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盘坐在控制室中央,观察窗外黑水潭的漩涡已从缓慢搏动转为狂躁的旋转,整个潭水如同沸腾的墨汁,不断向上翻涌。玄师与墨翁离去时封闭的石门,此刻正传来沉闷而规律的撞击声——黑魇卫正在用某种重型法器冲击遗迹入口。
陈默将全部心神沉入与幽寰之心残骸的连接中。这一次,不再是模糊的共鸣,而是意识被强行拖入一个充满混乱记忆碎片的空间。他看到星辰般巨大的城市在黑色能量中崩塌,无数幽寰人在蚀之力下化为飞灰;也看到玄影阁主“夜尊”站在一座由黑石构筑的祭坛上,脚下是无数痛苦挣扎的生魂,正被炼化为支撑某种仪式的燃料。
“容器……完美的容器……”一个充满诱惑的低语直接在他意识中响起,与潭底那股庞大的蚀之意志如出一辙,“接纳我,你便能拥有颠覆世界的力量……为你的父亲复仇……让玄影阁付出代价……”
伴随着低语,一股冰冷而强大的能量顺着黑石碎片的连接汹涌而至,迅速充斥他的经脉。这股力量如此磅礴,远超他之前接触过的任何能量,甚至让他产生一种能轻易捏碎外面那些黑魇卫的错觉。但与此同时,一股毁灭一切的疯狂念头也随之滋生,催促着他将一切化为乌有。
陈默紧守玄师传授的玄冰诀心法,在灵台中观想极北之地万载不化的玄冰,抵御着蚀之意志的侵蚀。他想起父亲陈远山在诏狱中可能承受的折磨,想起老仆临死前的托付,更想起墨翁和玄师不惜性命为他争取的这片刻机会。仇恨是动力,但不能被仇恨吞噬。他清晰地认识到,一旦彻底放开身心接纳这股蚀之力,或许能获得短暂的无上力量,但代价将是永恒的迷失,成为蚀之意志新的傀儡,届时不仅救不了父亲,可能还会带来更大的灾难。
就在他艰难维持平衡时,怀中的星枢秘卷突然自动展开,散发出柔和的白光。卷轴中那些关于幽寰文明鼎盛时期运用和疏导幽能的法门,如同清泉般流入他的心田,为他指引了一条不同于硬抗硬挡的道路——引导而非压制,疏解而非堵塞。
控制室外,玄师与墨翁正面临前所未有的压力。黑魇卫不仅人数众多,而且配合默契,更携带着专门针对幽寰能量的克制法器。玄师凭借精妙的玄冰幽火周旋,墨翁则依靠超凡的感知和诡异的竹杖战法辅助,两人虽一时不败,但险象环生。玄师的白袍已染上点点血迹,墨翁的竹杖也出现了裂痕。
更糟糕的是,黑魇卫的首领,那个戴着惨白面具的黑袍人,始终游离在战圈外围,并未全力出手。他的目光时不时投向控制室的方向,仿佛在等待着什么。突然,他抬手打出一道漆黑的符箓,符箓贴在控制室的门上,顿时,门上玄师布下的封印光华急速闪烁,变得极其不稳定。
“他们在加速破坏封印!默小子,里面情况如何?”墨翁焦急的声音透过石门隐约传来。
陈默无法分心回答,他正处在与蚀之意志对抗的最关键时刻。外部的危机加剧了内部的动荡,幽寰之心残骸感受到威胁,蚀之意志的冲击变得更加猛烈。陈默的七窍开始渗出鲜血,皮肤下仿佛有黑色的细蛇在游走,这是能量即将失控的征兆。
就在陈默感觉即将支撑不住的瞬间,他胸前的黑石碎片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并非幽暗的黑光,而是一种深邃的、仿佛蕴藏着星空的暗金色光辉。这光芒与他自身的血脉产生了强烈的共鸣,一股温暖而古老的力量从血脉深处苏醒,暂时驱散了蚀之意志带来的冰冷与混乱。
一段被封印的记忆碎片随之浮现:那是幼年时,父亲陈远山在夜深人静时,握着他的手,轻声讲述着关于家族起源的模糊传说——“吾族之血,源自星陨,守护幽寰,平衡蚀暗”。当时他年幼不解,此刻却如醍醐灌顶!陈家的幽寰血脉,并非只是承载力量的容器,更蕴含着守护与平衡的使命!
这源自血脉的本源力量,与星枢秘卷中记载的幽寰正统疏导法门相结合,让陈默找到了关键的法门。他不再一味地抗拒蚀之意志的冲击,而是尝试以自身血脉为桥梁,引导这股狂暴的能量部分流入星枢秘卷形成的临时能量回路中,如同为泛滥的洪水开辟一条泄洪道。
这个过程极其凶险,稍有不慎就会导致能量回路崩溃甚至反噬自身。但对家族使命的领悟和对父亲处境的担忧,化为无比坚定的意志,支撑着他完成这精细入微的操作。
随着部分蚀之力被成功疏导,幽寰之心残骸的躁动明显减弱了一些,观察窗外黑水潭的漩涡转速也略有下降。陈默趁机将一部分被初步净化的、更为温和的幽能引导至双手。
也就在这时,控制室的石门在黑袍首领的持续攻击和内部能量冲击的双重作用下,轰然破碎!
黑袍首领带着几名精锐黑魇卫瞬间涌入,看到盘坐在地、周身能量波动异常但眼神清明的陈默,以及他手中凝聚的暗金色光团,面具下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异:“竟然能初步驾驭蚀之力?果然是最佳的容器!擒住他!”
数道黑影如电般射向陈默。
“休想!”玄师和墨翁见状,不顾自身伤势,强行逼退对手,奋不顾身地挡在陈默身前,为他争取最后的时间。
陈默知道,这短暂的平衡脆弱不堪,幽寰之心残骸的反扑随时会来,外面的玄师和墨翁也撑不了多久。他必须做出抉择——是冒险利用这初步掌控的力量尝试击退强敌,还是按照玄师最初的计划,寻找机会逃离?
他看了一眼手中温顺了许多的暗金色能量,又看向身前浴血奋战的两位前辈,以及石门碎片后那深不见底、危机四伏的葬星谷。一个大胆的念头在他心中形成。
陈默猛地将双手按向地面,那团暗金色的能量并非攻向敌人,而是注入脚下的控制室基座!顿时,整个遗迹残余的符文被激发,发出刺目的光芒,地面剧烈震动,穹顶开始塌陷!
“他要毁掉这里!阻止他!”黑袍首领厉声喝道,但为时已晚。
陈默在能量爆发的瞬间,借助反冲力,一把抓住近旁的玄师和墨翁,同时用尽最后的精神力,引导着一丝蚀之力包裹住三人,向着控制室后方那条玄师提及的、通往葬星谷更深处未知区域的应急通道冲去!
“轰隆——!”
在他们身影没入黑暗通道的下一刻,整个幽寰前哨站控制室在连环的能量爆炸和结构崩塌中彻底毁灭,连同那名冲在最前的黑袍首领和数名黑魇卫,一起被埋葬在万吨冰石之下。
通道内一片漆黑,蜿蜒向下,不知通向何方。陈默因力竭而几乎昏迷,全靠玄师和墨翁搀扶。身后是遗迹崩塌的轰鸣,前方是未知的黑暗。他们暂时摆脱了追兵,但也失去了明确的方向,真正坠入了葬星谷的深渊之中。
怀中的黑石碎片依旧散发着微热,但与潭底核心的那丝联系已变得极其微弱。陈默知道,他与幽寰之心的较量远未结束,这只是开始。而玄影阁的阴影,依旧笼罩在前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