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火未遂事件如同一场骤降的冰雹,虽未造成实质性损伤,却让空气里弥漫着刺骨的寒意。校园安保明显加强,尤其是画室和仓库区域。林微光听从了陆时砚的建议,尽量减少单独行动,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宿舍或人流密集的教室。
许静的追踪取得了突破性进展。通过交叉比对纵火当天画室周边所有监控死角的时间差,以及一个被忽略的、来自商学院教学楼顶层平台的异常wiFi信号连接记录(该信号曾短暂接入画室附近一个不常用的路由器),最终将物理证据链的末端,再次指向了苏晚晴。尽管她依旧有不在场证明(当时她在商学院教室上课),但间接证据的强度已足以支撑刑事诉讼。
李律师告知林微光,结合之前网络诽谤的证据,检方已决定对苏晚晴提起公诉。开庭日期就定在一周后。
消息不知如何走漏,再次在校园内引起轩然大波。这一次,舆论几乎一边倒地站在了林微光这边。纵火嫁祸,这已经超出了学生间勾心斗角的范畴,触及了法律和道德的底线。
开庭前一天,林微光接到了陆时砚的电话。他的声音透过听筒,依旧听不出情绪。
“明天,我会作为项目负责人及部分证据的关联方出庭。”
林微光握紧手机:“谢谢。”
“不必。”他顿了顿,“记住,法庭只看证据。”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让她因即将到来的对决而有些纷乱的心绪瞬间沉淀下来。是的,法庭只看证据。她的委屈、愤怒、恐惧,在法庭上毫无意义。她能依靠的,只有许静和李律师搜集到的、那些冰冷而确凿的数据与记录。
开庭当日,法庭庄严肃穆。林微光坐在原告席上,能清晰地看到对面被告席上苏晚晴苍白而强作镇定的脸,以及旁听席上苏曼妮阴沉的目光和几位看似苏家人员的面孔。
陆时砚坐在证人席旁,穿着剪裁合体的深色西装,神情冷峻,如同雕塑。他自始至终没有看林微光一眼,仿佛只是一个与案件有客观关联的第三方。
庭审过程激烈而焦灼。李律师逻辑清晰地陈述了网络诽谤和纵火嫁祸的证据链,包括Ip溯源、监控分析、物证鉴定报告。苏家聘请的律师则极力辩护,质疑证据的间接性,试图将纵火事件描绘成巧合或他人栽赃,并强调苏晚晴“一贯表现良好”、“出身优渥,无犯罪动机”。
当法官传唤陆时砚作证时,整个法庭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他走上证人席,宣誓,姿态从容。李律师主要询问了关于项目背景、林微光在项目中的角色和表现,以及他本人在纵火事件发生时间段内的行踪(他坚持了之前的证词,即与林微光在进行项目沟通)。
轮到对方律师提问时,气氛陡然变得尖锐。
“陆时砚先生,你与原告林微光是什么关系?”
“项目负责人与核心成员。”
“仅仅是项目关系吗?”对方律师意有所指,“据我们所知,你多次在公开场合为林微光女士辩护,甚至动用私人关系请动LuminArt为其发声,在纵火案发时提供不在场证明。这些行为,是否超出了普通项目负责人的范畴?你是否对原告存在特殊好感,以至于你的证词可能带有倾向性?”
这个问题极其恶毒,试图将水搅浑,将陆时砚的证词归结为私人感情驱动的偏袒。
林微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陆时砚面色没有任何变化,甚至连眼神都没有一丝波动。他看向提问的律师,目光冷静得像是在审视一个设计错误的参数。
“我的所有行为,基于事实与项目利益。”他的声音平稳,字句清晰,“林微光女士的专业能力符合项目最高标准,维护她的声誉即是维护项目声誉。LuminArt的声明基于艺术价值判断。至于不在场证明,”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对方律师,带着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压迫感,“我陈述的是事实。质疑我的证词,请出示反证。”
他没有任何情绪化的反驳,只用最简洁的逻辑和事实,将对方隐含的指控化解于无形。那种基于绝对专业和事实底蕴的自信,让对方律师一时语塞。
庭审持续了数小时。最终,法官综合所有证据,认为针对苏晚晴的网络诽谤和纵火嫁祸指控,证据链完整,间接证据形成合力,足以采信。当庭宣布休庭,择日宣判。
虽然没有当庭判决,但庭审的走向已经明朗。苏晚晴在法警带领下离开被告席时,腿软得几乎无法站立,看向林微光的眼神充满了绝望和刻骨的怨恨。苏曼妮扶住她,目光如同淬毒的刀子,剐过林微光,也扫过了面无表情的陆时砚。
走出法庭,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细雨。记者和围观的人群蜂拥而上,话筒和镜头几乎要怼到林微光脸上。
“林微光同学,对今天的庭审结果有什么看法?”
“苏晚晴会被判刑吗?”
“你和陆时砚到底是什么关系?”
纷乱嘈杂中,一件带着冷冽松柏气息的西装外套,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披在了林微光肩上,隔绝了冰冷的雨水和刺眼的闪光灯。
她愕然抬头,只看到陆时砚线条冷硬的下颌。他没有任何言语,只是用自己挺拔的身躯在她前方隔开人群,护着她,在周景明和律师的协助下,迅速穿过人群,坐进了早已等候在路边的黑色轿车。
车内空间狭小,他身上清冽的气息更加清晰。林微光抓着肩上那件质地精良的西装外套,上面还残留着他的体温。她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被雨幕模糊的街景,心中百感交集。
法律给了她一个初步的公道。
而身边这个人,用他那种独特而冰冷的方式,在她最需要的时候,一次次为她筑起了保护的壁垒。
她忽然想起他之前的问题——“重要吗?”
或许,答案已经开始变得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