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衍在榻边呆坐了许久,内心激烈地挣扎着 ——
是该主动向云栖坦白这残酷的事实,乞求她的决断?
还是……
再隐瞒些时日,自私地再多独占她几日、几月的温柔与专宠?
思虑过重,以至于他过了好一会儿才猛然惊觉,早已过了平日云栖回来的时辰。
明衍深吸一口气,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
无论结果如何,他都要亲自去面对,亲口告诉她。
等明衍来到御书房外,青羽见到他,只是如常地躬身行礼,并未通传 ——
云栖早已下令,帝后前来,无需通报,随时可入。
这份独一无二的信任和特权,此刻却像针一样刺着明衍的心。
如此待他好的女子,他却……
明衍推门而入。
云栖正坐在书案后,低头翻阅着一本名册,闻声抬起头,脸上自然地露出笑意:“阿衍回来了?明家那边…… ”
她的话音在看到明衍那双明显红肿的眼睛时,戛然而止。
她立刻放下手中的名册,起身快步走过去,拉住他的手:“怎么了这是?眼睛怎么红成这样?谁给你委屈受了?”
自大婚以来,除了在床笫之间被欺负得狠了会掉金豆子。
云栖还真没见他在别处哭过。
这副模样,指定是出了大事。
然而,明衍没有回答,反而猛地扑进她怀里,胡乱地吻上她的唇。
云栖彻底懵了。
这里可是御书房!
明衍在外向来重规矩,以往来这里,行为举止比谁都端庄克制,生怕落人口实。
今天这是受什么刺激了?
“阿衍,到底怎么了?”云栖好不容易偏头避开他毫无章法的亲吻,双手捧住他的脸,强迫他看着自己,语气严肃起来,“告诉我,哪里不舒服?还是出了什么事?”
“心里不舒服…… ”明衍的眼泪瞬间涌得更凶,只是死死抱住她的腰,呜咽着发不出其他完整的声音,“让我抱抱…… 抱抱再说…… ”
他这副样子,活像是要经历生离死别。
云栖又是心疼又是无奈,只能暂时压下疑问,手臂用力,将他打横抱起,走到旁边的宽大座椅上坐下。
将他安置在自己腿上,柔声哄着:“好,抱抱,不哭了,我在这儿呢,没事了…… ”
明衍埋首在她肩颈处,贪婪地汲取着那令人安心的冷香,感受着后背轻柔而有节奏的拍抚,情绪终于慢慢平复了一些。
沉默良久,他才用带着浓重鼻音、微不可闻的声音说道:“阿栖…… 我、我今日私底下找大夫诊脉了…… ”
云栖拍抚的手微微一顿:“生病了?哪里不舒服?”
她第一反应是他身体出了状况。
“不是。”明衍摇了摇头,眼泪又无声地浸湿了她的衣襟。
他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将那句话说了出来:“是我身体不行…… 无法…… 无法、无法孕育子嗣…… 对不起…… 呜…… ”
云栖拍抚着他后背的手微微一顿,随即更紧地搂住了他:“没事的,阿衍。生不了便生不了,我娶你,又不是为了让你给我生孩子。快别哭了,嗯?”
明衍在她怀里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她:“那你会找别人生吗?总归你这身份,不能没有子嗣……若是因为我而绝了皇家血脉,我就成了千古罪人了。可是我一点也不想你跟别人亲密…… 光是想到,我就难受得恨不得死了算了…… ”
“胡说八道!”云栖低声呵斥,指尖拭去他的眼泪,“不许再说这种傻话!我已经有办法了,你别担心。”
明衍猛地止住哭声,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切地看着她:“什么办法?”
“你不哭,我就告诉你。”
“好!我不哭,你快说。”
云栖见他情绪稍定,便将他从腿上抱下来,牵着他的手走到宽大的书案前。
案上摊开放着一本崭新的名册。
她将名册往他面前推了推:“看看这上面的男子。”
明衍的心瞬间又沉了下去,脸色微微发白,目光落在那些熟悉的名字和家世介绍上,喉咙发紧。
云栖瞧他那副如临大敌、泫然欲泣的模样,忍不住轻笑出声,刮了一下他的鼻子:“胡思乱想什么呢?这是内务府刚送来的,本来都是今年备选的秀男名册。我是让你抽空好好打听打听,看看哪个品性、家世、相貌最适合 —— ”
她故意拖长了语调,看着明衍紧张地屏住呼吸,才慢悠悠地揭晓答案:“给云芷当正君。”
“啊?”明衍彻底愣住了,茫然地眨着还挂着泪珠的眼睛,“给、给逍遥王?”
“对啊。”云栖说得理所当然,“让她赶紧成亲,给皇家生个继承人出来不就行了?都是皇家血脉,那些老古板也不会再多说什么。而且…… ”
云栖冷哼一声:“她也太闲了,整天在外面惹是生非,正好给她找点‘正事’干干。你挑好人选,我就下旨赐婚,把她关在王府里,什么时候生出个健康的继承人来,什么时候再放她出门逍遥!”
明衍听着她这“恶毒”的计划,想象着风流不羁的云芷被关在王府里被迫生孩子的场景 ——
先是惊愕,随即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他眼角还红着,脸上却已经雨过天晴,笑靥如花:“这样会不会太坏了点?逍遥王怕是要恨死我们了。”
云栖不以为然:“坏什么?我们大婚那天,她伙同那帮宗室女灌我酒的仇,我还没找她呢!现在正好新账旧账一起清算。”
明衍想到那天云栖回来那么晚,也抿唇笑道:“那确实是该好好罚一罚…… ”
心事解决,巨大的压力骤然消失,明衍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到害羞起来。
这里可是庄严肃穆的御书房!
他刚才居然在这里又哭又闹还主动亲人……
实在太羞耻了!
云栖一看他眼神闪烁、脸颊泛红,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恶劣的心思一起,她忽然伸手,将人轻轻压倒在宽大的书案上,身体欺近,眯着眼问道:“刚才哭得那么惨,是不是在心里琢磨着,要给我床上送人来着?嗯?这么不信任我?”
明衍被她困在书案与她之间,视线无处安放,连忙否认:“不、不是我!是明正澜说的,她让我……借腹生子…… ”声音越说越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