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点猩红眸光升起的刹那，整片冥海仿佛都为之沸腾！漆黑的海水剧烈翻涌，形成无数巨大的、充满恶意的漩涡。一股混杂着远古龙威与极致死寂的暴戾气息，如同亿万根冰冷的针，刺向苏清月的神魂！
她怀中的婴儿猛地一颤，眉心的烙印爆发出刺目的幽光，小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类似“痛苦”的神色，周身生死平衡剧烈动摇，丝丝精纯的死气不受控制地外溢！
就连船尾那始终淡然的蓑衣老者，此刻也微微直起了身子，斗笠下的目光凝重地投向那黑暗深处。
“呜——嗷——！！”
一声仿佛来自远古洪荒、充满了疯狂与痛苦的龙吟，自海底轰然炸响！声浪过处，空间扭曲，苏清月布下的灵力护罩瞬间布满裂痕，喉头一甜，险些再次吐血。她死死抱住婴儿，将地心玉髓的守护之力催发到极致，才勉强稳住身形。
海水如同幕布般向两侧分开，一个庞大到难以想象的阴影，缓缓浮出海面。
那是一条龙！
但绝非苏清月认知中任何神圣威严的真龙！其身躯残破不堪，大片大片的龙鳞剥落，露出下面蠕动的、散发着恶臭的腐肉与惨白的骨骼。原本应是金光灿灿的龙角，断裂了一根，另一根也布满了裂痕，缠绕着不祥的黑气。巨大的龙目一片猩红，只有纯粹的暴戾与饥饿，没有丝毫理智可言。它的周身，缠绕着浓得化不开的冥府死气，甚至比这片冥海本身更加精纯、更加古老！
这是一条被冥府气息彻底侵蚀、污染，早已失去自我，化为只知杀戮与吞噬的冥龙！
而且，从其残存的威压与体型判断，其生前，恐怕是堪比真仙级别的存在！
“麻烦了……”蓑衣老者低声自语，手中的黝黑竹篙第一次被他双手紧握，“这东西……是上古龙族征讨冥渊时的陨落者，被死气浸染万载，早已成了这冥海的一部分，是‘守门’的恶犬之一。”
守门的恶犬？归墟海眼的守门者，竟然是如此恐怖的存在？！
冥龙那猩红的巨目，第一时间就锁定了小船上散发着精纯生机与冥府烙印波动的婴儿！那是它最渴望的“补品”！
“吼！”
它发出一声贪婪的咆哮，庞大的龙首猛地俯冲而下，张开那足以吞下山岳的巨口，带着腐蚀一切的冥府吐息，朝着小船狠狠咬来！速度快得超越神识捕捉！
避无可避！
苏清月瞳孔收缩，体内龙气与星力疯狂运转，就要不顾一切地施展最后手段！
然而，有人比她更快！
“定。”
蓑衣老者吐出一个字，声音不高，却仿佛蕴含着言出法随的伟力！他手中那根看似普通的黝黑竹篙，随着他话音落下，猛地向前刺出！
这一次，不再是划破空间，而是竹篙的尖端，在刺出的过程中，竟自行生长、蔓延出无数细密如蛛网、闪烁着土黄色光华的根须！这些根须无视了距离，瞬间缠绕上了冥龙那俯冲而下的庞大头颅、脖颈、乃至部分身躯！
冥龙狂暴的冲势猛地一滞！那足以撕裂星辰的咬合力，竟被那些看似柔弱的土黄色根须硬生生定在了半空！根须深深勒入它腐烂的皮肉与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任其如何挣扎咆哮，竟无法挣脱分毫！
“镇。”
老者再吐一字，双手握住竹篙，向下猛地一压！
“轰隆！！！”
仿佛有一座无形的大山凭空出现，狠狠砸在冥龙的脊背之上！那庞大的龙躯发出一连串骨骼碎裂的爆响，被这股无法抗拒的巨力硬生生压得向下沉去，龙首更是被死死摁向海面！
冥龙发出痛苦而暴怒的嘶吼，猩红的龙目中疯狂更盛，周身死气如同爆炸般喷涌，试图腐蚀那些根须与无形的镇压之力。
“冥顽不灵。”老者摇了摇头，似乎有些惋惜。他空出一只手，并指如刀，指尖缭绕着一种苏清月无法理解的、仿佛能分解万物的灰色气流，对着冥龙那仅存的、布满裂痕的龙角，轻轻一划。
“咔嚓！”
那根坚韧无比的龙角，应声而断！断口处光滑如镜，没有鲜血流出，只有浓郁到极致的死气疯狂逸散！
失去龙角，冥龙的气息瞬间萎靡了大半，挣扎的力量也骤然减弱。
老者收回手指，那根断裂的龙角被他随手摄入手中，看也不看便扔给了船上的苏清月：“拿着，或许有点用。”
苏清月下意识接住，入手冰冷沉重，断角中蕴含着磅礴却混乱的龙元与死气。
而老者则再次握紧竹篙，对着被暂时镇压的冥龙，淡淡说道：“尘归尘，土归土。既然早已死去，又何苦留恋这污秽之躯，为虎作伥？散了吧。”
随着他话音落下，那缠绕冥龙的土黄色根须骤然爆发出璀璨的光芒，一股蕴含着无尽生机与净化之力的磅礴意志，顺着根须涌入冥龙残破的躯壳！
“嗷——！！”
冥龙发出了最后一声充满了痛苦、解脱与不甘的悠长龙吟，其庞大的身躯，从那被根须缠绕的地方开始，寸寸化作飞灰，如同被风吹散的沙堡，最终彻底消散在漆黑的海水与弥漫的死气之中。
唯有点点残存的、精纯的龙元精华，如同萤火般飘散，大部分被冥海吞噬，一小部分则融入了小船周围，让那昏黄的鱼油灯似乎明亮了一丝。
海面，再次恢复了死寂。
老者收回竹篙，气息依旧平稳，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拍死了一只蚊虫。他看了一眼苏清月手中那截冥龙断角，道：“收好，到了‘海眼’，或许能凭此物，少些麻烦。”
苏清月握着那冰冷的断角，看着老者那深不可测的背影，心中已然明了。这位摆渡人，绝非寻常地仙，其根脚，恐怕与这归墟海眼，与那上古秘辛，有着极深的关联。
小船继续前行，穿过冥龙消散后依旧浓郁的死气区域。
不知又过了多久，前方极远处的黑暗中，隐隐传来了一种低沉、规律、仿佛整个世界心跳般的……轰鸣声。
同时，一股远比冥龙、比古棺、甚至比皇陵深处那“孽”更加古老、更加浩瀚、仿佛能鲸吞诸天万界的吸力，开始隐隐传来。
归墟海眼，快到了。
蓑衣老者停下撑船，望着那轰鸣传来的方向，斗笠下的目光变得无比深邃。
“准备好，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