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凌尘活得像个野人。
他背着阿星,拄着斩孽剑,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黑风山脉外围的原始老林里乱窜。不敢回那个村子,天知道巴狼他们活下来没有,也不知道那地底玩意儿会不会顺着味儿再摸过来。
伤太重了。斩孽剑反哺的那点能量,也就够他吊着命,不至于立刻嗝屁。经脉里依旧是一团乱麻,星紫之力倒是没之前那么闹腾了,但像是累瘫了的野兽,趴窝里不动弹,想调动一丝都费老劲。修为跌跌撞撞,勉强维持在灵武徒二重的门槛上,一阵风都能吹倒。
阿星一直没醒,呼吸微弱,但还算平稳。眉心的王印隐没了,看着又变回了那个脆弱的小姑娘,可凌尘心里清楚,有些东西不一样了。她体内那股沉睡的星辰之力,像是一座暂时休眠的火山。
紫兽最惨,断了一条后腿,走路一蹦一跳,还得负责放哨和找吃的。它偶尔会叼回来一些散发着微弱灵气的草药,歪歪扭扭地放在凌尘面前,小眼神里全是讨好和担忧。
“谢了,伙计。”凌尘揉揉它脑袋,把草药胡乱嚼碎,一半敷在自己最深的伤口上,另一半小心翼翼地撬开阿星的嘴喂进去。效果有限,但总比没有强。
他大部分时间都在运功疗伤,靠着《万毒淬体诀》和那点斩孽剑残留的能量,一点点修补破损的经脉,梳理混乱的力量。过程慢得像蜗牛爬,还他妈疼得要死。
第五天傍晚,他刚把内息运转完一个周天,累得眼前发黑,正靠着树干喘气,突然,插在旁边地上的斩孽剑,毫无征兆地轻轻震动了一下。
嗡……
很轻微,但凌尘瞬间就捕捉到了。他猛地睁开眼,警惕地看向那柄破剑。
剑身依旧黯淡,布满裂痕,但刚才那一下震动,绝非错觉。而且,剑柄处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带着警示意味的冰凉感。
有情况!
凌尘立刻屏住呼吸,将阿星往自己身后藏了藏,同时拍了拍警惕抬头的紫兽。
山林里静得可怕,连虫鸣都消失了。
不对劲。
他眯起眼,神魂之力如同蛛网般小心翼翼地向四周蔓延开去。虽然神魂也受损严重,但感知力比普通人还是强不少。
很快,他发现了异常。
在东面大概一里多地的地方,有微弱的能量波动,还有……压抑的喘息和血腥味?不是妖兽,是人!而且不止一个!他们在快速移动,方向……似乎正是他们这边?
追兵?黄蝎老怪的人?还是黑风山脉里其他的冒险者?
凌尘心里一沉。他现在这状态,碰上谁都够呛。
他当机立断,背起阿星,拔出斩孽剑,对紫兽低喝:“走!换个地方!”
必须避开!
他选择了一个与那伙人方向垂直的、更加难走的陡坡,手脚并用地往上爬。每动一下,伤口都撕扯着疼,但他不敢停。
下面的声响似乎远了一些。
他刚稍微松了口气,准备找个隐蔽的石缝躲一躲,斩孽剑又震了一下!这次更急促!
同时,他感觉到另一股阴冷、滑腻的气息,从西边的密林里悄无声息地弥漫过来!这股气息带着一种腐臭和……剧毒的味道!
被包抄了?!
凌尘头皮发麻。东面是人,西面是不知道什么鬼东西,这他妈是掉进包围圈了?
他猛地看向手中的斩孽剑。是这玩意儿……引来的?因为它之前爆发的气息?还是他体内那块没捂热乎的紫髓碎片?
没时间细想了!
东面的脚步声和交谈声已经清晰可闻。
“妈的,刚才明明感觉到这边有很强的能量残留,怎么没了?”
“仔细搜!那头逃掉的紫晶兽肯定就在附近!还有那两个外来者,巴狼那老小子说他们身上有宝贝!”
“小心点,这林子邪门得很……”
是冲着紫兽和他们来的!可能是村子里的幸存者,也可能是听到风声跑来捡便宜的佣兵!
而西面那股阴冷气息,也越来越近,带着一种捕猎者的耐心和恶意。
前有狼,后有虎。
凌尘背靠着冰冷的岩石,看着怀里昏迷的阿星,又看了看手中再次沉寂下去的斩孽剑,嘴角扯出一个苦涩的弧度。
真是一刻都不让人消停。
他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狠色。躲不过,那就只能拼了。
他将阿星轻轻放在一个相对安全的石凹里,用枯草稍微掩盖了一下。然后,他握着斩孽剑,站起身,面对着东面声音传来的方向。
先把这些杂鱼解决了再说!
他调动起丹田里那点可怜的内息,混合着经脉中残存的星紫之力,灌注到斩孽剑中。剑身微微亮起黯淡的光芒,那些裂痕仿佛也活了过来,散发出危险的气息。
来吧,孙子们!
他压低身体,如同潜伏的猎豹,等待着猎物进入陷阱的瞬间。
然而,就在东面那伙人拨开灌木,身影即将出现的刹那——
西面那股阴冷气息的主人,似乎失去了耐心,或者说,被东面人类的动静刺激到了!
嗖!
一道快如闪电的、带着腥风的黑影,猛地从西面的密林中窜出,不是扑向凌尘,而是……直扑东面那伙刚刚露头的人!
“啊!什么鬼东西!?”
“是腐毒蝰!小心它的毒!”
“结阵!快结阵!”
惨叫声、兵刃碰撞声、毒液腐蚀的滋滋声瞬间响成一片!东面那伙人显然没料到会突然杀出这么个玩意儿,顿时乱作一团。
凌尘愣住了。
这……鹬蚌相争?
他握紧斩孽剑,没有贸然加入战团,而是警惕地观察着。
那条被称为腐毒蝰的妖兽,体型不大,但速度快得惊人,浑身覆盖着暗绿色的鳞片,口中喷出的毒液连岩石都能腐蚀。那伙佣兵(看打扮像是)虽然人数占优,但被偷袭之下,瞬间就倒下了两个,剩下的也被逼得手忙脚乱。
机会!
凌尘眼神一厉。不管这妖兽为什么攻击那伙人,这都是他脱身的好机会!
他不再犹豫,转身背起阿星,招呼紫兽,就准备从侧面溜走。
可他刚迈出两步——
噗嗤!
一声利器入肉的闷响,伴随着一声凄厉的兽吼!
他下意识回头,只见那条凶悍的腐毒蝰,竟被佣兵中一个穿着皮甲、脸上带着刀疤的汉子,用一柄淬毒的短矛,精准地钉在了地上!那汉子修为不弱,至少有灵武徒四五重!
腐毒蝰疯狂扭动,毒液四溅,但那汉子经验老到,躲闪及时,只是皮甲被腐蚀了一小块。
“解决了!快找那两个外来者!别让他们跑了!”刀疤汉子拔出短矛,厉声喝道。
剩余的三个佣兵立刻散开,目光凶狠地扫视着周围。
凌尘心里骂了一句,加快了脚步。
但已经晚了。
一个眼尖的佣兵立刻发现了他背上的阿星和旁边的紫兽!
“在那边!追!”
凌尘头也不回,拼命往密林深处跑。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叫骂声。
他伤得太重,速度根本提不起来,眼看就要被追上。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那条被钉在地上、本该死透了的腐毒蝰,身体猛地膨胀起来,然后“嘭”的一声,炸开了!
不是血肉横飞,而是炸成了一团浓郁得化不开的墨绿色毒雾,瞬间笼罩了追上来的那几个佣兵!
“啊!我的眼睛!”
“这毒……救……”
凄厉的惨叫戛然而止。
凌尘回头瞥了一眼,只见那团毒雾中,三个佣兵的身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倒地,连骨头都没剩下!只有那个刀疤汉子,在毒雾爆开的瞬间似乎用了什么保命手段,身上亮起一层土黄色光罩,勉强挡住了毒雾,但也脸色发青,踉跄着后退,显然中了毒。
自爆毒囊?这腐毒蝰这么刚烈?
凌尘没空多想,趁着这机会,玩命地跑。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听不到任何声音,他才敢停下来,靠在一棵巨树下,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肺像破风箱一样响。
暂时……安全了?
他刚把阿星放下,准备检查一下紫兽的腿伤。
突然——
他感觉脚踝处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和……滑腻冰凉的触感。
他低头一看。
一条只有手指粗细、通体漆黑、头部却长着一对惨绿色小眼睛的小蛇,不知何时缠上了他的脚踝,正仰着头,对着他,发出细微的“嘶嘶”声。
是那条腐毒蝰的……幼体?
什么时候?!
凌尘浑身汗毛瞬间倒竖!
这东西,是什么时候跟上来的?他竟然毫无察觉!
小黑蛇歪了歪脑袋,那双惨绿色的眼睛,没有任何野兽的凶戾,反而带着一种……近乎人性的、冰冷的审视。
它没有攻击,只是那么看着他。
然后,它松开了他的脚踝,细小的身体如同黑色的水流,悄无声息地滑入旁边的落叶中,消失不见。
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留下凌尘站在原地,背心瞬间被冷汗浸透,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这黑风山脉……到底还藏着多少诡异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