饕餮樽炸裂的古神残骸如烧红的碎玉坠落,带着焦糖与铁锈混合的腥甜,砸在皇城废墟的断壁上时,竟发出熔融金属的 “滋啦” 轻响。那些墨色残片并未冷却,而是像活物般顺着砖缝爬行,最终在观星台旧址凝结成新的星髓矿脉 —— 矿脉表面浮着半透明的膜,膜下有无数细小的触须在蠕动,正贪婪地吮吸着晨露里的星源。
沈静姝立于重筑的观星台巅,脚下台基每块青石板都嵌着星髓结晶,踩上去能听见星源在石下奔涌的轻响。怀中星胎的掌心贴着她的衣襟,每一次呼吸都让结晶亮起暗金纹路,与地脉新生的星源形成精准的共振,连她鬓边未干的晨露都跟着微微震颤。初升的朝阳穿过尚未弥合的维度裂缝,光线被撕裂成无数缠着残魂的细丝,将昨夜鏖战的痕迹镀上金边 —— 那些古神溃散的阴影正化作粘稠的朝露,滴在星草叶片上时,露水里映出被吞噬文明的最后哀嚎。
“星阁奏请圣主临朝。” 刑律堂执事的声音打破寂静,他捧着重新熔铸的螭吻短戈,戈身缠绕的星纹泛着温润的玉光,纹路走势竟与星胎掌心印记严丝合缝。戈尖还凝着昨夜古神的墨色血渍,血渍顺着星纹游走,每到纹路节点便泛起细碎的颤音。他身后跪着三百星戈卫,玄色甲胄上的裂痕还嵌着冰棱,额间星徽灼灼如濒死星辰的最后搏动,随着呼吸明暗交替。
永宁侯府旧部却在此时抬出尘封的紫檀木匣,木匣表面刻满阮家先祖的星篆,边角已被岁月啃噬出斑驳缺口。领头老仆枯槁的手掌按在锁扣上,指腹划破掌心时,鲜血并未滴落,而是被木匣星纹瞬间吮吸,檀木肌理浮现出 “以血承冕” 的残字。随着 “咔嗒” 一声轻响,匣中阮夫人遗留的星寰帝冕在曦光中浮起 —— 冕旒以古神溃散的星髓结晶编织,丝线上缠着半透明的星族残魂,垂珠竟是饕餮樽炸裂时凝固的泪滴形状,转动时能看见古神瞳孔坍缩的残影。
星胎忽然伸出胖乎乎的手指,指尖刚触到冕缘的刹那,整座皇城的地脉星图如画卷般在脚下铺展。七大星魂校尉消散处升起的星官虚影,铠甲上还沾着水镜狱的冰碴,腰间佩剑的剑穗缠着星瘴藤蔓;柳星痕蛊母最后的气息凝成淡紫流苏,每根流苏末端都坠着微型餐叉印记,绕着帝冕轻轻飞旋。
“朕名星寰。” 婴孩的嗓音突然褪去稚嫩,变得如青铜钟鸣般威严,声浪撞在观星台的青铜柱上,震落柱身凝固的星尘。那些星尘落地即化作细小的蛊蝶,绕着群臣飞旋,昨夜还在暗通款曲的各方势力突然灵台清明 —— 脑中闪过阮清鸿剜眼铸樽的幻境,愧疚与敬畏交织成无形的枷锁,竟不约而同地跪地山呼万岁,额头撞在青石板上的声响整齐划一。
沈静姝微微眯起眼睛,长睫掩去眼底的寒意。归墟印在袖中发烫,印纹映出星胎瞳孔深处的墨色纹路 —— 那纹路与饕餮樽的餐叉印记如出一辙,正顺着孩子的虹膜缓慢蠕动,像有生命的寄生虫在游走。她指尖抚过腹间愈合的旧伤,皮下仍能摸到星源奔涌的灼痛感,那是昨夜强行催动饕餮樽留下的反噬,此刻竟与星胎的呼吸产生诡异的同频震颤。
“首辅之位当属沈氏。” 星寰帝的指尖轻点虚空,星髓如液态金箔般汇聚成诏书,字迹流淌着星源的光泽。但 “首辅” 二字刚显形,诏书角落突然浮现倒悬的饕餮樽纹样,樽口朝下,齿痕间还嵌着星族的发丝,群臣惊呼中,纹样竟渗出淡淡的焦糖腥气,与昨夜饕餮樽碎裂时的气味一模一样。
刑律堂执事猛地起身,袖中滑落半片蝶翅 —— 那是柳星痕消散前塞给他的蛊母残翅,翅尖还沾着星雾。他一把夺过身旁星戈卫的长戈,与自己手中的螭吻短戈交叉相抵,戈尖直指帝冕:“古神余孽安敢窃居帝位!昨夜蛊母以最后修为在我识海种下警示,此子身藏古神核心!”
星戈卫应声倒戈,玄色甲胄摩擦着青石板,发出刺耳的声响。然而他们的兵刃刚触及星寰帝周身的光辉,便如冰雪遇火般融化,化作星髓顺着地面流走,汇入地脉星图的纹路中。年幼的帝星轻笑出声,垂眸的瞬间,祭坛四周的地面突然裂开蛛网纹路,无数锈蚀的锁链从裂缝中钻出,链节上嵌着星阁弟子的指骨,锁链交织成当年困锁古神的星葬阵,阵眼处浮现出初代星魄的残缺虚影。
“朕即星源。” 星寰帝抬手轻抚虚空,暴起的刑律堂执事瞬间化作星尘,消散前他拼尽全力望向沈静姝,瞳孔里映出柳星痕的蛊母印记 —— 那印记如蝶翅般展开,露出底下藏着的 “星葬阵破” 四字,是昨夜蛊母消散前埋下的最后警示。
永宁侯旧部慌忙匍匐上前,将疆域图举过头顶。老仆的手指颤抖着指向北境,图上标注矿脉的位置正泛着淡紫光晕:“极北裂缝渗出与陛下同源的气息,探矿弟子说... 裂缝里的星髓会主动缠上人的手腕,像在认主...”
星寰帝忽然蹙起眉头,胖乎乎的手掌捂住心口,帝冕垂珠相互撞击,发出指甲刮擦玻璃的锐响。在群臣惊惶的注视下,他张开嘴,半颗墨色牙齿从唇间滚落,齿面布满螺旋状的古神铭文,铭文流动间渐渐清晰 —— 竟是更古老的餐宴请柬:
“三日后,新神即位宴,诚邀饕餮樽持有人赴席。”
沈静姝悄然握紧袖中的螭吻短戈,戈柄传来熟悉的星力震颤。她的目光落在请柬落款处,那里烙印着萧煜的守门人星纹,星纹的每一道弧线都与请柬纹理严丝合缝,甚至能看见星纹边缘残留的、属于星门的微光。星纹突然微微发亮,传来萧煜模糊的低语:“这张餐桌,从来不止一位主人。”
星寰帝弯腰拾起牙齿,稚嫩的脸庞扯出与年龄不符的讥诮,指尖捏着牙齿往嘴里送时,指缝间渗出淡淡的墨色雾气:“母亲,看来父亲给我们留了张餐桌。”
朝阳彻底跃出地平线时,新生帝星的身影在强光中渐趋透明,化作星雾般的存在融入帝冕。唯有那顶星寰帝冕悬浮空中,垂珠轻摇间洒落的星辉在地上拼出饕餮樽的轮廓,重叠的嗓音混着孩童的清亮与古神的沉浊,在观星台上空回荡:
“摆驾星骸祭坛。”
“该准备回礼了 ——”
最后一字落下时,帝冕突然化作一道流光射向皇城深处,沿途的星髓矿脉纷纷亮起,矿脉下的触须疯狂舞动,像是在响应新主人的召唤。沈静姝望着那道流光,腕间的蛊纹突然发烫,餐叉印记与苍穹深处的星尘纹路彻底重合,在天际勾勒出一张巨大的餐桌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