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越王阴郁森冷的目光打量着眼前的莫北渊,嘴角勾出一抹嘲讽的笑:“你不会在同情可怜他们吧?”
见他不语又大笑道:“可笑当真是可笑之至!你年幼时能熬过致命的刀剑伤,本王还以为你是个凶狠的狼崽呢,不成想你竟染上了启明人那妇人之仁的毛病,当真是让朕失望至极。阿律小子你说呢?”
阿律燕躬身拱手应道:“陛下说得是,皇权争斗向来是强横者得胜,皇室之人若是心有不忍,那么无异于是将自己的性命放在万丈悬崖之上,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阿律燕身为臣子公然论说皇室之事放在百官身上已是大罪,或许是出于对他的信任又或许知道他除了虚名并未半点实权,对皇权构不成威胁的缘故,南越王并未有半点怪罪,反倒是点点头道:“旁人都懂的道理,你不懂?”
莫北渊眼中尽是漠然,沉声道:“懂与不懂与我何干?从十七年前我成为棋子的那一刻起,南越皇室就没有南越五皇子的存在了,我早就死在了启明边境,死在大刀之下了,今日来只是为了带我母亲离开。”
南越王边笑边摇头,语气满是嘲讽和冷意:“你以为你能摆脱既定的命运,别说笑了,你身上流着朕的血,注定了逃不出南越皇室争斗的命运,除非是死,朕若不让你走,你连殿门都走不出去。”
“你!”
莫北渊双手握拳,目光愤怒地瞪向他,怒声质问:“你本来就瞧不上我母亲只当她是你醉酒后的一个耻辱,我一个宫婢之子,身份卑贱,作为棋子的价值已经发挥了,你为何还不愿意放我一条生路!为何要出尔反尔!”
“棋子的价值是下棋人说了算,朕不放话,你永远得不到自由,别想着脱离棋盘,否则朕不介意翻了这棋盘。”
南越王冷声警告,抬手落在身边堆满的奏章,随便拿起一卷打开,视线随意扫了一眼又道:“至于出尔反尔......朕不记得朕曾经有应诺过你什么。”
说完又意有所指地看向一旁颔首而立的阿律燕道:“阿律燕,朕莫不是精力不济忘了什么应诺的?毕竟帝王一诺千金......”
阿律燕想也不想恭敬答道:“陛下圣明重诺如何会有纰漏忘却的,许是五殿下忧虑生母心切一时恍惚记错了。”
莫北渊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心中怒火中烧,如何不知道眼前之人是在故意给他敲打,让他清楚感受到被高位者掌握命运的无力和无奈。
南越王满意地点头又摆出一副慈父的模样道:“母子情深是人之天性,更何况你同你生母已经有十七年未见了,一时间被情感冲昏头脑也属情有可原,朕自然不会怪罪一个孝子。”
莫北渊见他假惺惺的样子,心中只觉得刺眼恶心,冷声道:“陛下用母亲性命来威胁我,你就不怕有一天我这颗棋子反将你一军?”
“就凭你一个从小就被当成棋子送到启明的宫婢之子?哼!”南越王神色不屑,枯黄的手搭在身边的奏章上,“你知道这些奏章上写得都是什么?”
他随手将一本奏章摔在莫北渊身前,奏章一轱辘展开,奏章上的内容全然展现出来。
“你这还没有回来,这些进谏弹劾你,让朕将你处死的奏章就已经如同流水一样源源不断地送入朕的渭阳宫了,若没有朕压着,你以为你能活着进入南越地境?”
“......”
莫北渊眼眸映出奏章内容,上面写满弹劾他谋害大皇子,要将他连同他生母一并处死云云的话。
“你如今不过是一个既没有显赫母族支持又没有任何民心威信建树的皇子罢了,就算朕当真放你们,你以为你们能走出这皇城,要杀你们的人多着呢?”
莫北渊扯出自嘲道:“陛下,你如今不也是走投无路了才不得不启用我这颗棋子?毕竟我既无母族又无根基能依附的只有你的皇恩,既能用我制衡世家的野心又不用担心会威胁皇权。”
南越王也不佯装什么父慈子孝,直白地坦言道:“既然你心里明白那朕也没必要和你假意推诿了,你如今就只有一条路可走,认清自己的位置和该做的事,收起你那无谓的慈悲心,别生出什么异心来,只有这样你和你那生母才能有一条活路。”
莫北渊愤怒十分,想到生母的性命被拿捏在眼前人手中,他终究还是咬牙切齿地妥协了:“好,我答应你,现在我能去看看我母亲了吗?”
南越王看了眼满眼不甘愤恨的儿子,满意道:“自然是可以的。阿律燕,你去引五皇子前去绾纱阁看看阿蛮婢。”
“遵命,陛下保重龙体,臣先行告退。”
绾纱阁,阿蛮婢,让外男前去引路,这无一不是对他生母的轻视和羞辱。
莫北渊衣袍下的手紧握得发白却没有说什么,转身抬步跟着阿律燕要离去,身后又忽然传来南越王的声音。
“阿律燕,既然五皇子立功归来,阿蛮婢是他生母自然不能以婢女相称便将她晋升为夫人,让人传话搬去燕回殿安置吧。”
“是,陛下。”
阿律燕从容应声而后恭敬退出。
莫北渊眼底的冷意更甚,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南越王这举动并非出于赏赐而是让他看清自己的局势,警告他不要试图做出以卵击石的蠢事,他们的荣辱不过只在他的一句话间。
踱步出了渭阳宫,二人抬步向绾纱阁走去,绾纱阁地处偏远一路上遇到的宫人并不多,见了二人皆是低头恭敬退避一旁。
“五殿下觉得有何感受?”
走在前面的阿律燕状似随意地问出一句话来。
“......”
他并不介意自己的话落空,有似叹谓道:“在这南越只有强者才有话语权,同情、怜悯一类的情感并不会出现在这冰冷威严却又腐朽甚深的皇室。”
“......你想说什么。”
漠北渊神色一沉。
“正如陛下所言,五殿下是这个皇室的例外,虽然看起来那点慈悲之心确实可笑,可这或许是南越朝堂的一个突破口。”
阿律燕回转身,目光直直看向他,正色道:“为君者只有强权没有仁德,民之苦难也,臣,阿律燕想要五殿下争一争那个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