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寒风凛冽。安平镇死寂一片,只有打更人模糊的梆子声和远处赵家坞堡隐约传来的犬吠,更添几分肃杀。
李记棺材铺内,油灯如豆。张伟和李老爹已经收拾停当。能带的东西极少:一小袋混着麸皮的炒面、几块粗盐巴、火镰、一张绘制简陋的羊皮地图、李老爹那根沉重的枣木拐杖,以及张伟片刻不离身的柴刀。水囊里灌满了凉水。
李老爹最后看了一眼这间经营了大半辈子的铺子,目光扫过那些未完工的棺木、熟悉的工具,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割舍的痛楚,但随即被决绝取代。他深吸一口气,对张伟低声道:“走吧,从后院走,翻过矮墙。”
张伟点点头,蹲下身:“老爹,我背你。”
李老爹犹豫了一下,没有逞强,他知道自己的腿脚是最大的拖累。他趴在张伟尚且单薄的背上,张伟咬紧牙关,用力站起。老人的重量比他想象的要沉,但他憋着一口气,稳稳地背了起来。
不能倒下!这是唯一的生路!
两人悄无声息地来到后院。张伟先将李老爹托上矮墙,自己再敏捷地翻过去,然后小心翼翼地将老人接了下来。落地时,李老爹的伤腿磕碰了一下,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
“没事吧,老爹?”张伟紧张地问。
“没事……快走!”李老爹摆摆手,拄着拐杖,借着微弱的月光,辨认了一下方向,“往东,镇外有片乱葬岗,穿过那里,有条干涸的河床,顺着河床往上游走,就能找到进山的小路。”
乱葬岗…… 张伟心里一紧,但此刻也顾不得许多了。他搀扶着李老爹,两人一瘸一拐地融入了镇外无边的黑暗之中。
夜路难行。乱葬岗上荒冢累累,夜枭啼鸣,磷火闪烁,阴风阵阵。张伟紧握着柴刀,手心全是冷汗,既要警惕可能出现的野狗或更可怕的东西,又要时刻照顾着行动不便的李老爹。李老爹则凭借记忆,低声指引着方向,他的呼吸粗重而急促,显然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内心独白(亡命之路):
一定要逃出去!不能死在这里!
好不容易穿过令人毛骨悚然的乱葬岗,找到了那条几乎被荒草掩埋的干涸河床。河床里布满了碎石,行走更加艰难。李老爹几乎将全身重量都压在了张伟和拐杖上,每走一步都异常吃力。张伟咬紧牙关,用稚嫩的肩膀硬扛着,汗水浸湿了内衫,在寒风中变得冰冷刺骨。
走了约莫一个多时辰,东方天际微微泛白。两人都已筋疲力尽。李老爹脸色惨白,嘴唇发紫,几乎虚脱。张伟也感觉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歇……歇会儿吧……”李老爹喘着粗气,靠在一块大石头坐下,指了指前方隐约的山峦轮廓,“看到那片山了吗?入口……就在山脚下,两棵歪脖子松树那里……”
张伟顺着方向望去,只见群山在晨曦中显出黛黑色的剪影,如同沉睡的巨兽。他不敢耽搁太久,强迫自己休息片刻,喝了几口冷水,又掰了一小块硬得硌牙的炒面塞进嘴里,强行咽下。
“老爹,再坚持一下,进了山就安全些了。”张伟鼓励道,再次背起李老爹,向着山脚艰难跋涉。
黎明时分,他们终于找到了李老爹所说的入口——两株形态奇特、相依而生的老松树,树下有一条被灌木半掩的、极其狭窄陡峭的小径,蜿蜒伸向大山深处。
希望就在眼前!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进入山道的那一刻,身后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隐约的马蹄声和嘈杂的人声!
张伟和李老爹同时脸色大变!
“不好!是赵家的人!他们发现我们跑了!”李老爹声音颤抖,充满了绝望。
张伟心脏狂跳,来不及多想,背着李老爹,一头扎进了那条险峻的山道!必须尽快躲进山里!一旦被追上,在这开阔地带,他们绝无生路!
山道比想象的更加难行。路面布满碎石和苔藓,湿滑无比,一侧是陡峭的山壁,另一侧则是深不见底的山涧。张伟背着人,行走极其困难,每一步都小心翼翼,速度根本快不起来。身后的马蹄声和呼喊声却越来越近!
“在那里!进山了!快追!”追兵的呼喝声已经清晰可闻。
内心独白(绝境追击):
追上来了!怎么办?!
李老爹伏在张伟背上,回头望了一眼,看到远处山道上晃动的火把和身影,脸上露出惨然的笑容:“小子……放下我吧……你自己跑!带着我,谁都跑不掉!”
“不!”张伟嘶吼着,不但没松手,反而将李老爹往上托了托,用尽全身力气向山上爬去!“要死一起死!要活一起活!”
不能放弃!绝不!
追兵已经迫近,火把的光亮甚至能映出他们狰狞的影子。箭矢破空的声音从头顶嗖嗖掠过!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张伟看到前方山道有一个急转弯,转弯处有一块巨大的岩石形成天然屏障。他拼尽最后力气,加速冲过弯道,将李老爹放下,让他紧贴岩石躲好。
“待着别动!”张伟低吼一声,自己则闪到岩石另一侧,紧紧握住柴刀,屏住呼吸。他眼神冰冷,如同被逼到绝境的幼狼。跑不掉了,只能拼了!
追兵的马匹在狭窄陡峭的山道上无法奔驰,几名赵家庄丁下马步行追来,骂骂咧咧地转过弯道。
“妈的!看你们往哪跑!”
“老不死的!还敢跑!”
就在第一名庄丁转过岩石的瞬间!
“杀!”张伟如同猎豹般从阴影中扑出!柴刀带着他全部的愤怒和绝望,划出一道寒光,直劈对方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