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冰寒的气息还没散尽,殿外又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比刚才的马蹄声更沉,带着一股硝烟未散的肃杀,连裹着我的屏障都轻轻颤了颤。
“陛下!边关急报!”是个粗哑的男声,隔着殿门都能听出紧绷的慌,“北狄趁您返程,连夜突袭雁门关,副将拼死抵抗,已折损两千兵力,请求陛下即刻回援!”
我能清晰地感受到,覆在我身上的那只大手猛地一僵,掌心的温度瞬间冷了下去,像刚从冰窖里抽出来。他没立刻说话,可裹着我的屏障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道绷紧,连带着她的心跳都骤然加快,刚才好不容易安稳下来的气息,又变得急促起来。
“放肆!”青黛姐姐的声音立刻炸响,带着哭腔的愤怒,“陛下正在守着娘娘,边关战事自有副将顶着,再敢喧哗惊扰娘娘,仔细你的脑袋!”
“可是姑娘……”那粗哑的声音还想争辩,却被一道冰冷的目光打断——我看不见他的眼神,却能感受到他周身的寒气瞬间暴涨,像边关呼啸的风雪,几乎要把整座宫殿冻住。
“急报留下,你退出去。”柴宗训的声音很沉,沉得像压在心头的巨石,每一个字都带着冰碴子,可覆在我身上的手,却依旧轻轻拍着,动作温柔得和他的声音判若两人,“告诉副将,三日之内,哪怕拼到最后一兵一卒,也必须守住雁门关,三日后,朕亲自带铁骑驰援。”
“陛下!北狄此番来势汹汹,怕是……”
“滚!”
一声怒喝,震得殿梁上的灰尘都簌簌落下。那粗哑的声音戛然而止,紧接着是踉跄的脚步声远去,殿外的风雪好像更烈了,呜咽着撞在窗棂上,像无数饥饿的野兽在嘶吼。
她轻轻动了动,似乎想抬头看他,可刚一用力,那阵熟悉的刺痛就猛地卷了回来,比之前更烈,像有无数根细针在扎,我忍不住蜷缩起来,用力踢了踢她的肚皮,想让这难受的感觉快点过去。
“阿夏!”他的声音瞬间软了下来,慌得不成样子,大手紧紧贴着她的肚皮,指尖的颤抖比刚才更明显,“是不是又疼了?太医!太医呢!”
苍老的脚步声立刻凑过来,那股药味更浓了,微凉的手指搭在她的腕上,片刻后,太医的声音带着凝重的颤音:“陛下,娘娘情绪骤起,胎动愈发剧烈,早产之兆已显,再不能受半点惊扰了!”
“不能受惊扰?”他低声重复着,声音里藏着一丝无力的怒火,还有我看不懂的挣扎,“内鬼未除,元宵将近,他们要的就是朕分身乏术;北狄突袭,边关告急,这是逼着朕二选一!”
他的手掌轻轻覆在我身上,力道比刚才重了些,却依旧带着小心翼翼的温柔,像是在安抚我,又像是在给自己打气:“可朕选什么?选边关,就可能失去她和孩子;选她,就可能丢了雁门关,让北狄长驱直入,百姓遭殃!”
我能感受到她的指尖轻轻抚上他的手背,带着一丝冰凉的暖意,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股安定人心的力量:“宗训,你别急……我没事,孩子也没事,你先处理边关的事,我能撑住。”
“撑住?”他的声音猛地拔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你都这样了,怎么撑?阿夏,你忘了?当年你难产,差点一尸两命,这次早产,风险比上次还大,我怎么敢离开?”
裹着我的屏障突然软了下来,像是有温热的液体渗了进来,带着淡淡的咸意。是她哭了吗?我轻轻踢了踢她,想告诉她别怕,可刚动了动,那阵刺痛又回来了,我只能乖乖蜷缩着,感受着她心跳里的不安,还有他掌心的慌乱。
殿外的风雪还在吼,又有脚步声传来,这次轻了些,是秦砚的声音,带着沉稳的克制:“陛下,臣已传令全城戒严,城门紧闭,所有可疑人员一律扣押;内鬼残余已锁定三个方向,臣已派人连夜彻查,天亮前必能有结果。”
“天亮前?”柴宗训的声音沉了沉,“元宵是后天,他们肯定会在元宵动手,不能等天亮,现在就查,哪怕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揪出来!”
“是。”秦砚的声音顿了顿,又道,“只是边关……副将那边怕是撑不了三日,北狄的铁骑战力远超预期,刚才又传急报,雁门关西侧城墙已被攻破一角,副将请求陛下调拨洛阳城外的守军驰援。”
“调拨守军?”柴宗训冷笑一声,声音里满是寒意,“洛阳城的守军动了,内鬼要是趁机作乱,皇宫怎么办?阿夏和孩子怎么办?秦砚,你该知道,现在洛阳城和皇宫,半点闪失都不能有!”
“臣明白。”秦砚的声音带着一丝为难,“可雁门关一旦失守,北狄铁骑不出五日就能兵临洛阳,到时候内外夹击,我们更是腹背受敌。”
空气突然变得凝滞,连炭火的噼啪声都好像停了。我能感受到他的身体绷得笔直,覆在我身上的手微微用力,掌心的温度忽冷忽热,像是在做一个天大的决定。
“传朕的旨意。”良久,他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让洛阳城外的骑兵营抽调一千兵力,由参将率领,连夜驰援雁门关,务必守住城墙缺口;另外,传旨给西境节度使,让他即刻率领两万铁骑,星夜兼程北上,三日内必须抵达雁门关;告诉副将,哪怕只剩一口气,也要等援军到!”
“陛下,骑兵营抽调一千兵力,城外防御会薄弱很多……”
“不用管!”柴宗训打断他的话,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现在最重要的,是守住雁门关,守住阿夏和孩子,哪怕洛阳城外防御薄弱,有全城戒严和内鬼清查,短时间内翻不起大浪!”
“是,臣即刻去办。”秦砚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殿内又恢复了安静,只有风雪的呜咽声,还有他沉重的呼吸声。
他轻轻俯下身,额头贴在她的肚皮上,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我能感受到他温热的气息,还有他急促的心跳。他的声音很轻,像在和她说话,又像在和我说话:“阿夏,孩子,再等等,等我处理完这些事,就安安心心守着你们。边关的战事,内鬼的阴谋,我都会解决,不会让你们受半点伤害。”
我轻轻踢了踢他的额头,像是在回应他。他的身体顿了顿,随即发出一声低低的笑,带着一丝释然,又带着一丝苦涩:“你感受到了?是不是在给我打气?好,有你和孩子在,我什么都不怕。”
可他的手掌依旧在发颤,裹着我的屏障也能感受到她心跳里的不安。我知道,他说不怕是假的,他怕边关失守,怕内鬼作乱,更怕失去我们。就像我怕那阵刺痛,怕她难受一样。
风雪越来越大,殿外突然传来一阵厮杀声,隐约还夹杂着惨叫,虽然很远,却清晰地传了进来。青黛姐姐的声音立刻带着慌:“陛下!外面怎么了?是不是内鬼动手了?”
柴宗训猛地起身,周身的寒气瞬间暴涨,他按住她的手,沉声道:“你别怕,我去看看,很快就回来。”
“不要!”她立刻抓住他的手,声音带着哭腔,“宗训,别离开我,我怕……”
他的身体僵住了,回头看她的眼神里,满是心疼和挣扎。我能感受到她的手在用力,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肉里,她的心跳快得像要炸开,那阵刺痛又回来了,比之前任何一次都烈,我忍不住剧烈地动了起来,踢着她的肚皮,想让她的注意力转移,可这样反而让她更难受,她闷哼了一声,身体轻轻抽搐起来。
“阿夏!”他立刻俯下身,再也顾不上外面的厮杀声,大手紧紧抱着她的腰,对着太医嘶吼,“快!救她!快救她!”
太医连忙上前,慌得手都在抖,一边给她施针,一边急声道:“陛下,娘娘胎位不稳,胎动剧烈,必须立刻准备接生!可现在宫里人手不足,又逢战乱,怕是……”
“怕什么!”柴宗训的声音带着血丝,“立刻传旨,让太医院所有御医都过来,哪怕是抬,也要把他们抬过来!另外,传旨给尚宫局,所有宫女太监,全部待命,谁敢怠慢,满门抄斩!”
殿外的厮杀声越来越近,好像已经到了宫门口,夹杂着兵器碰撞的脆响,还有士兵的呐喊声。裹着我的屏障剧烈地晃动起来,她的身体在抽搐,心跳越来越快,那阵刺痛像潮水一样,一波接一波地涌来,我只能蜷缩着,感受着她的痛苦,还有他的绝望。
他紧紧抱着她,声音里带着哀求,像是在祈祷:“阿夏,撑住,一定要撑住!孩子,别闹,乖乖的,等过了这关,父皇带你去看边关的日出,带你去摘洛阳的牡丹,好不好?”
我好像听到了宫门外传来一声巨响,像是城门被撞开了,紧接着是更密集的厮杀声,还有人在喊“抓刺客”“保护陛下和皇后”。风雪裹着血腥气涌进殿内,和药味、炭火味混在一起,让人窒息。
她的身体突然软了下去,呼吸变得微弱,裹着我的屏障也渐渐凉了下来。我慌了,用力踢着她,想让她醒过来,想让她感受到我的存在,可她的心跳越来越慢,越来越弱。
“阿夏!阿夏!”他的声音撕心裂肺,抱着她的手在剧烈地颤抖,“你别睡!别睡!我还没带你去看日出,还没带你去摘牡丹,你不能睡!”
我能感受到温热的液体越来越多,裹着我的屏障渐渐被浸湿,那股咸意越来越浓。是她的血吗?还是他的泪?我害怕极了,只能拼命地动着,踢着她的肚皮,哪怕这样会让她更难受,我也想让她知道,我还在,我还陪着她。
殿外的厮杀声突然停了,紧接着是秦砚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陛下!刺客已被击退,宫门外的乱党已肃清!”
可柴宗训根本没心思理会,他紧紧抱着她,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声音轻得像羽毛,却带着千斤重的绝望:“阿夏,我错了,我不该让你受这些苦,不该让你陷入险境。如果可以,我宁愿用我的性命,换你和孩子平安。”
我能感受到他的心跳和她的心跳渐渐重合,慢慢变得平稳了些,那阵刺痛也淡了些,裹着我的屏障又暖了起来。她好像醒了,轻轻哼了一声,声音微弱却清晰:“宗训……我没事……孩子也没事……”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他的声音带着哽咽,紧紧抱着她,像是抱着全世界,“有我在,有我在,没人能伤害你们。”
风雪好像小了些,殿外传来了御医们匆忙的脚步声,还有宫女们端着汤药的轻响。炭火重新噼啪起来,暖意慢慢扩散开来,裹着我的地方也渐渐暖了。
我不再踢她了,乖乖地蜷缩着,感受着她平稳的心跳,还有他掌心的温度。外面的厮杀声停了,可我知道,危机还没过去,边关的战事还在继续,元宵的阴谋还没破解,我们依旧处在风雨飘摇之中。
可我不怕了。
因为我知道,他会守着我们,像一座巍峨的山,挡住所有的风雪和危险。哪怕外面的世界再乱,哪怕危机四伏,只要有他在,裹着我的这片天地,就永远是安稳的。
只是偶尔,我能感受到他低声和秦砚说话,声音里带着化不开的凝重:“雁门关的援军,必须加快速度;内鬼的清查,不能有任何遗漏。元宵之前,必须解决所有危机,否则,我对不起阿夏,更对不起孩子。”
我听不懂这些,可我能感受到他掌心的力量,还有她心跳里的信任。原来,所谓的安稳,不是没有风雨,而是有人愿意为你撑起一片天,挡住所有的风雨,哪怕自己身处险境,也绝不会让你受半点伤害。
夜色还浓,风雪未停,可殿内的暖意,却越来越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