓坐下，喃喃自语：“我得先练练怎么面不改色地看你吃饭……“
宴文山沉默良久，最终认命地掏出手机：
“我先给你订个全脸头盔。“
方女士赶紧补了一句：“透气性好的。”
宴追对手指，很乖。
吃饭的时候，因为嘴对歪了，她妈做的菜，宴追一个劲儿的往鼻子里怼。
她深吸一口气，转身走进厨房，对着墙壁低声咆哮：“这是我生的！这是我生的！不能怕！不能怕！”
然后，方女士看着女儿第三次把红烧肉塞进鼻孔的位置，终于忍无可忍地放下筷子：
“等等！“
她起身走进卧室，翻箱倒柜找出针线盒，又翻出宴追小时候的布娃娃，对着女儿比划了几下。
“妈？“宴追歪着脑袋，左眼正好对着天花板。
方女士深吸一口气，这是她亲生的亲生的！
拿起针线：
“别动，我给你把嘴缝正。“
宴文山端着饭碗，看着妻子认真地在人皮上穿针引线，突然觉得——
比起担心女儿是宇宙级存在……
或许该担心的是自己的心脏承受能力。
“你之前不是说你很丑吗？一张人皮能多丑？“方女士一边缝着女儿的嘴角，一边没好气地数落，“你当你妈妈什么没见过？告诉你，01年我在纺织厂上夜班还见过僵尸呢！“
针线在人皮上穿梭，发出细微的“噗嗤“声。
“那僵尸还是咱们车间王主任变的，穿着中山装一跳一跳的，我抄起熨斗就砸过去了……“方女士熟练地打了个结，“后来才知道是梦游症。“
宴追僵着脖子不敢动，小声嘟囔：“那能一样吗……“
“怎么不一样？“方女士利落地咬断线头，“都是皮囊出了问题。王主任是魂丢了，你是壳子没穿好——“
她捧起女儿的脸仔细端详，把歪斜的嘴角重新缝回原位：
“在你妈这儿，都没差。“
牛逼！
等洗澡的时候，宴追又绊倒了——脚没穿好，里面的“脚“踩到人皮脚了。
“砰“的一声巨响从浴室传来。
正在看电视的宴文山手一抖，遥控器掉在地上。
方女士从厨房探出头，开口就是吼：“你又怎么了？”
浴室里传来闷闷的回应：“没、没事！就是脚踩到皮了...“
宴追整个人拧成了麻花，左腿的皮囊拧了三圈。她手忙脚乱地想把自己解开，结果越扭越乱。
方女士在外面敲门，“要不要帮忙吗？要帮忙就说！多大的人呢，还能左脚踩右脚！你是有麻痹症吗你?“
“不用不用！“宴追跟穿紧身秋裤不一样往里面塞自己，“我慢慢穿，慢慢穿！“
宴文山默默捡起遥控器，换到养生频道。
他听着浴室里“噗嗤噗嗤“的塞皮声，突然觉得——
或许该给全家都买份意外险。
半夜三点，宴文山被冰箱门的声音惊醒。
他迷迷糊糊走到厨房，看见一个脖子转了180度的人影正在翻找食材。脸朝后，身子朝前，后脑勺上还粘着几缕泡面。
“宴宴？！“宴文山倒吸一口冷气，睡意全无。
“在呢在呢！“那颗朝后的脑袋发出欢快的声音，脖子“嘎吱“一声转回来，下巴“啪嗒“挂在了锁骨上，“爸你要吃宵夜吗？“
宴文山扶着门框稳住身形，声音发颤：
“……你、你的下巴……“
“哦！“宴追随手把下巴往上一推，“没事，睡迷糊了，头扭反了。“
他默默后退，关上门，回到卧室摇醒方莹，声音干涩：“孩儿她妈……我好像……出现幻觉了。”
方莹疑惑，跳起来跑到厨房，就这么一下，方女士脸色发白，“宴宴，妈的心脏…….“
宴追这才意识到问题严重性，手忙脚乱地整理五官：“妈你别怕！我这就装回去！“
经过十分钟的“面部重组“，宴追终于勉强恢复了人样，小心翼翼地站在父母面前。
方女士扶着餐桌缓缓坐下，喝了口水压惊，看着女儿那张虽然五官位置对了，但整体还歪斜三分的脸，忧心忡忡地开口：
“宴宴啊……要不，你试试联系一下本体？让她把你……修好点？“
她斟酌着用词：“主要这样真没法见人啊。你想想，一出门，街坊邻居不得全喊'鬼啊'？“
“怕挨打……“宴追小声嘟囔，“溜得飞快。她觉得找一个脚趾头麻烦也好过找自己麻烦。“
宴文山闻言挑眉：“哦？你还是知道回家会挨打啊？“
宴追对手指：“……嗯。”估计没那个华国孩子不怕男女混合双打的，主要就是心虚。
宴文山和方莹都无语了。看着眼前这个连站都站不直的人皮脚趾头，他们确实不好真喊打喊骂，总不能对着根脚趾头执行家法吧？
“睡了，睡了。都回去睡了，我要冷静一下。“宴文山摇头，揉着太阳穴往卧室走。
方女士狠狠瞪了那坨人皮一眼，最后还是忍不住上前帮她把领子翻好：“明天再收拾你！“
宴追怂怂的目送爹妈回卧室，这才缩着脖子回房间，话说，刚才算不算给爸妈做心理训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