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夏的长安西市,正午的日头已带着灼人的热气,“合香居”的铺面里却凉意融融。苏合香正坐在靠窗的木桌前,手把手教新收的学徒阿福研磨安息茴香——这是她为“茴香香丸”挑选的核心原料,需磨得细如粉尘,才能让香气与药效充分融合。
“力道要匀,别太急。”苏合香握着阿福的手腕,一点点调整他的动作,“安息茴香性烈,磨得粗了,香丸会带涩味;磨得太细又会散香太快,得刚刚好才成。”
阿福是阿罗憾介绍来的穷小子,手脚勤快,学东西也快,只是性子有些怯懦,被苏合香握着手腕时,耳尖都红了,连连点头:“掌柜的,我记住了。”
就在这时,铺外传来一阵熟悉的铜铃声——是李婉儿的丫鬟青黛来了。青黛提着食盒走进来,笑着将食盒放在桌上:“苏掌柜,我家小姐让我给您送些冰镇绿豆沙,说是天热,让您解解暑。”
苏合香连忙道谢,刚打开食盒,就闻到一股清甜的绿豆香混着冰气扑面而来,瞬间驱散了几分暑热。她舀了一勺递给阿福:“快尝尝,李府的手艺,比外面铺子的好吃多了。”
阿福受宠若惊地接过,小口吃着,眼睛却不自觉地瞟向作坊的方向——那里的木架上,正摆着刚做好的“茴香香丸”,锦囊上绣着精致的缠枝莲纹,看着就比普通香品贵重。
苏合香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心里却没多想。阿福家境不好,对贵重东西好奇也正常,她只当是孩子心性,笑着打趣道:“怎么?想吃香丸?这香丸是安神用的,可不是零食,吃多了会犯困的。”
阿福慌忙低下头,嘴里含糊地应着,手里的绿豆沙却没再动几口。
傍晚打烊后,苏合香留在铺子里整理账本,阿罗憾从外面回来,脸色有些凝重:“合香,我刚才在‘胡风堂’附近看到安思远的管家,鬼鬼祟祟地跟一个人说话,看背影,倒像是阿福。”
苏合香手里的笔顿了一下,心里咯噔一声。她想起白天阿福看香丸时的眼神,还有他那躲闪的模样,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你确定是阿福?会不会看错了?”
“应该不会。”阿罗憾坐在她对面,压低声音,“那管家我认识,以前常来客栈收账。他跟阿福说了几句话,还塞了个钱袋给阿福,阿福接了钱袋就往西边去了,看着慌慌张张的。”
苏合香沉默了。阿福虽然怯懦,但平日里干活也算尽心尽力,她实在不愿相信阿福会被安思远收买。可阿罗憾不会平白无故说这种话,这事恐怕没那么简单。
“先别声张。”苏合香定了定神,“明天我试试他,看看是不是真的。要是他真的被安思远收买了,我们也正好可以做个局,让安思远吃个大亏。”
阿罗憾点点头:“也好,你心里有数就成。安思远那老狐狸,肯定是眼馋你这‘茴香香丸’的生意,想偷配方呢。”
第二天一早,苏合香故意在作坊里“不小心”打翻了装安息茴香粉的陶罐,粉末撒了一地。她皱着眉头,对阿福说:“阿福,你去库房再取些安息茴香来,记得按我教你的方法磨,今天要赶制一批香丸,送进宫里给娘娘们用的,可不能出错。”
阿福眼神一亮,连忙应道:“掌柜的,我这就去!”说着就快步走向库房,脚步比平时轻快了不少。
苏合香看着他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她早就料到安思远会让阿福偷配方,昨晚特意在库房里放了一袋“特殊”的安息茴香——那是她用普通茴香混了少量甘草粉和沉香粉制成的,看起来和真的安息茴香没什么区别,磨出来的粉末香气却淡了许多,药效更是大打折扣。
果然,当天晚上,阿福趁苏合香和阿罗憾不在铺子里,偷偷溜进作坊,用小纸包了一些“安息茴香粉”和几颗做好的香丸,揣在怀里就往外跑。他刚走到巷口,就看到安思远的管家在等他。
“东西拿到了吗?”管家压低声音问。
阿福连忙掏出纸包和香丸,递了过去:“拿到了,这是安息茴香粉,还有几颗做好的香丸。掌柜的说这香丸要送进宫里,应该是真配方。”
管家接过东西,满意地点点头,又塞给阿福一个钱袋:“安掌柜说了,只要你以后继续帮我们拿配方,好处少不了你的。不过你可得小心点,别被苏合香发现了。”
阿福接过钱袋,掂量着里面的重量,脸上露出贪婪的神色,连连点头:“我知道,我会小心的。”
这一切,都被躲在暗处的阿罗憾看在眼里。他悄悄退回去,将看到的一切告诉了苏合香。
“果然是他。”苏合香并不意外,“看来安思远很快就会推出仿品了。我们得做好准备,等着看好戏。”
不出苏合香所料,三天后,“胡风堂”就挂出了新招牌,推出了“安神香丸”,宣称用的是西域进口的安息茴香,功效比“合香居”的“茴香香丸”还好,价格却便宜了三成。
刚开始,还真有不少顾客被低价吸引,去“胡风堂”买香丸。安思远站在铺子里,看着络绎不绝的客人,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心里暗暗想着:苏合香,就算你有再好的配方,也斗不过我!
可没过几天,“胡风堂”就出事了。不少顾客买了“安神香丸”后,不仅没起到安神的效果,反而觉得头晕恶心,还有几个老人吃了后直接晕倒,被家人送到了医馆。
一时间,西市议论纷纷,都说“胡风堂”的香丸是劣质品,害人性命。之前买过香丸的顾客纷纷找上门,要求退货赔偿,甚至有人还报了官。
安思远看着乱糟糟的铺子,气得直跺脚。他拿着香丸反复检查,却怎么也想不明白,明明用的是从阿福那里拿来的配方,怎么会出这种事?
就在这时,苏合香和阿罗憾带着几个官差走进了“胡风堂”。苏合香手里拿着一瓶“茴香香丸”,对官差说:“官爷,我怀疑‘胡风堂’的香丸用的是劣质原料,还仿冒我‘合香居’的配方,您看,这是我家的香丸,和他家的一对比,就能看出差别。”
官差接过香丸,仔细对比起来。“合香居”的香丸香气醇厚,捏在手里软硬适中;而“胡风堂”的香丸香气刺鼻,一捏就碎,里面还能看到未磨细的茴香颗粒。
“安掌柜,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官差脸色一沉,“现在人证物证俱在,你不仅卖劣质香品,还仿冒他人配方,跟我们回官府走一趟吧!”
安思远慌了,连忙辩解:“不是的,官爷,我这配方是从‘合香居’的学徒那里拿来的,肯定是苏合香故意给了假配方,陷害我!”
“我陷害你?”苏合香冷笑一声,“安掌柜,你说我的学徒给了你配方,可有证据?再说了,我‘合香居’的香丸在长安卖了这么久,从来没出过问题,怎么到你这里就成了劣质品?分明是你为了省钱,用了劣质原料,还想赖在我头上!”
周围的顾客也纷纷附和,说“合香居”的香丸效果好,肯定是安思远搞鬼。安思远百口莫辩,只能被官差带走。
等官差走后,阿福从人群中走出来,脸色苍白地看着苏合香,嘴唇颤抖着:“掌柜的,我……我不是故意的,安思远的管家说,只要我帮他拿配方,就给我钱,让我给我娘治病……我……”
苏合香看着他,心里五味杂陈。阿福虽然做错了,但也是被生活所迫,并非十恶不赦。她叹了口气:“阿福,我知道你是为了你娘。钱我可以借给你,让你给你娘治病,但你要记住,做人要讲良心,不能为了钱做坏事。这次我不怪你,但你要是再犯,我可就不能留你了。”
阿福没想到苏合香不仅没有怪他,还愿意借钱给他,感动得热泪盈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掌柜的,谢谢您!我以后再也不会做这种事了,我一定好好跟着您学手艺,报答您的恩情!”
苏合香连忙把他扶起来:“快起来,以后好好干活就行。”
经过这件事,“合香居”的名声更响了。百姓们都说苏合香不仅手艺好,人品也好,纷纷来“合香居”买香品,就连之前有些犹豫的官员,也主动派人来订购“茴香香丸”。
而“胡风堂”经此一事后,名声一落千丈,顾客寥寥无几,很快就濒临倒闭。安思远被官府罚了一大笔钱,还被勒令整改,再也没精力找“合香居”的麻烦了。
这天晚上,苏合香和阿罗憾坐在铺子里,喝着李婉儿送来的绿豆沙,看着账本上越来越多的订单,脸上都露出了笑容。
“没想到安思远这么快就垮了。”阿罗憾笑着说,“还是你有办法,用假配方就让他栽了这么大的跟头。”
“这也是他自作自受。”苏合香喝了一口绿豆沙,“要是他安安分分做生意,也不会落到这个下场。不过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西市还有不少香料铺,说不定还有人会眼红我们的生意。”
阿罗憾点点头:“你说得对。不过现在‘合香居’已经是西市的龙头了,只要我们继续做好香品,就不怕别人来抢生意。对了,我听说下个月长安要举行‘曲江流饮’文人雅集,主办方正在找人为雅集定制专属香氛,你要不要试试?要是能拿下这个单子,‘合香居’的名声就能传遍长安文人圈了。”
苏合香眼睛一亮。文人雅集是长安的盛事,要是能为雅集定制香氛,不仅能提升“合香居”的档次,还能结识更多文人墨客,说不定还能从他们那里找到关于“长安十二香”的线索。
“好!”苏合香当即决定,“我明天就去联系主办方,一定要拿下这个单子!”
阿罗憾看着她充满干劲的样子,心里暗暗佩服。这个来自现代的姑娘,不仅有着超乎常人的调香技艺,还有着敏锐的商业头脑和坚韧的性格,假以时日,“合香居”说不定真能成为长安乃至整个大唐最有名的香料铺。
而苏合香看着窗外璀璨的灯火,心里充满了期待。她知道,自己在盛唐的路才刚刚开始,未来还有更多的挑战和机遇在等着她。但她有信心,凭借自己的双手和智慧,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闯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找到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