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清瑶传来的预警，如同在紧绷的弓弦上又加了一分力。
星火堡垒这台庞大的战争机器，以最高效率运转起来，发出的却不是嘈杂的喧闹，而是一种低沉、有序、令人心悸的嗡鸣。
刺耳的防空警报并未拉响，那是应对大规模明面进攻的信号。
取而代之的，是回荡在所有战斗人员耳机里、不同频率的短促加密指令，以及内部通道中骤然加快却依旧整齐的脚步声。
堡垒外围，原本只是常规运行的探照灯光柱，开始以更复杂的轨迹交叉扫视着黑暗，光斑划过荒原，如同巨兽警惕的眸光。
指挥室内，全息沙盘被放大到极致，聚焦于堡垒东北方向扇形区域。
代表着能量探测、震动传感、热源感应等多重监控网络的线条密密麻麻地覆盖其上，此刻，这片区域的边缘，正有数十个极其微弱、若隐若现的淡红色光点，如同滴入水中的血珠，缓慢而坚定地向着堡垒方向渗透。
“确认异常能量源，数量三十七，分布松散，移动轨迹难以预测，能量特征……与‘虚影’袭击者高度吻合，但更加隐晦，似乎在主动规避常规探测。”
技术员的声音带着一丝紧张，语速极快，“他们移动速度不快，但路径诡异，绕过了一号、三号固定哨塔的正面探测范围。”
“果然来了。”
林默站在沙盘前，眼神冰冷。
对方的策略变了，不再是从单一方向强攻或精准突袭，而是化整为零，进行大范围的、隐蔽的渗透。
这无疑更加难缠，就像试图防住一片无声无息的迷雾。
“我们的‘秩序场’覆盖范围如何？”林默问道。
杨启年立刻调出另一组数据图层，覆盖在沙盘上。
只见以堡垒为核心，向外延伸出数个大小不一的淡蓝色光圈，代表着已经部署并激活的改进型“秩序场发生器”的干扰范围。
这些光圈相互交错，在堡垒近防区域形成了相对严密的覆盖，但越向外，覆盖就越稀疏，尤其是在东北方向的扇形区域，存在不少探测盲区和干扰薄弱带。
“时间太紧，我们只优先加固了主要方向和关键节点的覆盖。”
杨启年语带歉意，“东北方向外围，只有七号和十一号前哨站附近部署了发生器，覆盖范围有限。渗透者似乎……有意避开了这些区域。”
“他们对我们防御体系的了解，比我们想象的更深。”
张大山沉声道，眉头紧锁。这意味着对方不仅技术诡异，情报工作也极其出色。
“不能让他们靠近堡垒核心区。”
林默果断下令，“命令所有机动巡逻队，向东北方向梯次拦截，迟滞他们的渗透速度。‘利剑’小队作为快速反应力量，随时准备支援薄弱环节。雷虎！”
“在！”雷虎瓮声应道，早已穿戴整齐，战刃在手。
“你带一队人，乘坐高速突击车，携带一台中型‘秩序场发生器’，前往渗透压力最大的b-7区域建立临时干扰节点，务必阻止他们从这个方向形成突破！”
“明白！保证把那些老鼠拦在外面！”
雷虎重重捶了下胸口，转身大步离去。
“杨工，立刻分析这些渗透者的能量特征，尝试建立更精准的预测模型，找出他们最可能的渗透路径和最终目标。”
林默继续部署，“大山叔，启动‘堡垒之眼’主动侦察模式，用低功率广域扫描，宁可暴露部分探测能力，也要把他们从暗处揪出来几个！”
“堡垒之眼”是星火堡垒压箱底的远程侦察手段之一，启动能耗巨大且容易暴露自身位置，但此刻也顾不得了。
命令一道道下达，整个堡垒的防御力量被高效地调动起来。
外围的机动部队如同猎犬，开始在外围区域与那些若隐若现的“影子”展开了一场无声的追逐与拦截战。
战斗并非总是轰轰烈烈。
很多时候，是巡逻队凭借加强的运动传感器捕捉到一丝不自然的空气流动，随后便是短暂而激烈的交火，能量光束在黑暗中划出短暂的亮线，随即迅速湮灭。
渗透者们极其狡猾，一击不中，便借助地形和某种短距离的、受秩序场影响而变得不稳定的小范围空间闪烁迅速脱离，绝不恋战。
而“利剑”小队和雷虎率领的机动部队，则如同救火队，哪里压力大便冲向哪里。
中型秩序场发生器的部署，确实在一定区域内有效遏制了渗透者的空间能力，逼迫他们进行常规作战，但在广阔的战场上，依旧显得杯水车薪。
指挥室内，气氛紧张。
全息沙盘上的红点依旧在缓慢而坚定地向前推进，虽然速度被迟滞，但方向明确，直指堡垒。
“他们的目标很明确，不是杀伤，而是渗透进来。”
张大山指着沙盘上几个红点汇聚的方向，“看这里，c区能源管道枢纽和d-2通风系统主进口……他们想破坏我们的能源和内部环境？”
“不，不止。”
林默目光锐利，他注意到另一些红点的轨迹，隐隐指向科研中心和……生命温室的方向！
“他们是冲着‘钥匙’碎片和母种来的！”
就在这时，杨启年突然喊道：“首领！分析模型有结果了！
根据他们的能量特征和移动轨迹反向推算，他们进行这种隐蔽渗透，对自身的能量消耗极大，不可能长时间维持！
他们必然有预设的汇合点或者补给点！
模型推算……最可能的汇合点在这里！”
沙盘上，一个位于堡垒东北方向约五公里处、早已废弃多年的地下排水系统的出口被高亮标记出来。
那里地形复杂，便于隐藏，而且空间结构相对稳定，或许能一定程度上抵消外围秩序场的部分影响。
“这里……同时也是我们早期布置的、一个处于休眠状态的备用监控探头的盲区边缘。”
张大山补充道，脸色难看。
对方连这个都算计到了。
“就是这里了。”
林默眼中寒光一闪，“雷虎那边情况怎么样？”
通讯兵立刻汇报：“雷虎队长报告，已在b-7区域建立干扰节点，成功阻滞了该方向至少八名渗透者，交战数次，击伤两人，但未能留下，对方撤退得很果断。”
“让他立刻收缩防线，向堡垒靠拢，协助清剿已经靠近的渗透者。”
林默下令，随即看向张大山和刚刚走进指挥室的赵小雨，“大山叔，集结堡垒内最精锐的防卫力量。
小雨，准备好强效麻醉剂和拘束装备。
我们亲自去这个汇合点，给他们来个‘瓮中捉鳖’！”
“林小子，太冒险了！”
张大山立刻反对，“你是堡垒的主心骨，不能轻易涉险！我带人去！”
“正因为我是主心骨，才必须去。”
林默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对方手段诡异，那个可能存在的‘指引者’或者更高阶的成员很可能就在汇合点。
只有我能应对可能出现的空间能力和突发状况。
而且……”
他顿了顿，看向窗外漆黑如墨的夜色：
“不把他们打疼，不抓住足够分量的舌头，我们永远都会处于被动。
堡垒的防御虽强，但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他走到武器架旁，取下自己的那把经过多次改装、通体哑光黑色的特制步枪，检查着能量电池和枪械状态。
“这次，我们要抓条大鱼。”
十分钟后，一支由林默亲自带领，张大山、赵小雨以及十名从“利剑”和防卫部队中挑选出的、最擅长潜行与近距离作战的精锐组成的小队，悄无声息地从未被渗透者注意到的堡垒西侧秘密出口离开了堡垒。
他们如同融入夜色的幽灵，借助地形和夜视装备，绕了一个大圈，从侧后方快速接近那个废弃的地下排水系统出口。
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尘土和某种阴冷潮湿的气味。
远远地，就能看到那个如同巨兽嘴巴般张开的、被坍塌物半掩的排水口。
周围一片死寂，但林默超常的感知和张大山觉醒的异能，都清晰地捕捉到了那洞口深处隐隐传来的、数道混杂在一起、带着空间能量残留的紊乱气息。
对方，果然在这里！
林默打了个手势，小队成员立刻分散开来，占据了洞口周围的有利位置，枪口和弩箭无声地对准了黑暗的洞口。
赵小雨和张大山则跟在林默身后，三人如同捕猎前的豹子，悄无声息地向着洞口摸去。
就在林默即将踏入洞口阴影范围的刹那，他怀中被封印的“虚空之键”碎片，猛地传来一阵前所未有的、带着警示意味的剧烈悸动！
几乎同时，他佩戴的、连接着堡垒生命温室的便携式监测仪屏幕突然亮起刺目的红光！
上面代表“预警草”生命状态的曲线正在断崖式下跌！
洛清瑶急促的声音透过加密频道传来，带着一丝惊惶：
“林默！
母种……母种的力量正在被强行干扰！
预警草……它们……它们在枯萎！
有一种更高级的、充满恶意的空间力量……正在附近酝酿！”
林默的脚步瞬间停滞，瞳孔微缩。
汇合点里的，不只是普通渗透者！
他猛地抬头，望向那深不见底的黑暗洞口，仿佛能看到一双冰冷而无情的眼睛，正在深处凝视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