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衍的预感,在第二天得到了印证。
当他如同往常一样出门,准备去集市添置两身新衣时,却发现城镇的告示墙前围满了人,议论纷纷。
他走近,目光落在墙上新张贴的、墨迹还未干透的画像和告示上 ——
那画像,画的正是他,线条冷硬,特征抓得极准。
旁边的告示更是用极其醒目的字眼写着:
原万剑宗大弟子明衍,品行不端,欺辱同门师妹,已被宗门严正逐出。此等败类,流窜在外,各派同道需提高警惕。
落款处,赫然盖着万剑宗的宗门印记。
明衍沉眸看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转身继续朝着集市走去。
他早已习惯了轩辕正弘的种种打压和诬陷,只是这次,波及到了他刚刚拥有的一点宁静。
一路上,难免有人投来异样、探究甚至是指指点点的目光。
那些昨日还热情洋溢的笑脸,今日便掺杂了怀疑与疏离。
窃窃私语声钻进耳朵:
“真的假的?看着不像啊……”
“万剑宗似乎是个很大的宗门,应该不会胡说吧?”
“修者的事,我们哪懂,还是少议论为好。”
明衍径直走进了常去的那家成衣铺。
老板娘见到他,神色也有些复杂,但还是依着他的要求,取了两套与他身上款式相近的劲装。
付钱,拿衣服,走出铺子。
阳光有些刺眼。
就在这时,几个曾经在街上玩耍、被云栖念叨过“该给他们买糖葫芦分着吃”的小孩子,看到了他。
他们眼睛一亮,依旧如同往常一样,欢快地跑过来,围着他叽叽喳喳地喊:
“剑侠好!”
“剑侠今天又去打坏人了吗?”
孩子们清澈的眼睛里,没有怀疑,只有纯粹的崇拜和亲近。
明衍看着他们,难得地勾动了一下唇角。
这一下,仿佛点燃了某种信号。
旁边卖菜的大叔见状,立刻粗着嗓子笑道:“剑侠,别理墙上那些胡说八道!我们相信你!你来了这儿一个多月,做了啥好事,咱们街坊邻居都看在眼里!再说你这性子……”
大叔促狭地挤挤眼:“我们觉得吧,女人看中你的可能性更高,你去欺辱别人?不可能!”
“就是就是!”挎着菜篮子的大娘立刻哈哈笑着接话,“说得对!剑侠长得这么俊俏,本领又强,肯定是遭人嫉妒了,才往你身上泼脏水。”
“对!我们不信那劳什子告示!”
“剑侠是好人!”
一时间,集市口七嘴八舌,充满了善意的打趣和支持。
明衍听着那些直白又带着点糙理的话,脸上竟浮现出一丝红晕。
“说谢谢。”云栖带着笑意提醒他。
明衍闻言,对着周围关切的人群拱了拱手:“谢谢大家。”
这四个字一出,大家先是一静,随即爆发出更大的喧闹和笑声。
“嗷吆!剑侠害羞了!”
“哈哈哈…… ”
他们这里热闹非凡。
然而,不远处阴暗的巷口,一道阴冷的目光正死死地盯着这一幕。
轩辕正弘看着明衍那略显窘迫的表情,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
不可以!
明衍不该有任何属于人的温情和牵绊!!
他费尽心思,将明衍与一切隔绝,打造成冷酷无情的模样。
眼看就要大功告成,只待他彻底磨灭人性。
可现在,这一切,都被九天栖心剑和这个该死的城镇、这些多管闲事的人破坏了。
轩辕正弘眼中寒光闪烁,一个更加恶毒的计划,在他心中迅速成形。
……
回到安静的小宅院。
明衍取出布帕,开始了每日雷打不动的擦拭功课。
云栖笑问:“心情不错?”
明衍擦拭的动作未停,只是极轻地“嗯”了一声。
“当初轩辕正弘冤枉你欺辱同门师妹,那么大的罪名扣下来,你怎么就不知道反抗呢?”
“没必要。他想做的,不会罢休。”明衍早已看透轩辕正弘。
“啧,你怎么一点情绪都没有?”云栖对他的“认命”恨铁不成钢,决定换个角度刺激他一下,“那你知道‘欺辱’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吗?”
明衍眉头蹙起,不太确定地回答道:“骂她?伤她?”
“错!‘欺辱’就是耍流氓,是对姑娘家做很过分、很亲密、很不应该做的事!就像你现在这样,把我从头到脚,反反复复摸个遍。这就是在对我耍流氓!”
“……”明衍握着剑柄和布帕的手停在半空。
半晌,他才出声:“我没对苏清荷耍流氓。”
“哦 —— ”云栖拖长语调,带着戏谑,“那就是对我耍流氓了呗?天天摸,睡觉都要抱着睡。”
“你是我的剑。”明衍眼神严肃地看向剑身,“我当然可以摸你。”
云栖被噎了一下:“行啊你,长本事了?说得这么理直气壮。”
明衍继续擦拭,动作轻柔:“我说的是事实。”
剑是他的。
剑灵自然也是他的。
既然都是他的,那么他怎么做,都不能算是…… 耍流氓。
接下来的日子,明衍越来越适应这里的平凡生活。
他依旧每日练剑、擦拭剑身、研读秘籍,身上却渐渐少了几分刺骨的寒意。
他与街坊邻居的相处,也悄然发生着变化。
清晨去买早点,大婶笑着递上热腾腾的肉包,他会微微颔首接过。
路过铁匠铺,光着膀子的铁匠师傅洪亮地招呼“剑侠,早!”。
他也会侧过头,回应一声“早!”。
巷口孩子追逐打闹,差点摔倒,他会出手扶住……
云栖将这一切细微的改变尽收眼底。
明衍那颗无感的心,正在被这些质朴的温暖一点点浸润。
这天,明衍再次来到县衙,领取擒获一伙流寇的赏金。
衙役对他很是熟悉,笑着取了银子过来。
突然,一道身影从侧面疾冲而过,夺走衙役手中的钱袋,便朝着城外的方向腾飞而去。
“哎?!银子!”那衙役愣了一瞬,才惊叫出声。
此时,明衍早已疾追而去。
两人的速度都极快,一前一后,如同两道旋风刮过街道。
在行人惊愕的目光中,迅速冲出城门,向着郊外荒僻之处而去。
明衍脚下步伐越来越快,与前方那人的距离在不断拉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