控制室内,陈默盘膝而坐,双目紧闭。外界玄师与墨翁迎战黑魇卫的兵刃交击声、能量碰撞的轰鸣,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隔绝,变得遥远而模糊。他的全部心神,已沉入一场远比外界战斗更为凶险的内在搏杀。
意识深处,不再是混沌的黑暗,而是具象化的恐怖景象:脚下是缓缓旋转、布满惨白裂痕的幽寰之心残骸,如同一个濒死的黑色太阳,不断渗出冰冷的“蚀”之能量流。四周虚空则弥漫着粘稠的、饱含怨毒与毁灭意念的浓稠黑雾,它们化作无数扭曲的触手和低语的面孔,疯狂冲击着陈默以玄冰诀观想出的、守护灵台的微弱冰晶光罩。
“屈服吧……容器……”蚀之意志的咆哮直接撼动灵魂,“接纳我,你便能碾碎外面那些蝼蚁,踏平玄影阁,为你父亲复仇!何必忍受这流亡之苦,这无力之痛!”
冰冷的诱惑力穿透防御,勾起陈默记忆中父亲被拖入诏狱的背影、家族顷刻覆灭的惨状,以及流亡路上每一次命悬一线的恐惧与屈辱。一股毁灭一切的冲动几乎要冲垮他的理智。就在这时,怀中那枚得自黑齿族巫的骨笛突然自发响起一声极其微弱的清音,音波在他心湖荡开一圈涟漪,瞬间驱散了部分杂念。陈默猛地惊醒,再次加固心防,默念父亲教诲:“力量是手段,非目的。心若为奴,力反噬主。”
他不再单纯硬抗,而是尝试运用星枢秘卷中记载的古老法门,结合玄师点拨的“引导疏解”之道。他将灵台冰晶光罩转化为一个微型的能量漩涡,不再排斥所有蚀之力,而是小心翼翼地引导一丝最外围、相对温和的蚀之能量流入漩涡,以自身坚韧的意志为熔炉,以玄冰诀的极寒之意为冷却,试图将其炼化。
过程如同刀尖跳舞。蚀之能量的每一分流入,都带来刺骨冰寒与灼魂剧痛交替的极致痛苦,更伴随着疯狂、暴戾、绝望的负面情绪浪潮。陈默的身体在现实中剧烈颤抖,皮肤下黑纹明灭不定,七窍再次渗出鲜血,但他紧咬牙关,凭借对家族冤屈的愤恨、对墨翁与玄师护持之恩的感念,以及对揭开黑石之谜、阻止更大灾祸的责任感,硬生生挺住了这非人的煎熬。
渐渐地,那一丝被引入的蚀之能量,在意志熔炉中被剥离了大部分狂暴属性,与玄冰诀的寒冰内息以及他血脉中那股暗金色的守护之力,开始产生极其缓慢且不稳定的融合。一缕前所未有、呈现出混沌灰色的全新能量,如同风中残烛,在他丹田内悄然诞生。这缕能量既带有蚀之力的冰冷与侵蚀特性,又蕴含着玄冰的凝练与血脉的守护意志,这便是玄冰幽火的雏形。
就在玄冰幽火雏形诞生的刹那,控制室入口处传来一声爆响!黑袍首领终于凭借强横实力和某种破禁法器,强行轰开了残破的石门,带着几名精锐黑魇卫杀气腾腾地涌入。他一眼就看到盘坐在地、气息紊乱却透着一丝诡异新生的陈默,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与惊疑。
“打断他!擒拿容器!”黑袍首领厉喝,挥手打出一道漆黑锁链,锁链尖端凝聚着吞噬光线的暗影,直取陈默丹田,意图废其修为,同时阻止那奇异能量的成型。
千钧一发之际,原本背对入口、浑身浴血勉力支撑的墨翁,仿佛背后长眼,竹杖猛地向后点出,并非攻向锁链,而是点向地面某处不起眼的符文。嗡的一声轻响,控制室地面瞬间亮起一道环状光障,勉强挡下了锁链的第一波冲击,光障剧烈闪烁,显然支撑不了多久。这是玄师之前暗中布下的最后一道简易防护。
然而,这一下也几乎耗尽了墨翁最后的气力,他身形一晃,险些栽倒。而玄师此刻正被另外两名黑魇卫统领缠住,无法第一时间回援。
黑袍首领冷哼一声,加催功力,黑色锁链如同毒龙般再次昂首,就要彻底击碎光障。
就在这瞬息之间,陈默骤然睁开双眼!他的瞳孔深处,左眼如万载玄冰,右眼似幽冥鬼火,一种冰冷与灼热交织的奇异光芒一闪而逝。面对迫在眉睫的锁链,他几乎是本能地,将丹田内那缕微弱却性质独特的玄冰幽火雏形,引导至掌心,迎着锁链来势,一掌拍出!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声轻微的“嗤”响。混沌灰色的气流与漆黑锁链碰撞,那足以腐蚀金石、吞噬能量的锁链尖端,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覆盖上一层脆弱的灰色冰晶,紧接着冰晶连同部分锁链结构,如同被无形之火从内部焚毁,悄然化作飞灰!
黑袍首领闷哼一声,连接心神的法器受损,让他气血一阵翻涌。他难以置信地看向陈默:“这……这是什么力量?竟能克制蚀之力?!”
陈默一击之后,脸色更加苍白,新生的玄冰幽火几乎消耗殆尽,反噬之力让他经脉刺痛。但他强行站稳,眼神冰冷地盯住黑袍首领:“玄影阁的走狗,休想得逞!”
这一下变故,不仅震慑了黑袍首领,也为玄师争取到了宝贵的喘息之机。玄师趁对手分神,玄冰幽火猛然爆发,逼退两名统领,身影一闪,回到陈默和墨翁身边,语气急促却带着一丝欣慰:“好小子!竟真让你踏出了这一步!但此地不宜久留,走!”
玄师双手疾挥,数道蕴含玄冰幽火的符箓射向控制室四周的墙壁,顿时激发起更强烈的能量波动,整个遗迹开始剧烈摇晃,加速崩塌。他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墨翁,对陈默喝道:“跟紧我!去应急通道!”
三人不再恋战,冲向控制室后方那条被碎石半掩的狭窄通道。黑袍首领从震惊中回过神,怒极之下,不顾一切地追来,命令手下全力攻击。
通道内一片漆黑,蜿蜒向下,不知通向何处。身后是追兵的呼喝声和能量冲击通道入口的轰鸣。玄师在前开路,凭借对遗迹结构的熟悉和玄冰幽火的照明,艰难前行。墨翁伤势沉重,气息微弱。陈默紧随其后,一边努力调息恢复一丝玄冰幽火,一边警惕后方。
突然,通道前方传来剧烈的能量乱流和空间撕裂感!只见通道尽头,并非想象中的出口,而是一片扭曲不定的、闪烁着混乱光斑的虚空裂隙!这是之前遗迹核心能量失衡,加上外部攻击和内部玄师引爆残留阵法共同导致的结果——一条极不稳定的临时空间通道。
“前面是空间裂痕!通往何处无法预料,但留下必死无疑!”玄师当机立断,催动最后的力量,在三人周身布下一层厚厚的玄冰护罩,“跳进去!生死由命!”
身后,黑袍首领的身影已然出现在通道另一端,看到那虚空裂隙,脸色也是一变,但依旧狞笑着追来。
陈默看了一眼搀扶着墨翁、神色决然的玄师,又回头望了望那条代表无尽追杀的来路,把心一横,与玄师一同纵身跃入了那片光怪陆离、充满未知凶险的虚空裂隙之中!
在他们身影被裂隙吞噬的下一刻,整个通道在连环爆炸中彻底坍塌,将追兵和过去一段的踪迹彻底埋葬。
虚空穿梭的感觉如同被投入狂暴的漩涡,巨大的撕扯力几乎要将玄冰护罩粉碎。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永恒,三人猛地从虚空中被“抛”了出来,重重摔落在坚实的地面上。
陈默挣扎着爬起,发现自己身处一片陌生的黑色森林之中。这里的树木高大异常,树皮漆黑如铁,叶片却是诡异的暗紫色,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腐殖质气味和一种若有若无的能量威压。天空被浓密的树冠遮蔽,只有零星的光斑透下,显得昏暗而压抑。
玄师立刻检查墨翁的伤势,脸色凝重。墨翁的伤比想象中更重,不仅外伤严重,似乎还被某种侵蚀性的能量伤及了本源。玄师尝试运功为其疗伤,效果甚微。
“这里是……‘黑魇森林’?”玄师观察四周,语气带着不确定,“传说中靠近极北之地边缘的一片禁忌林地,受上古战场残留气息影响,生物异变,空间紊乱。没想到那条裂隙竟通到此地。”
墨翁虚弱地睁开盲眼,苦笑道:“看来……老夫这把老骨头,要拖累你们了……玄师,默小子……你们……不必管我……”
“前辈休要胡说!”陈默斩钉截铁道,“我们一同出来,必要一同走下去!”他想起怀中还有黑齿族巫赠予的、能召唤沼泽毒物的骨笛,以及一些墨翁之前准备的疗伤药,连忙取出给墨翁服下,虽不能根治,但暂时稳住了伤势。
玄师沉吟片刻,道:“此地不宜久留,空间波动可能引来麻烦。我们先找个相对安全的地方落脚,再从长计议。”他抬头望向森林更深处,“我感应到那个方向,似乎有……微弱的文明气息,或许是某个与世隔绝的部落或遗迹。”
希望与危机,同时在这片陌生的黑林中蔓延。陈默扶起墨翁,与玄师一起,踏入了这片未知的领域,他们的命运,再次与“黑”紧密相连,驶向不可预知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