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兔子带来的饱腹感和心理慰藉,支撑着张伟在山林中又跋涉了几天。他像一只谨慎的野兽,白天赶路,寻找食物和水源,晚上则寻找相对安全的避风处过夜,尽量生一小堆火驱寒和烤制食物。
但好景不长。兔肉干很快消耗殆尽,而捕猎的成功充满了偶然性。他再也没有那么好的运气套到兔子,掏鸟窝的风险太大,设置的陷阱也总是空空如也。饥饿,这个永恒的敌人,再次狞笑着逼近。
他的搜寻目标,被迫再次回到了植物上。幸运的是,随着他深入山林,季节也悄然变化,一些野果开始成熟。
发现野果的过程,本身就是一场冒险。 他必须仔细辨认,哪些野果可以食用。孙婆婆和韩瘸子零碎的知识,以及狗剩模糊的记忆,成了他唯一的指南。颜色过于鲜艳的?不敢碰。有鸟类啄食痕迹的?相对安全,但要先尝一小口,等待一段时间看有无不适。
他找到过一丛丛低矮的覆盆子,果实小而酸甜,是难得的美味,但数量稀少,很快就摘完了。他发现了野山杏,果子又小又青,酸涩得让他整张脸都皱在一起,但为了果腹,他强迫自己吃下去。他还找到过一种藤蔓上结的野葡萄,同样酸涩,但汁水多少能解渴。
内心独白(苦涩的收获):
酸……真酸……但总比饿死强。
这些野果提供的能量有限,且不易储存,他必须边走边找,像个游牧民族一样,依赖着大自然的时令馈赠。这极大地影响了他的行进速度。他常常为了摘取一棵树高处仅有的几颗野果,而耗费大量体力攀爬,甚至险些摔下来。
更糟糕的是地形带来的挑战。山林并非一马平川,而是充满了沟壑、陡坡和密林。
一天,他沿着一条看似是下山方向的干涸溪谷行走,希望能找到更低洼、可能有村落的地方。溪谷两侧是陡峭的山坡,长满了灌木和荆棘。他艰难地跋涉着,手脚并用地攀爬着巨大的卵石。
就在他专注于脚下湿滑的石头时,没有注意到前方的溪谷地形突然发生了变化。当他拨开一丛茂密的灌木后,整个人猛地僵住了!
前方不再是溪谷,而是一道深不见底的断崖!溪水在这里变成了瀑布,垂直落下,发出轰鸣的水声。断崖对面是另一座陡峭的山峰,两岸距离虽不算太远,但对他来说却是天堑。
内心独白(绝望的屏障):
没路了!是悬崖!
他倒吸一口冷气,连忙后退几步,心脏狂跳。如果刚才再往前多走几步,后果不堪设想!他仔细勘察四周,发现这道断崖绵延很长,根本无法绕行。他必须原路返回,爬上陡峭的溪谷山坡,另寻出路。
原路返回意味着体力的巨大消耗和时间的浪费。 而他已经又累又饿。看着手中仅有的几颗酸涩野果,再看看眼前高耸的、需要重新攀爬的山坡,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沮丧涌上心头。
他瘫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望着深涧对面那看似触手可及、却又遥不可及的山林,第一次感到了深深的迷茫。方向对吗?这条路能走出去吗?会不会死在这永远也走不出的群山之中?
饥饿、疲惫、孤独和对未知的恐惧,几乎要将他压垮。他拿出最后一块硬邦邦的兔肉干,舍不得吃完,只咬了一小口,在嘴里含了很久,让那一点点咸味和肉香慢慢化开,仿佛这样才能汲取到坚持下去的力量。
休息了很久,他最终咬紧牙关,拖着沉重的步伐,开始向山坡上爬去。每向上一步,都感觉双腿像灌了铅一样。荆棘划破了他的裤腿和手臂,留下道道血痕。但他没有停下。
他知道,停下就是认输,认输就是死亡。他必须走下去,哪怕只能靠这些酸涩的野果充饥,哪怕前路是更多的断崖和绝壁。活下去,已经不仅仅是一个目标,而是融入他血液的本能,驱动着这具瘦小的躯体,在无尽的绿色迷宫中,艰难地、一点一点地,向着渺茫的南方挪动。他的世界,缩小到了眼前这一步该踩在哪里,下一颗野果会在哪里。希望,如同风中残烛,微弱,却始终未曾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