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啷——!
金属撞击的锐响撕破了夜幕。
第一声兵刃交击像是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点燃了领主府庄园压抑的死寂。
庄园厚重的大门被猛地撞开,一群身着锁子甲、外罩绶带的家兵蜂拥而出,试图冲向街道与其他叛乱者汇合。然而,迎接他们的不是通往城门的坦途,而是一片冰冷、有序的死亡之墙。
“立盾!”
一声沉雄的喝令响起。早已埋伏在外的南境士兵齐刷刷地将蒙着铁皮的橡木大盾顿在地上,发出沉闷的轰鸣,瞬间组成一道密不透风的钢铁防线。后排的长矛如毒蛇般从盾牌间隙探出,在火把摇曳的光线下闪烁着致命的寒芒。
提拉德,南境派拉蒙家族的守护之盾,一身暗沉的板甲,屹立在阵线最前方。他甚至没有戴头盔,冷峻的面容在火光下如同刀削斧劈,眼神锐利地扫过冲出庄园的叛军。
“诸位,”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叛乱贵族的耳中,“夜已深,不在安排好的客房休息,如此兴师动众,是想去何处观礼?”
为首的叛乱贵族脸色铁青,握剑的手因愤怒而微微颤抖:“提拉德!你……你早就知道了?”
提拉德微微一笑,不置可否。那笑容里的意味,让所有叛乱贵族心底寒气直冒。
“霍斯曼伯爵,”提拉德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现场的骚动,“放下武器。你们共生会的谋划,到此为止了。”
贵族首领,霍斯曼伯爵,一张保养得宜的脸因愤怒和惊惧而扭曲,他挥舞着手中的长剑:“提拉德!你们南境派拉蒙家族的手伸得太长了!这座城,该换主人了!”
“冥顽不灵。”提拉德身侧,一个更加修长的身影踏前一步,是温布雷德,派拉蒙家族麾下着名的暗卫金狮面猛将,结纹巅峰的实力让他周身都散发着如有实质的压迫感。他弯刃都未出鞘,狞笑道:“跟这群老鼠废什么话?杀光干净!”
话音未落,霍斯曼伯爵身侧一名心腹骑士已按捺不住,狂吼一声,周身源力爆发的光芒亮起,纵身跃起,双手大剑带着开山裂石之势朝着温布雷德当头劈下!
“找死!”
温布雷德眼中凶光一闪,不退反进。未出鞘的弯刃带着一股恶风,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横拍在对方下劈的剑脊上。
铛——!
一声震耳欲聋的爆响!那骑士眼神微缩,双方不断闪出虚影,音爆在空气中呼啸,两人如流星不断对撞,空气在扭曲,两人开始缠斗。
“共生会果然大手笔,护卫伯爵的骑士都是结纹巅峰。”
提拉德对共生会最为痛恨,因为莫克利大公的死,他们可是一路追着这个组织在调查和打击。
双方数十个回合不下,温布雷德暴起旋转,双刃合并为半月,源力疯狂流转,对战骑士只觉一股无可抵御的巨力传来,虎口瞬间崩裂,双手大剑竟被硬生生拍得脱手飞出,打着旋儿没入黑暗。他人在空中,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眼中刚露出骇然之色,温布雷德的半月刃一分为二,已如毒龙出洞,裹挟着沉重的风压,狠狠双向圆弧夹击。骑士猛退,闪出两道诡异的圆弧斩范围。
与此同时,城内数十处王城贵族府邸,纷纷涌出家族叛军,各处也早已乱成一团。
金属摩擦声与杂乱的脚步声,从各个角落响起。披挂着不同家族纹章罩袍的叛军,如同暗流般从侧巷、庭院甚至地下酒窖的暗门中涌出。他们手中火炬的光芒在湿滑的鹅卵石路上跳跃,映照着一张张混杂着狂热与紧张的脸。所有人的目标出奇地一致——那座控制着内城通道、厚重如山的巨大城门楼。
“为了造物主!”有人低吼,声音在狭窄的街道间传递,引发一片压抑的应和。
最初的推进异常顺利,几乎未遇抵抗。这让他们步伐加快,甚至有人开始奔跑,仿佛胜利已在眼前。
然而,当他们涌入主要的干道,冲向预想中应该一马平川通往城门广场的区域时,最前方的士兵猛地刹住了脚步。
眼前,本应畅通的街道中央,不知何时赫然矗立起一道齐胸高的临时壁垒——那是用大车、沉重的橡木酒桶、甚至从附近建筑拆下的门板和石料混乱却坚固地堆砌而成的障碍。壁垒后方,一排盾牌已然落地,长矛如林般从盾牌间隙斜刺而出,在火把下闪烁着冰冷的寒光。弓箭手沉默地立于两侧建筑的窗口之后,弓弦半开。
“止步!”壁垒后方,一名军官的声音如同铁砧般冰冷坚硬,“奉最高王令,即刻起内城戒严,擅闯者,格杀勿论!”
“快!冲过去!到内城门汇合!”,另一处数百名叛军在贵族带领下刚冲出宅邸,就被两侧屋顶射下的密集箭雨压得抬不起头。街口处,守护街道隘口的士兵用杂物和车辆设置了简易路障,长矛如林,死死封住了去路。
同样的一幕,在通往内城城门的每一条主干道、每一个关键路口同时上演。叛军们如同汇向同一片沼泽的溪流,却意外地发现所有的河道都已被提前筑起了水坝。他们冲锋的势头被狠狠遏制,被迫挤压在远比想象中狭窄的街道空间里,队形开始混乱,彼此践踏,怒吼与惨叫取代了最初的狂热口号。他们确实如雨后春笋般涌现,却一头撞进了更为坚硬的石层之中,被分割,被包裹,进退维谷。
眼前的一切,正以一种惊人的效率,朝着德隆预想中最理想的方向推进。
外城方向,率先发难的不是共生会,而是他麾下精锐的重骑横扫。奇袭如同精准的手术刀,直插敌人毫无防备的软肋。那些被安插在街巷、据点,伪装成难民和商贩的敌方兵员,被借着混乱的谣言。被雷霆之势,几乎是单方面的收割,迅速削减着敌人在城中的有生力量。
更关键的是,通往内城的几条主干道和秘密甬道,已被德隆提前布置的“铁荆棘”方阵和障碍死死卡住。内城试图冲出来接应的叛军,如同撞上岩壁的潮水,一次次被击退,徒劳地在狭小的区域里打转,根本无法合兵一处。他们空有数量,却被分割成几股孤立的力量,彼此不能相顾,混乱不堪。至于控制内城门楼这个关键节点,更是成了叛军一个可望而不可及的幻梦。
而在来王城观礼的贵族接待庄园内,变故刚生,那些收到信号准备发难的内应贵族,还没来得及拔出匕首或者煽动人群,就被提前安排的南境提拉德势力牢牢按住。动作干净利落,没有引起大规模的恐慌。大多数贵族只是略显惊讶地看着,甚至不知道自己在鬼门关前转了一圈。这些内应自身难保,更遑论制造混乱、声援其他区域的同伙。
这一切似乎太过顺利,顺利的让人觉得不够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