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头目用血腥手段维持的脆弱“秩序”,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不堪一击。
围城的第五天,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总攻开始了。
没有号角,没有战鼓。只有突然之间,如同夏日闷雷般滚动的、密集到令人头皮发麻的马蹄声,从四面八方传来!紧接着,是火箭划破夜空的尖啸!
“咻咻咻——!”
无数燃烧的箭矢如同流星火雨,铺天盖地地射入城中!干燥的茅草屋顶瞬间被点燃,火借风势,迅速蔓延开来!河口镇顷刻间陷入一片火海!哭喊声、惊叫声、房屋倒塌声震耳欲聋!
“敌袭!全体上墙!快!”王头目声嘶力竭地吼叫着,声音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张伟连滚带爬地冲到垛口后,眼前的景象让他魂飞魄散!
城墙下,黑压压的胡人步兵,如同潮水般涌来!数十架简陋的云梯几乎同时架上了墙头!更多的胡人骑兵在远处游弋,用弓箭压制城头。这一次,胡人动真格的了!
“砸石头!快砸!”王头目红着眼睛,抱起一块大石头狠狠砸下去!
张伟和其他民勇也慌忙举起石头,没头没脑地往下砸。但胡人太多了,太凶悍了!石头砸中一两个,立刻有更多的人嚎叫着攀爬上来!
“噗嗤!”一支冷箭射来,张伟身边一个刚刚举起石头的老人惨叫一声,仰面倒下,胸口插着一支羽箭,抽搐了几下就不动了。
死亡近在咫尺!
“啊!”一个胡兵猛地从垛口探出身来,狰狞的面孔几乎贴到张伟脸上,挥舞的弯刀带着血腥的风声劈下!
张伟吓得肝胆俱裂,下意识地举起手中的石头挡在身前!
“当!”一声脆响,弯刀砍在石头上,火星四溅!巨大的力量震得张伟手臂发麻,石头脱手飞出!那胡兵也被震得后退一步,但立刻又凶悍地扑上!
要死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旁边一道刀光闪过!王头目怒吼着扑过来,一刀劈在那胡兵的脖子上!鲜血喷溅!胡兵捂着脖子倒下。
“小崽子!发什么呆!想死吗!”王头目满脸是血,状若疯魔,冲张伟吼道。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冷酷的刽子手,而是一个在生死线上挣扎的野兽。
但个人的勇武,在战争的洪流面前,微不足道。
“轰隆!”
一声巨响!一段本就脆弱的土城墙,在胡人集中撞击下,轰然倒塌!露出了一个巨大的缺口!
“城破了!城破了!”绝望的喊声如同瘟疫般传开!
胡人发出震天的欢呼,如同决堤的洪水,从缺口处汹涌而入!
完了!彻底完了!
城墙上的抵抗瞬间崩溃。还活着的人,无论是乡勇还是民勇,都失去了斗志,哭喊着四散奔逃。
“撤!往镇中心撤!巷战!”王头目目眦欲裂,知道大势已去,一把抓住吓傻了的张伟的胳膊,拖着他跳下城墙,混入混乱奔逃的人群中。
河口镇,变成了真正的人间地狱。
胡人骑兵在街道上纵横驰骋,见人就砍!步兵挨家挨户破门而入,烧杀抢掠!男人的惨叫、女人的哭嚎、孩子的啼哭声、房屋燃烧的噼啪声……交织成一曲死亡的乐章。
张伟被王头目拖着,在浓烟和混乱中拼命奔跑。身边不断有人中箭倒下,或被冲过来的胡兵砍倒。鲜血染红了街道,尸体堆积如山。
内心独白(地狱行走):
城破了……死了……都要死了……
恐惧已经麻木,只剩下求生的本能,驱使着双腿机械地奔跑。他看到平时熟悉的街道变成屠场,看到平日里麻木的邻居在刀下惨死,看到王头目为了夺路,毫不犹豫地将一个挡路的老人推开,任由其被后面的胡兵淹没……
人性?秩序?在城破的这一刻,彻底湮灭。只剩下最原始的杀戮和逃亡。
他们逃到镇中心一处相对坚固的石砌祠堂附近,这里似乎还有一些乡勇在组织零星的抵抗。但胡人已经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
王头目将张伟塞进一个半塌的灶房角落,用杂物挡住,红着眼睛低吼道:“躲好!别出声!能不能活,看你的造化了!”
说完,他提起卷刃的刀,怒吼着冲了出去,很快就被淹没在喊杀声中。
张伟蜷缩在黑暗、逼仄的角落里,浑身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外面是震耳欲聋的厮杀声、惨叫声和胡人兴奋的嚎叫声。浓烟呛得他直流眼泪,死亡的气息无处不在。
内心独白(最后的藏身处):
躲在这里……会被发现吗?婆婆……我可能……真的要来找你了……
他知道,这可能是他最后的藏身之地了。河口镇已破,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他仿佛能听到死神逼近的脚步声。
然而,就在这极致的绝望中,怀里的那柄粗糙铁匕首冰冷的触感,却异常清晰。他死死地握住了它。
就算死,也要死得有点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