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过汾河后,王巢率大军日夜兼程,三日后终于抵达车箱峡外围。这日清晨,天刚蒙蒙亮,队伍翻过一道山梁,眼前的景象骤然变得险峻——两侧山峰如刀削般陡峭,中间一条狭窄的峡谷蜿蜒向里,谷口仅容两匹马并行,正是高迎祥被困的车箱峡。峡口外的空地上,早已扎下一片营寨,旗帜上“陈”字随风飘扬,正是三边总督陈奇瑜的官军。
“将军,前面就是陈总督的营寨了!”亲卫指着营寨方向,语气里带着几分期待。连续几日行军,士兵们早已疲惫,能与官军会师,也算有了个落脚点。
王巢勒住马,目光扫过陈奇瑜的营寨。营寨虽大,却显得有些散乱,帐篷排列不规整,营门口的哨兵歪歪斜斜地靠在旗杆上,手里的长枪随意杵在地上,与山东军整齐的军容形成鲜明对比。他微微皱眉,心里已有了几分判断——这陈奇瑜的官军,怕是没什么实战能力。
“李虎,你带黑骑营在外面扎营,看好火炮和粮车。赵大勇,带步兵营整理营地,让士兵们先休息半个时辰,吃点干粮。”王巢吩咐道,“我带陈默和几名亲卫去见陈奇瑜。”
不多时,王巢一行来到陈奇瑜的主营外。营门口的哨兵见王巢穿着山东总兵的铠甲,身后跟着亲卫,不敢怠慢,立刻进去通报。片刻后,一名穿着文官服饰的中年男子快步走出营门,面容清瘦,眼神锐利,正是三边总督陈奇瑜。
“王将军远道而来,辛苦了!”陈奇瑜上前一步,脸上堆着笑容,伸手想与王巢见礼,却见王巢只是微微颔首,动作间带着军人的利落,并无过多寒暄。
陈奇瑜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悦,却也没表露出来,侧身引着王巢进了主营:“王将军快请,我已备好了茶水,咱们边喝边谈。”
主营内陈设简单,一张大案上摊着舆图,旁边放着几封奏折。陈奇瑜请王巢坐下,亲手为他倒了杯茶:“王将军,想必你也知道,高迎祥那贼被困在车箱峡内已有十日,峡内粮草匮乏,我看用不了多久,他们就得乖乖投降。”
王巢端起茶杯,却没喝,目光落在舆图上的车箱峡标记:“陈总督,依你之见,该如何应对?”
“我的意思是‘围而不攻’。”陈奇瑜指着舆图,语气笃定,“你看这车箱峡,两侧是高山,只有这一个峡口能进出。咱们只需派重兵守住峡口,再派些人在山上巡逻,防止流寇从山上逃走。不出半月,峡内粮草耗尽,高迎祥要么投降,要么饿死,到时候咱们不费一兵一卒就能擒住他,多好?”
“陈总督,这恐怕不妥。”王巢放下茶杯,语气严肃,“高迎祥不是普通流寇,此人狡诈多端,当年在陕西就多次从官军包围圈里突围。咱们现在围而不攻,看似稳妥,实则给了他准备的时间。峡内说不定有咱们不知道的小路,或者他在暗中准备突围的器械,一旦让他找到机会冲出来,咱们之前的部署就全白费了。”
陈奇瑜脸色一沉,显然没料到王巢会直接反驳他:“王将军,你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车箱峡我派人探查过,两侧山壁陡峭,根本没有小路。而且流寇被困十日,早已人心惶惶,哪还有力气突围?我看你是打惯了硬仗,觉得不厮杀一番不踏实吧?”
“陈总督,我不是好战,是务实。”王巢站起身,走到舆图前,手指点在峡口两侧的山腰,“你看这两处,东侧山腰有片密林,正好能藏人;西侧山腰虽然光秃秃的,却能架设火炮。咱们与其被动围困,不如主动设伏——在东侧密林部署火枪兵和步兵,西侧山腰架起火炮,一旦流寇突围,先让火炮轰击,再让火枪兵齐射,最后步兵和骑兵收尾,这样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设伏?浪费兵力!”陈奇瑜也站了起来,语气带着几分不耐烦,“咱们现在有三万官军,加上你的一万山东兵,一共四万兵力,守一个峡口绰绰有余。把兵力分散到山腰,峡口的防守就弱了,万一流寇集中兵力攻峡口,咱们怎么挡?再说,火炮搬上西侧山腰,费时费力,何必呢?”
两人各执一词,争执不下。营内的气氛渐渐紧张起来,陈奇瑜麾下的几名将领站在一旁,有的面露赞同,有的则神色犹豫——他们大多跟着陈奇瑜打了几年仗,习惯了保守的战术,却也知道高迎祥的厉害,心里也没底。
王巢看着陈奇瑜固执的样子,知道再争下去也没用,得拿出实际证据。他假装走到营门口观察地形,实则悄悄打开系统面板,调出车箱峡的实时地图。地图上,代表流寇的红点正不断移动,尤其是在峡口内侧,红点密集排列,似乎在清理通道,还有几队红点正往东侧山壁移动,显然是在探查突围路线!
“陈总督,你看!”王巢突然指向峡口内侧,“峡内有动静,流寇怕是在准备突围!”
陈奇瑜顺着王巢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峡口内隐约有黑影晃动,虽然看不清楚具体在做什么,但确实不像“人心惶惶”的样子。他心里咯噔一下,却还是嘴硬:“说不定是流寇在搬运粮草,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是不是搬运粮草,咱们等着看就知道。”王巢不再争辩,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意已决,分两千人去东侧山腰设伏——五百火枪兵,一千步兵,再带两门蒸汽炮,藏在密林中,一旦流寇从东侧突围,立刻开火;我亲率七千兵力守西侧峡口,架设八门火炮,正面阻拦流寇;剩下的一千人,由陈默带领,在峡口外巡逻,防止流寇绕路。”
“王巢,你敢不听我的命令?”陈奇瑜见状,顿时急了,“我是三边总督,节制山西所有兵马,你这是抗命!”
“陈总督,我不是抗命,是为了打赢这仗。”王巢转过身,目光直视陈奇瑜,“若是按你的方法,流寇真突围了,咱们谁都担不起这个责任。我带的山东兵,我自己指挥,出了问题,我一人承担,不连累总督大人。”
陈奇瑜看着王巢坚定的眼神,又看了看峡口内的动静,心里渐渐没了底。他知道,王巢的山东兵装备精良,战斗力强,若是真出了差错,朝廷追究下来,他这个总督首当其冲。而且,王巢已经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他再反对,反而显得小家子气。
“好,就按你说的办。”陈奇瑜最终松了口,语气却依旧带着不满,“但我丑话说在前头,你的人要是出了岔子,可别指望我帮你求情。”
“多谢总督大人成全。”王巢不再计较陈奇瑜的态度,立刻召集将领安排部署。李虎听说要去东侧设伏,立刻主动请战:“将军,让俺去东侧!俺保证,只要流寇敢出来,就把他们打回去!”
“好,东侧就交给你。”王巢点头,叮嘱道,“记住,藏好兵力,别让流寇发现。等流寇进入伏击圈,先让火炮轰击,再让火枪兵齐射,步兵负责守住阵地,别追得太急,防止中了流寇的埋伏。”
“放心吧将军!”李虎兴冲冲地领了命令,带着两千士兵往东侧山腰而去。士兵们动作麻利,抬着火炮,扛着武器,很快消失在密林中。
王巢则带着主力来到西侧峡口,指挥士兵挖战壕、架火炮。火枪兵们在战壕后列阵,步兵们则在战壕前竖起木栅栏,骑兵们牵着战马,在后方待命。工匠们忙着调试蒸汽炮,将炮口对准峡口内侧,确保能第一时间轰击流寇。
陈奇瑜站在远处,看着山东军有条不紊地部署,心里五味杂陈。他不得不承认,王巢的军队确实比他的官军强——士兵们纪律严明,动作迅速,没有一个人偷懒,连架设火炮这样的重活,都做得又快又好。反观他的官军,见山东军忙得热火朝天,却只是站在一旁看热闹,有的甚至偷偷躲在帐篷里休息。
“总督大人,咱们要不要也加强一下防守?”一名将领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用。”陈奇瑜摆摆手,语气复杂,“有王巢的人在前面挡着,流寇冲不出来。咱们管好自己的人,别添乱就行。”
太阳渐渐升高,车箱峡外的部署基本完成。西侧峡口,八门蒸汽炮整齐排列,炮口泛着冷光;战壕里,火枪兵们端着燧发枪,目光警惕地盯着峡口;东侧密林中,李虎带着士兵藏在树木后面,火炮已经架设完毕,枪口对准峡口方向。
王巢站在西侧山腰的高地上,望着险峻的车箱峡,心里清楚,接下来就是与高迎祥的较量了。他掏出系统面板,看着上面不断闪烁的红点,知道流寇的突围随时可能开始。
“将军,陈总督派人送来了粮草。”亲卫走到王巢身边,递过一张纸条,“说是给咱们的补给,让咱们好好打仗。”
王巢接过纸条,上面只有寥寥几行字,语气平淡,却也没了之前的敌意。他笑了笑,将纸条递给陈默:“看来陈总督也不是完全不近人情。通知下去,让士兵们轮流休息,吃点干粮,保持体力——咱们不知道流寇什么时候会来,得随时做好准备。”
陈默点头而去。王巢重新看向峡口,阳光透过山壁洒在峡内,隐约能听到流寇的呐喊声。他深吸一口气,握紧了腰间的长刀——这场仗,不仅要打赢,还要打得漂亮,让朝廷看看,他的山东军,到底有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