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琯玉看着他那副羞窘得几乎要冒烟的模样，与片刻前那个委屈哭泣、以及更早之前愤怒尖锐的他，形成了无比鲜明而有趣的对比。
这是……终于反应过来那个吻了？
看来蛊毒带来的迷糊劲儿过去了，现在开始秋后算账了。
算他自己的账。
这副模样，倒比刚才那副强撑凶狠或者崩溃大哭的样子，顺眼多了，也……有趣多了。
一丝极淡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笑意掠过她的眼底，快得如同蜻蜓点水。
她忽然生出了几分想要逗弄他的心思。
这只刚刚还亮出爪子的小狼，此刻因为一个“意外”的亲吻，就羞成了熟透的虾子，实在……有点可爱。
她并没有立刻逼近，反而好整以暇地坐着，目光落在他红得滴血的耳垂上，语气带着一种故作不知的、慢条斯理的探究。
“怎么了？”
“是又哪里不舒服了？还是……”
她故意停顿了一下，看着他身体明显更加僵硬，才慢悠悠地继续，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他的唇瓣。
“想起什么别的事情了？”
这句话瞬间点燃了萧景澄所有的羞耻感。
他猛地抬头看向她，撞进她那双似乎洞悉一切、甚至还带着点玩味的眼眸里，脑子“嗡”的一声，几乎要炸开。
“我……我没有！”
他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因为紧张而拔高，显得有点欲盖弥彰。
他慌乱地移开视线，手忙脚乱地扯了扯身上的锦被，仿佛想把自己整个埋进去。
“就……就是有点热！对，热！”
他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补充道，完全没意识到自己通红的脸颊和闪烁的眼神早已出卖了他。
穆琯玉看着他这副手足无措、拼命掩饰的样子，终于没能完全忍住，唇角极其细微地向上弯了一下，虽然很快又恢复了平直，但那份瞬间流转的生动，让一直观察着她的萧景澄看得怔住，心跳漏了不止一拍。
她不再穷追猛打，只是轻轻“嗯”了一声，仿佛接受了他这个漏洞百出的借口，转而拿起旁边小几上的水杯，递给他，语气恢复了平常的清淡。
“既然热，那就喝点水，降降温。”
萧景澄接过水杯，心里一片混乱：她……她肯定是知道了！她是在笑话他吗？
看着他连喝水都显得局促不安，眼神闪躲，几乎要把自己缩进被子里，穆琯玉眸光微动。
不能让他退缩。
此刻若让他觉得难堪或做错了事，只会让他重新筑起心防。
既然已经有了意外的突破……不如顺势而为，将这份暧昧化为牵绊。
就在萧景澄低着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时候，他听见她轻轻叹了口气。
他忍不住抬眼，撞上她的目光。
她没有笑他，眼神平静，却比刚才更深邃，仿佛藏着他看不懂的漩涡。
“那个吻……”
她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让萧景澄浑身一僵，心脏几乎跳到嗓子眼。
他屏住呼吸，等待着她的审判，是斥责他僭越，还是嘲讽他痴心妄想？
然而，她接下来说的话，却让他彻底愣住。
“很用力。”
她评价道，语气平淡可内容却石破天惊。
她的目光落在他因惊愕而微张的唇上，停留了一瞬，才缓缓移开，重新与他对视。
“下次。”
她微微倾身，距离悄然拉近，声音压低，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挠人心肝的暧昧。
“可以轻一点。”
萧景澄的大脑“嗡”的一声，彻底空白。
她……她说什么？
她提到了“下次”？
还让他……轻一点？
巨大的冲击让他完全无法思考，脸上的红晕非但没有褪去，反而蔓延得更深，连指尖都微微发麻。
他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呆呆地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看着她眼中那抹不再掩饰的、带着某种深意的光芒。
穆琯玉看着他这副完全懵掉的样子，知道目的达到了。
她没有再逼近，只是直起身，恢复了正常的距离。
“把水喝了，好好休息。”
“你体内的蛊毒还未完全清除，需要静养。”
“至于凌安城蛊毒的事情，我来想办法。”
她转身去整理药瓶，留下萧景澄僵在原地，手里捧着那杯水，指尖微微发颤。
“……嗯。”
他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回应。
他乖乖地举起杯子，小口小口地喝着水，试图用这个动作掩饰内心的翻江倒海。
温热的水流划过喉咙，却丝毫缓解不了脸上的燥热。
她……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下次可以轻一点”这句话在他脑海里反复回响，每一个字都烫得他心尖发颤。
这算是……允许吗？
甚至是……期待？
可是为什么？
因为她心疼他？
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她总是这样，给他一点甜头，却又让他捉摸不透。
他偷偷抬起眼帘，看向她整理药瓶的背影。
纤细，挺拔，依旧带着那种生人勿近的冷清，可此刻在他眼中，却莫名笼罩上了一层柔软的光晕。
她说凌安城的事情她来想办法。
这句话奇异地让他感到安心。
自从母妃去后，自从她“离开”后，他早已习惯了独自面对所有风雨，扛起一切重担，虽然后面有了八弟，但是……
现在突然有人告诉他，可以分担，可以依靠……这种感觉陌生得让他想落泪，又让他心底生出隐秘的欢喜。
可是……阴九幽的蛊毒非同小可，连他都中了招。
感受到身体里的变化，他明白她有解除蛊毒的能力，但那是她的血换来的结果。
凌安城那么多中蛊的人，她要如何解决？会不会有危险？
想到此处，他握着杯子的手不自觉地收紧。
害羞的情绪渐渐被一股担忧取代。
他抿了抿唇，终于鼓起勇气。
“阴九幽……很危险。”
“他的蛊，防不胜防。”
他顿了顿，补充道，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关切。
“你……你要小心。”
说完这句，他又迅速低下头，耳根刚刚褪下去的红晕再次浮现。
将关心这样直白地说出口，对他而言，依旧是一件需要勇气的事情。
此刻，少年心事如同被春风拂过的湖面，涟漪层层荡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