吓跑了那帮“保护协会”的苍蝇,松烟阁里总算消停了会儿。吴师傅看凌墨的眼神,就跟看自家最有出息的小辈似的,之前那点老师傅的架子全扔松江河里去了。
他拉着凌墨,非要展示自己压箱底的宝贝——几锭据说是祖师爷传下来的“超顶烟”古墨,黑得发亮,摸着跟缎子似的,闻着有股说不出的异香。
“凌老师,你瞅瞅,这墨,搁现在,根本做不出来喽!”吴师傅感慨万分,“现在的松树,那味儿都不对!烧出来的烟,差着境界呢!”
凌墨拿着那锭古墨,对着光仔细看,又凑近闻了闻,眉头微微皱起,没立刻接话。
弹幕这会儿也挺和谐。
“老师傅这是把家底都亮出来了!”
“这墨看着确实不一样啊。”
“墨哥又在研究啥呢?”
就在这时,松烟阁那扇老木门又被推开了。这次进来的,不是泼皮,也不是“保护协会”,而是三个穿着讲究、气度不凡的老人。为首的一位,白发苍苍,戴着圆框眼镜,拄着文明棍,一身书卷气,但眼神锐利。旁边两位,一个微胖富态,一个干瘦严肃,看着也都不是普通人。
吴师傅一看这三位,脸色顿时一变,赶紧放下手里的家伙事儿,恭敬地迎了上去:“哎哟!金会长!王理事!李教授!您三位老前辈怎么有空到我这小铺子来了?”
被称为金会长的白发老人微微颔首,目光却越过吴师傅,直接落在了凌墨……手中的那锭古墨上。他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小吴啊,我们几个老家伙,听说你得了些好东西?就是这锭‘超顶烟’?”
吴师傅脸上露出一丝得意,又有点紧张:“是,是祖上传下来的,一直舍不得用。”
金会长没理他,径直走到凌墨面前,伸出带着老人斑却保养得极好的手:“小伙子,能给我看看吗?”
凌墨依言将墨递过去。金会长接过墨,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抚摸婴儿的脸颊。他先是看,然后是闻,最后甚至用指甲极其轻微地刮下一点点墨粉,放在舌尖尝了尝!(老派鉴墨的一种方法,非常规操作,请勿模仿)
整个过程,店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良久,金会长缓缓放下墨,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
这一叹气,吴师傅的心就提到了嗓子眼:“金……金会长,这墨……有什么问题吗?”
金会长看向吴师傅,眼神复杂,有惋惜,更有一种被欺骗的愤怒:“小吴啊小吴!你我相识几十年,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实诚人!可你……你怎能拿这种‘后仿做旧’的玩意儿来糊弄我们?甚至糊弄这位年轻人?”
“什么?后仿做旧?”吴师傅如遭雷击,脸瞬间煞白,“不可能!这绝对是我家祖传的!”
旁边那位微胖的王理事冷哼一声:“老吴,就别嘴硬了!这墨,色泽浮于表面,虽有异香却是香料添加,绝非古法松烟自然之味!特别是这‘漆衣’,做旧手法是高明,但瞒得过一般人,瞒不过我们这几个老家伙的眼!”
干瘦的李教授也推了推眼镜,语气刻薄:“真正的超顶烟古墨,墨质坚如玉石,沉手坠手!你这锭,轻飘了些!而且,你看这断裂面,纤维结构不对!分明是近代机械压制,绝非古法捶打成型!”
三位老人你一言我一语,句句如刀,刀刀戳在吴师傅的心窝子上!吴师傅浑身发抖,嘴唇哆嗦着,想反驳,却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这墨若真是假的,那他守了大半辈子的念想,他松烟阁的招牌,可就全完了!这打击,比之前任何一次刁难都大!
直播间的观众也看傻了。
“卧槽?反转了?”
“祖传宝贝是假的?”
“这三位老人是谁啊?看起来很牛逼的样子!”
“吴师傅好可怜……看着都快哭了。”
弹幕里也开始出现一些不和谐的声音,显然是有人带节奏:
“看吧!我就说这些老作坊都是骗人的!”
“祖传?怕是祖传造假吧!”
“凌墨刚才还看得那么认真,是不是也没看出来?装逼失败?”
“看来传统文化也就那么回事,真假难辨!”
现场气氛降到了冰点。吴师傅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岁,佝偻着背,眼神空洞。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凌墨,却忽然开口了。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打破了凝固的空气:
“三位老先生,眼光毒辣,佩服。”
他先肯定了对方的判断,让金会长三人脸色稍霁,以为这年轻人是服软了。
但凌墨话锋一转:“不过,诸位断定此墨为‘后仿做旧’,结论下得是否……稍早了点?”
“嗯?”金会长花白的眉毛一挑,看向凌墨,“年轻人,你什么意思?难道我们三个老家伙,还能看走眼不成?”
凌墨不卑不亢,走到工作台前,拿起一把小巧而锋利的刻刀,又拿过那锭被判定为“假墨”的古墨。
“古墨鉴定,除了看、闻、尝,还有一法,更为直接。”凌墨目光平静地看着三位老人,“谓之——‘破体观质’。”
破体观质?金会长三人面面相觑,这个词他们当然听过,但除非万不得已,谁舍得破坏一锭完整的古墨来鉴定?更何况这墨已经被他们判了“死刑”了。
“胡闹!”李教授斥道,“就算要破体,也轮不到你一个外行来动手!”
凌墨淡淡一笑:“若我能证明此墨并非诸位所言的‘后仿做旧’,又当如何?”
金会长盯着凌墨看了几秒,被他眼神中的自信所动,沉声道:“你若真能证明我们看走了眼,老夫当场向你和小吴道歉!并为你这松烟阁,题字正名!”
“好!”凌墨要的就是这句话。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他手起刀落!刻刀精准地沿着墨锭一侧,削下了薄薄的一片!动作快、准、稳,丝毫没有犹豫!
吴师傅心疼得闭上了眼。
金会长三人则死死盯着凌墨的动作和那被削开的断面。
凌墨将削下的墨片对着光,只见断面颜色均匀,质地紧密,绝非普通仿品所能及。但他要展示的,远不止于此。
他放下刻刀,拿起旁边一盏酒精灯,点燃。然后用一把细长的金属镊子,夹住那片薄墨,放在火焰的外焰上,缓缓灼烧。
“他要干什么?”弹幕不解。
只见那墨片在火焰灼烧下,并未迅速燃烧或产生黑烟,而是边缘微微卷曲,散发出的,竟然是一股更加纯粹、醇厚的松烟香气!与此同时,墨片本身开始呈现出一种奇特的、内部才有的、青黑中泛着紫光的色泽!
“这……这是‘紫玉光’!”王理事第一个失声惊呼!这是顶级古墨才可能有的内在宝光!
凌墨撤掉火焰,将灼烧过的墨片放在一张白纸上,又拿起一杯清水,滴了一滴在墨片灼烧过的边缘。只见那水珠竟久久不散,如同露珠般凝于其上!这是墨质极度致密、油润度高的表现!
最后,凌墨用手指碾碎一点点烧过的墨屑,轻轻揉搓,墨粉细腻如脂,毫无颗粒感!
做完这一切,凌墨才看向早已目瞪口呆的三位老人,缓缓道:
“后仿做旧之墨,多为烟炱加胶急就,火烤则焦臭刺鼻,遇水则迅速晕散,质粗色浮,绝无此等‘紫玉宝光’与‘凝水不散’之象。”
他拿起那锭被削了一角的古墨,笃定道:“此墨,非但不是近代仿品,其制作年代,恐怕比诸位判断的还要早上许多。其松烟原料,应取自特定年份、特定地域的古松,制胶之法亦非同寻常,方能历经岁月,内蕴光华。吴师傅祖上所传,或许并非虚言。只是年代久远,外部难免有些许磨损和后人保养不当留下的痕迹,误导了诸位。”
一番操作,一番言论,有理有据,证据确凿!
金会长、王理事、李教授三人,看着凌墨,看着那锭墨,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又是羞愧,又是震惊!他们三个钻研了一辈子墨的老家伙,竟然真的……看走眼了!而且是被一个年轻人用如此扎实的手段当场指出!
吴师傅此刻早已老泪纵横,不是伤心,是激动!是扬眉吐气!
金会长沉默良久,最终长长叹了口气,对着凌墨和吴师傅,郑重地鞠了一躬:“老朽……眼拙!险些冤枉了好墨,更险些毁了一家老店的声誉!凌小友,吴师傅,对不住了!老朽……服了!”
另外两位老人也纷纷拱手道歉,心服口服。
直播弹幕在经过短暂的死寂后,彻底沸腾!
“反转!又见反转!”
“墨哥牛逼!!!(破音)”
“这波打脸太专业了!直接碾压老专家!”
“黑子呢?出来看上帝!”
“吴师傅:我的人生大起大落得太快了!”
凌墨这一手“破体观质”,不仅挽救了松烟阁的声誉,更是在三位真正的权威面前,展现了他深不可测的学识和魄力!
经此一事,再无人敢质疑凌墨在传统技艺上的造诣。而躲在幕后,本想借“专家”之手打压凌墨的赵副导演,得知消息后,气得直接砸了手机,彻底陷入了绝望。
他知道,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阴谋诡计,都成了笑话。
凌墨这条真龙,已然腾空,再也按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