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内的鎏金铜炉里,龙涎香燃得正旺,却压不住空气里骤然凝结的寒意。女帝将奏折重重拍在御案上,明黄袖摆扫过玉盏,茶水泼溅在明黄色的龙纹地毯上,洇出深色的痕迹。
“岂有此理!”她声音不算极高,却带着穿透人心的震怒,“京畿之地,救济粮竟成索命毒饵!百姓中毒哀嚎,官吏却还在推诿扯皮——传朕旨意!”
殿内侍臣齐齐跪倒,头埋得极低。
“成立专案组,以皇城司为主力,京兆尹府衙、太医署协同办案!”女帝指尖掐着御案边缘,指节泛白,“皇城司掌刑狱缉捕,京兆尹管地方封控,太医署……”她顿了顿,目光落在阶下侍立的苏清欢身上,“由苏医丞全权负责救治,所有药材、诊金,皆从内帑支取,若有克扣延误,以欺君罪论处!”
“臣遵旨!”苏清欢与皇城司指挥使、京兆尹一同叩首,起身时,指尖悄悄攥紧了袖中那叠裁得整齐的粗纸——那是她破局的关键。
散朝后,专案组设在皇城司的临时衙署里,烛火彻夜未熄。京兆尹捧着受灾各村的名册,眉头拧成疙瘩:“已核实的中毒者已有三百余人,波及京畿东部三县,若控制不住,恐生民变。”皇城司指挥使则沉声道:“属下已派人封锁了各粮道,但官仓、民宅、救济点的粮食混杂,一时竟查不出毒粮的源头。”
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苏清欢。她迎着视线,从随身的药箱里取出两叠东西:一叠是裁剪方正的白色粗纸,纸面上隐约有淡青色的纹路;另一叠是装着清水的瓷瓶,还有几支细竹管。
“要破此案,需先解决两个问题。”苏清欢将东西放在案上,声音清晰,“第一,证明粮食中的毒素是人为掺入,而非天然霉变;第二,锁定毒粮的批次与流通环节。这试纸,便是解决第一个问题的关键。”
“试纸?”皇城司指挥使拿起一张,指尖触到纸面粗糙的质感,不解地看向她,“这薄纸能辨毒?”
“正是。”苏清欢取过一瓶清水,又从衙役带来的粮样中,挑出一小撮来自受灾村的救济粮,“大人请看,只需将粮食碾碎,用清水浸泡片刻,再用这竹管吸取浸出的溶液,滴在试纸上即可。”
她一边说,一边动手演示。竹管中的溶液滴在试纸上,不过两息功夫,原本淡青色的纹路竟慢慢变成了浅红色,像被血浸染过一般,在烛火下格外醒目。
“这……”京兆尹惊得站起身,指着试纸,“这便是有毒的迹象?”
苏清欢点头,又取过另一撮来自官仓的正常粮样,重复了一遍操作。这一次,试纸上的纹路始终是淡青色,没有丝毫变化。
“此试纸是我用菘蓝、紫草等植物,混合硫磺、硝石等矿物制成。”她简单解释原理,“不同毒素会与试纸上的药剂发生反应,呈现不同颜色。方才那浅红色,便是针对某种生物碱类毒物的反应——这证明救济粮中的毒素,绝非天然生成,而是有人特意添加。”
话音刚落,衙署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太医署派往各村的医官匆匆进来,手里捧着一叠叠试纸,脸上满是激动:“苏医丞!各村的粮样都测过了!受灾村的救济粮,试纸全是红色!邻近未受灾的村子,用的是另一批次的粮,试纸全是青色!”
“好!”皇城司指挥使猛地一拍案,眼中闪过厉色,“有了这东西,便能确定毒粮的范围!立刻传令下去,重点排查京畿东部三县发放的那一批救济粮,查清楚这批粮是从哪个官仓调出,经了哪些人之手!”
衙役们轰然应诺,转身就要往外冲,却被苏清欢拦住了。
“大人稍等。”她看着案上那叠红色的试纸,眉头微蹙,“这试纸能证明粮食有毒,却无法指认凶手。方才我仔细查验过中毒者的脉象与呕吐物,那毒素并非砒霜、断肠草这类常见毒物,更像是几种毒物混合而成,隐蔽性极强——幕后之人,显然吸取了上次纵火案的教训,行事越发谨慎了。”
众人脸上的喜色顿时淡了几分。皇城司指挥使沉默片刻,看向苏清欢:“苏医丞有何对策?”
苏清欢拿起一张红色的试纸,指尖轻轻拂过那片红色:“试纸只是第一步,能帮我们缩小范围。但要让真凶无所遁形,还需更直观的证据——比如,找到毒素的来源,或是在某个环节,抓住他们处理毒粮的痕迹。”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案上的粮样与试纸,声音里多了几分坚定:“不过现在,至少我们知道了该往哪里查。这试纸,已经替我们撕开了他们的第一道伪装。”
烛火摇曳,映在苏清欢的脸上,也映在案上那一张张或红或青的试纸上。那些薄薄的纸片,此刻仿佛成了最锋利的刀,正一点点剖开毒粮案的迷雾,朝着幕后隐藏的黑手,缓缓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