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水被投毒的消息,像一阵阴风刮过黑苗寨,给原本就因官方调查组到来而紧绷的气氛,又蒙上了一层厚重的阴影。
寨民们虽然听从安排,改用备用的山泉水,但脸上都带着不安和愤怒。祖辈居住的地方,水源竟被人如此糟践,这是触及底线的大事!
凌墨将自己关在木屋里大半天,凭借超凡的嗅觉、对草药特性的深刻理解以及一些基础的化学知识,反复试验,终于配制出了针对性的解毒药粉。他让阿岩副族长安排人将药粉大量投入被污染的上游河段,并通知寨民,河水需静置沉淀一日后方可谨慎使用。
做完这些,天色已近黄昏。橘红色的夕阳给群山和寨子镀上了一层暖光,却驱不散弥漫在空气中的凝重。
月圆之夜,即将来临。
龙阿公的吊脚楼里,气氛肃穆。龙阿公、阿雅婆、阿岩副族长,以及几位核心寨老都在。凌墨和郑导演作为被认可的外来者,也被邀请参与。
“净水已经按古法配好了。”龙阿公指着一个黑陶罐,里面是用几种特定草药熬制、又经过沉淀的清水,散发着淡淡的奇异香气。“月亮升到图腾柱顶端的时候,就是最佳时机。”
他看向凌墨,眼神复杂:“小先生,你确定要参与?这过程……可能会有我们无法预料的变故。”
凌墨神色平静:“既然赶上了,自然要看看。况且,那些躲在暗处的人,目标也是这个秘密。我在场,或许能多一分保障。”
阿雅婆也点了点头:“让凌墨孩子参与吧。我看得出来,他不是普通人,或许……他就是祖先预言中,能帮我们渡过难关的人。”
见两位最具威望的老人都同意了,其他人自然没有异议。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一阵喧哗。阿幼急匆匆跑上来:“阿公,阿婆!省文物局的专家们……他们听说今晚可能有特殊仪式,也想参与观摩和研究!还有那个王特派员,也带着人又回来了,说要‘现场监督’,确保流程合法!”
众人脸色一沉。这些人,真是阴魂不散!
龙阿公眉头紧锁,正要拒绝,凌墨却忽然开口:“让他们来吧。”
“什么?”众人都惊讶地看向他。
凌墨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既然是‘专家’和‘领导’,来见证一下也好。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人多了,有些藏在暗处的老鼠,反而不好动手。”
他看向龙阿公:“阿公,仪式核心区域,依旧只能是我们几个。他们,只能在划定的外围区域观看。”
龙阿公明白了凌墨的意思,这是要借力打力,顺便……辨别一下这些“专家”的成色。他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好!”
夜幕彻底降临,一轮皎洁的圆月如同银盘,缓缓升上中天,清辉洒满大地,将祭坛和图腾柱照得清晰可见。
祭坛周围,被火把和应急灯照得亮如白昼。省文物局的几位专家、王特派员及其随从,以及省台省报的记者,都被安排在祭坛外围指定的区域。节目组也被允许在更外围进行记录。
寨民们则自发围在更远处,屏息凝神,目光都聚焦在祭坛中央那面巨大的祖鼓和龙阿公、凌墨等几人身上。
气氛庄重而神秘。
龙阿公沐浴更衣,再次穿上那套繁复的法衣,手持法器。他走到祖鼓前,阿雅婆和凌墨分立两侧。阿岩副族长则带着几个精壮汉子,警惕地守在核心区域边缘。
时辰已到!
龙阿公深吸一口气,用木勺从黑陶罐中舀起“净水”,开始按照古老记忆中的顺序和纹路,缓缓浇淋、擦拭巨大的铜鼓鼓身。
月光、火光交织,映照在湿漉漉的鼓身上,那些古老的纹饰仿佛活了过来,流淌着幽幽的光泽。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生怕错过任何细节。
省文物局的那位老专家更是激动得拿着放大镜,恨不得贴上去看。
王特派员则眼神闪烁,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鼓身除了因为水的反射显得更加光亮外,似乎并没有什么特殊变化。
外围开始有一些细微的议论声。
“好像……没什么反应啊?”
“是不是方法不对?”
“本来就是传说吧……”
龙阿公的额头也渗出了汗珠,动作有些迟疑。难道古法真的失传了?还是自己记错了?
就在这时,凌墨的目光,死死锁定了鼓身靠近底部、一个极其不起眼的、类似漩涡状的复合纹路中心。那里,在月光和火光的特定角度照射下,被“净水”浸润后,似乎有极其细微的、不同于周围铜绿的色泽在微微闪动!
“阿公,左下,璇玑纹,水聚于眼,月映其心!”凌墨忽然低声喝道,同时用手指向那个位置!
龙阿公闻言,精神一振!他立刻将更多的“净水”集中浇淋在那个漩涡纹路的中心!
奇迹发生了!
当充沛的“净水”汇聚在那一处,在特定角度的月光照射下,那漩涡中心被水浸润的铜质,竟然开始缓缓显现出一些极其细微、如同毛细血管般、闪烁着微弱磷光的淡金色线条!
这些线条以漩涡为中心,向外辐射,构成了一副复杂而抽象的地图雏形!
“显灵了!祖鼓显灵了!”阿雅婆激动地低呼!
外围的寨民们也发出一阵压抑的惊呼和骚动!
省文物局的专家们更是激动得差点跳起来,拼命拍照记录!
王特派员和他身边的那个律师,脸色则瞬间变得异常难看,眼神中充满了贪婪和惊疑!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被这神奇一幕吸引时,凌墨的耳朵微动,听到外围专家人群中,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带着浓重外地口音的惊叹,但那惊叹的用词,却不是一个文物专家该有的!
“我滴个娘!真他妈有宝贝!”——声音虽低,却带着一股江湖混混发现金矿的狂喜和粗俗!
凌墨眼神瞬间冰冷!他猛地转头,目光如电般射向声音来源——是站在省文物局老专家旁边的一个戴着黑框眼镜、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助理”!
那人被凌墨冰冷的目光一扫,顿时吓得一缩脖子,眼神躲闪。
“抓住他!”凌墨毫不犹豫,指向那个“助理”!
阿岩和几个寨民早就憋着一股劲,闻言立刻如狼似虎地扑了上去!
那“助理”吓得转身就想跑,但他哪里是常年劳作的寨民对手?瞬间就被按倒在地!
“你们干什么!凭什么抓人!”王特派员立刻跳出来阻拦,色厉内荏地喊道。
省文物局的老专家也懵了:“这……这是怎么回事?他是我的学生啊!”
凌墨走到被制住的“助理”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冷冷道:“学生?一个文物专业的研究生,会不认识‘璇玑纹’?会在看到古老地图显现时,用‘真他妈有宝贝’这种话来表达激动?”
他一把扯掉那人的黑框眼镜,捏了捏他的鼻梁和耳后,又看了看他虎口的茧子:“这眼镜是平光的,装样子用的。虎口的茧子是长期玩刀和枪磨出来的,可不是翻书翻出来的。说吧,谁派你混进来的?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那人被凌墨连珠炮般的质问和精准的观察吓得面无人色,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王特派员和那个律师的脸色已经惨白如纸!
省台的女记者敏锐地嗅到了大新闻的味道,立刻将话筒和镜头对准了这边!
真相,几乎已经呼之欲出!
宋怀仁的触手,竟然连省文物局的专家团队都能渗透!其能量和野心,可见一斑!
凌墨用他的智慧和洞察力,再次在关键时刻,撕开了伪装,揪出了藏在身边的毒蛇!
月圆之夜的探秘,在意外揪出内鬼的高潮中暂告段落。而那副刚刚显现雏形便被打断的古老地图,以及它背后隐藏的关于“起源之地”的巨大秘密,依旧笼罩在迷雾之中,等待着下一个时机去揭开。
而所有人都明白,与宋怀仁的最终对决,已经不可避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