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他们终于抵达了那座目标山峰的山脚。与之前走过的原始山林不同,这里的植被显得稀疏了些,露出更多灰褐色的岩石。空气似乎也变得更加干燥,风里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类似金属氧化后的特殊气味。
金属盒在林晚口袋里持续散发着稳定的温热,那低频的震动似乎也变得清晰了一些,像一颗微弱跳动的心脏,指引着最终的方向。
沈砚停下脚步,锐利的目光扫视着前方的地形。山势陡峭,怪石嶙峋,几乎看不到明显的路径。
“是这里了。”他沉声道,语气里听不出太多情绪,但林晚能感觉到他周身气场的变化,那是一种接近终点前的全神贯注。
“接下来怎么走?”林晚看着几乎无路可走的山壁,心里有些发怵。
沈砚拿出金属盒,仔细感受着那细微的震动指向,又抬头观察着山体的走势。“从那边绕过去。”他指向左侧一片看起来相对平缓、布满碎石的山坡,“那边应该可以上去。”
没有犹豫,两人再次启程。山坡上的碎石踩上去很容易滑动,沈砚走在前面,每一步都踩得异常稳健,为林晚留下清晰的落脚点。他时不时会回头伸出手,在她需要时拉她一把。他的手心干燥而温暖,带着训练有素的力量感。
林晚努力跟上,攀爬让她呼吸急促,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她看着沈砚在前方开路的背影,他左肩的动作依旧带着些微的不自然,但整体姿态却像山岩般稳定可靠。她忽然想起昨晚靠在他手臂上那片刻的安宁,脸颊不由得微微发热。
“累了就歇会儿。”沈砚的声音从前面传来,他没有回头,却仿佛背后长眼睛一般。
“不用,我能行。”林晚深吸一口气,加快了脚步。她不想成为他的负担,尤其是在这最后关头。
两人一前一后,沉默而坚定地在陡峭的山坡上攀爬。阳光毫无遮挡地洒下,有些灼人。汗水浸湿了后背,喉咙干得像要冒烟。
终于,在下午三四点钟,他们成功绕到了山峰的侧面。眼前景象豁然开朗,不再是令人绝望的陡峭岩壁,而是一片相对平缓的、布满风化岩石和低矮灌木的山坳。在山坳的尽头,倚着一处巨大的天然岩壁,赫然矗立着几栋低矮的、由灰扑扑的水泥和岩石垒砌而成的建筑。
建筑风格极为粗犷实用,墙壁厚实,窗户狭小,部分屋顶已经坍塌,露出里面锈蚀的钢架。整体看上去荒废已久,墙体上爬满了干枯的藤蔓,周围散落着一些分辨不出原貌的金属零件和破碎的玻璃。
这里静得出奇,连风声似乎都被那巨大的岩壁吸收了。
“就是这里。”沈砚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确认无疑的笃定。他示意林晚停下,自己则迅速闪到一块巨石后,仔细观察着那片废弃建筑群,眼神锐利如鹰,不放过任何一丝异动。
林晚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既有抵达目的地的激动,也有对未知的紧张。她紧紧握着口袋里的金属盒,它能感觉到它传来的震动似乎与这里的某种频率产生了微弱的共鸣。
观察了足足有十分钟,确认周围没有任何人类活动的迹象后,沈砚才打了个手势,示意林晚跟上。他们借着岩石和灌木的掩护,悄无声息地靠近那片建筑。
越靠近,那股金属氧化般的气味就越发明显。建筑外墙上有一些模糊不清的喷漆符号,大多已经褪色,但隐约能看出一些类似警告标志的轮廓。一扇厚重的、布满铁锈的金属门半敞开着,里面黑黢黢的,透着一股陈腐的气息。
沈砚没有贸然进入。他带着林晚绕到建筑群的侧面,找到一处墙壁坍塌形成的缺口。缺口不大,但足够一人弯腰通过。
“在这里等我。”沈砚低声吩咐,眼神不容置疑,“我进去看看。”
林晚下意识抓住他的衣袖:“小心点。”
沈砚看了她一眼,目光在她写满担忧的脸上停留了一瞬,点了点头。“嗯。”他抽出匕首,反手握紧,身形一闪,便敏捷地消失在了那个黑暗的缺口后。
等待的时间变得格外漫长。林晚躲在缺口旁的阴影里,屏住呼吸,耳朵努力捕捉着里面的任何声响,心脏在胸腔里咚咚直跳。她忍不住再次拿出金属盒,它表面的温度似乎比刚才又高了一点点,那稳定的震动仿佛在安抚她的不安。
几分钟后,沈砚的身影重新出现在缺口处。他对着林晚打了个“安全”的手势。
林晚松了口气,赶紧弯腰钻了进去。
里面是一个宽敞但异常空旷的空间,像是个仓库或者大厅。地面上积着厚厚的灰尘,角落里散落着一些破烂的木箱和扭曲的金属架。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灰尘和霉味。高高的天花板上垂落下几根断裂的电线,墙壁上隐约能看到一些早已失效的配电箱和管道接口。唯一的光源来自屋顶几个破洞投下的昏黄光线,在布满浮尘的空气中形成一道道光柱。
这里显然被废弃了很长很长时间。
“看来‘渡鸦’笔记里说的没错,这里只是个废弃的前哨,或者伪装点。”沈砚低声说道,目光扫视着四周,“真正的信号源,或者秘密,应该藏在更深处。”
他的视线最终定格在大厅最里面,一扇看起来比入口处更加厚重、似乎是金属制成的门上。那扇门紧闭着,门轴上挂着粗大的铁链和一把已经锈蚀得看不出原貌的锁。
沈砚走过去,检查了一下门锁和铁链,摇了摇头:“从外面暴力破坏很难,动静也会太大。”
林晚跟过去,看着那扇紧闭的门,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金属盒。“它……会不会是钥匙?”
沈砚接过金属盒,将它靠近那扇门,尤其是门锁的位置。金属盒没有任何反应,依旧只是散发着稳定的温热和震动。
“不是直接开锁的钥匙。”沈砚判断道,“可能需要在里面找到对应的接口,或者……它本身就是某种身份认证。”
希望似乎近在眼前,却又被这扇门隔开。夕阳的光线透过屋顶的破洞,斜斜地照射进来,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拉出长长的、斑驳的光影。一天又快过去了。
“今天先在这里过夜。”沈砚做出决定,“这里易守难攻,比外面安全。明天天亮再想办法进去。”
林晚没有异议。连续几天的跋涉和紧绷的神经,确实需要休整。
他们选择了一个靠近内侧墙壁、相对干燥且视野能覆盖入口缺口的角落作为今晚的营地。沈砚再次确认了周围环境的安全,然后用找到的一些破烂木板和废弃材料,简单堵住了几个可能透风和有潜在危险的缝隙。
当篝火再次燃起,跳跃的火光勉强驱散了大厅一角的黑暗和寒意时,两人终于能坐下来,好好喘口气。
沈砚拿出最后一点压缩饼干和肉干,分给林晚。食物所剩无几,但谁也没有多说。
林晚小口吃着干硬的饼干,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那扇紧闭的金属门上。门后到底藏着什么?是真相,还是更大的危险?
“害怕吗?”沈砚忽然问。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显得有些回荡。
林晚回过神,看向他。火光映照下,他的脸庞明明暗暗,看不真切情绪。她想了想,诚实地回答:“有一点。但更多的是……想知道答案。”她顿了顿,轻声补充,“而且,不是还有你在吗?”
这句话她说得很轻,却像羽毛般轻轻落在了沈砚的心上。他拨弄火堆的动作微微一顿,抬起眼,深邃的目光穿过跳跃的火光,落在她脸上。
这一次,他没有立刻移开视线。
大厅里安静下来,只有木柴燃烧的噼啪声。废弃的建筑,紧闭的铁门,未知的明天,这一切都充满了不确定性。但在此刻,在这簇小小的篝火旁,两人之间无声流淌的信任与依赖,却成了这片荒芜中最坚实的存在。
夜色,悄然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