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焰像颗银色的流星般“咻”地窜回神社院子,身后拖着的却是一串意想不到的尾巴——琪露诺领着一群抱着冰块玩的的妖精,翅膀扇得呼呼响,个个脸上洋溢着“有热闹凑”的兴奋。更要命的是,这热闹显然还买一送一,莉格露也带着她那一大群嗡嗡作响、振翅频率各异的虫子军团压境了!那阵仗,简直像片会移动的、色彩斑斓(如果忽略掉虫子本身的观感)的乌云。
星暝远远瞥见这“梦幻组合”,眼皮就开始跳。琪露诺和莉格露这对冤家凑一块儿,空气里都仿佛飘着无形的火星子。果然,还没等星焰落地站稳,那边厢已经开始了熟悉的“开场白”。
“哼,笨蛋琪露诺,带这么多冰疙瘩来,是想把神社冻成冰窖吗?”莉格露双手叉腰,下巴抬得老高,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个严肃的指挥官,虽然她身边几只大甲虫正互相用触角顶来顶去玩得不亦乐乎。
“咱才不是笨蛋!咱是最强的!”琪露诺冰翼猛地一振,寒气肉眼可见地扩散开一圈,冻得旁边几株小草瞬间挂上白霜,“咱是来帮星焰想办法的!倒是你,带这么多虫子来,想把神社啃光吗?”
“我们虫族是来贡献智慧的!总比你这种只会冻青蛙的愚者强!”莉格露针锋相对,几只毒蛾在她身后示威性地扑棱着翅膀。
“愚者……是比笨蛋厉害吗?”琪露诺歪着头,一脸认真地思考这个词语的分量。
“……”莉格露被这清奇的脑回路噎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脸色憋得通红,“我!我完全无法忍受与你这种智力水平的妖精正常交流!”她气鼓鼓地一跺脚,身边几只有着锋利前肢的螳螂立刻摆出了进攻姿态。
“哼,咱才不怕你!”琪露诺周身寒气大盛,小手一挥,几根尖锐的冰凌瞬间凝结成型,悬浮在身侧,针锋相对。
眼看一场冰虫大战就要在神社前院上演,星暝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又开始突突直跳。为了防止屋内那位气息越来越冷的“煞神”被这堪比菜市场的噪音彻底引爆,他不动声色地抬了抬手指。一道无形的隔音结界如同水波般迅速扩散,将整个神社都包裹了进去,瞬间将喧嚣隔绝在外。
“这……真的没问题吗?”魅魔飘在星暝旁边,看着屋外剑拔弩张的琪露诺和莉格露,以及被夹在中间、急得团团转的星焰,脸上写满了“靠谱程度为负”的怀疑。
星暝揉了揉眉心,语气带着一种“我已经躺平任嘲”的疲惫:“虽然我对他们的头脑持绝对的否定态度……”他顿了顿,瞥了一眼魅魔,“好吧,坦白说,我对我自己的计策也没啥信心。纯粹是死马当活马医。”
魅魔深有同感地点点头:“真是棘手啊。看来以后我要是收徒弟,首要标准就是——话得多!越能说越好!最好能跟说书似的,一天到晚叭叭叭个不停那种!”
星暝斜睨着她,眼神里充满了“你认真的吗?”的调侃:“你也想收徒?啧,我还以为你会抱着那堆魔法书和实验器材,孤独终老、自得其乐一辈子呢。”
“喂喂!”魅魔不满地用月牙杖戳了戳空气,“只是打算!计划!懂吗?伟大的魔法师也需要传承衣钵的好不好!”她托着下巴,似乎在认真构想,“嗯……上次你弄来的那个红头发、叫铃铛的小家伙好像就不错?看着挺有活力,就是可惜了,是个妖怪。”
“什么铃铛!人家有名有姓,叫红美铃!”星暝立刻纠正,顺便撇清关系,“而且不是我‘弄来’的!是紫那家伙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拎过来的!我只是看她人生地不熟,暂时收留了一下,后来也顺路送她回去了。”他想起那个有些迷糊又热心肠的红发少女,语气缓和了点,“说起来……也有点好奇她后来怎么样了。”
魅魔一听,立刻来了精神,怂恿道:“好奇就去看啊!星暝你不是最擅长‘遁走’吗?‘唰’一下就到了!”
星暝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我又没鬼畜到在人家小姑娘身上留什么跟踪术式!拜托,我星暝在你们这帮家伙心里,形象就那么不堪入目吗?”
魅魔眨眨眼,露出一个极其无辜又意味深长的笑容,慢悠悠地吐出四个字:“……未可知也。”
星暝:“……” 他决定放弃跟这个满脑子污秽的恶灵争论自己的道德水准问题。还是眼前这出妖精闹剧更有看头(或者说更让人绝望)。
另一边,星焰正急得直跳脚,小脸都皱成了一团:“琪露诺!莉格露!大家都是好朋友!不要打架呀!” 她试图用身体挡在双方中间。
然而,正处于“最强宣言”状态的琪露诺和“虫族尊严”模式下的莉格露显然听不进去。寒气与虫翅的嗡鸣相互挤压,气氛一触即发。
“可恶!居然不听星焰的话!” 星焰见自己的劝阻完全无效,小嘴一瘪,似乎也来了点脾气。只见她深吸一口气,拳头猛地一握!
“呼——!”
毫无征兆地,炽热的银色火焰瞬间从她小小的身体里爆发出来!那火焰并不狂暴,反而带着一种纯净而凝练的高温,如同一个小太阳凭空降临!银色的火光瞬间驱散了琪露诺带来的寒气,更让莉格露和她身后的虫群如遭雷击!
“哇啊啊!烫!好烫!”
“翅膀!我的翅膀要烤焦了!”
“快跑!是克星!”
虫群瞬间炸了锅,原本整齐(勉强算整齐)的阵型乱成一团麻,恐惧压倒了命令,嗡嗡叫着四散逃窜,转眼就躲得无影无踪,只留下几片被高温燎卷了边的可怜叶子。
莉格露离得最近,被那扑面而来的热浪烘得小脸通红,头发都似乎要卷曲起来,斗志瞬间被蒸发得一干二净,只剩下“好热好想躲”的本能。
而琪露诺那边,她引以为傲的寒气在绝对的高温面前如同遇到沸水的薄冰,“嗤嗤”作响,瞬间化作大片滚烫的水蒸气,把她自己笼罩在内。
“咳咳咳……好、好热的水汽……咱的完美冻结……” 琪露诺被蒸汽呛得直咳嗽,小手徒劳地挥舞着驱散雾气,哪里还有半分打架的心思,整个人都蔫了。
星焰满意地看着瞬间“和平”下来的场面,身上的银火迅速消失,仿佛刚才的场景只是幻觉。她一脸“早该如此”的表情:“这才对嘛!明明我们是来讨论让鬼姐姐笑的方法的!不是来打架的!”
被高温和水汽双重打击的莉格露,擦了擦额头上(可能是热的也可能是急的)的汗,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恢复正常的星焰,喘着气,勉强找回一点虫族至尊的思路:“让……让她笑?唔……要不……让我的虫子们去挠她脚心?痒痒总该能笑出来吧?”她提出了一个非常“虫族特色”的解决方案。
全程目睹这“智囊团”运作过程的星暝,痛苦地捂住了脸,发出一声绝望的长叹:“……我是不是上次脑子被师匠治坏了,留下的后遗症还没好?居然……居然会有一瞬间想要相信他们能想出什么靠谱的主意……” 他开始深刻怀疑自己决策的智商下限。
魅魔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甚至还用手肘捅了捅星暝:“那个挠脚心的主意……好像有点可行性?”
星暝连吐槽的力气都没了,只是回给她一个“你觉得呢?”的死亡凝视。
这时,其他人的“讨论”似乎进入了新的阶段。琪露诺甩了甩湿漉漉的头发,重新挺起胸脯,冰蓝色的眼睛里闪烁着自信的光芒:“哼!挠脚心?太幼稚了!咱的主意才是最好的!”她环视了一圈被她的“气势”(以及刚才的蒸汽)震住的妖精们,“只要打起雪仗!那个什么什么鬼,一定会高兴起来的!不信你问咱的朋友们!”
“是……是呀!”
“琪露诺酱说得对!”
“雪仗最开心了!”
妖精们立刻七嘴八舌地附和起来,虽然内容毫无建设性。
星焰看了看头顶明晃晃的太阳,又感受了一下空气中四溢的暖意:“可是琪露诺,现在没有雪呀?” 她指了指周围绿意盎然的树木和青翠的草地。
“不怕!”琪露诺小手一挥,“看咱的——「完美冻结」!”
话音未落,她猛地抬手,一股强劲的寒气瞬间爆发,目标却不是地面或空气,而是——一只刚好路过的、蹦蹦跳跳的倒霉青蛙!
“呱?!”
可怜的青蛙连一声完整的抗议都没发出,就被瞬间冻成了一块晶莹剔透、保持着跳跃姿势的冰雕,“啪嗒”一声掉在地上,还弹了一下。
“好……好厉害!”星焰看着那块青蛙冰雕,下意识地赞叹道,但随即眉头又皱了起来,“可是……我们要的是雪呀?这个……是冰块,而且……”她看着冰块里栩栩如生的青蛙,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哼!”莉格露逮到机会,立刻发出不屑的冷哼,“笨蛋就是笨蛋,连冰和雪都分不清!怪不得以前被我们虫族统治的时候,只能缩在冰窟窿里发抖!”
“咱才不是笨蛋!咱是最强的!”琪露诺冰翼怒张,寒气再次汹涌,“而且咱没有被统治!咱是自由的!”
“当然不是笨蛋,”莉格露脸上满是刻意的恍然大悟,“是大笨蛋!比笨蛋还笨一个等级!”
“那,那也比笨蛋厉害!”
“噗……”连魅魔都忍不住笑出声。
莉格露则是彻底被这神奇的脑回路打败了,指着琪露诺的手指都在抖:“我……我受不了了!”她气急败坏地再次摆出战斗架势,虽然身边的虫子已经跑光了,只剩她一个光杆司令,“看来只能用实力让你闭嘴了!”
“哼!咱才不怕你!”琪露诺立刻针锋相对,寒气凝聚成冰凌。
眼看第二轮冲突即将爆发,星焰的神色也绷紧了,银色的眼睛里闪烁着“怎么又来了”的无奈和一丝“看来还得我出手”的决绝。
“够了!”星暝实在看不下去了,再让这帮“智囊”闹下去,他怕自己会忍不住一个把她们全丢到三途川对岸冷静冷静。
瞬间,前院安静了下来。琪露诺的冰凌僵在半空,莉格露的架势也忘了收,妖精们齐刷刷地看向星暝,连星焰都好奇地歪着头。
“你们的‘好意’,”星暝的目光扫过琪露诺、莉格露和那群妖精,“我心领了。不过……关于如何让鬼开心起来这件事,暂时……不需要更多‘天才’的主意了。今天辛苦大家跑一趟,都散了吧,各回各家。”
妖精们面面相觑,似乎还有点没反应过来。莉格露最先放下手臂,撇了撇嘴,嘀咕了一句“浪费虫族智慧”,转身就朝着山林飞去,大概是去收拢她的虫群了。
琪露诺则有点不甘心,指着地上的青蛙冰雕:“那……那咱冻的青蛙……”
“解冻,放了。”星暝言简意赅。
“哦……”琪露诺蔫蔫地应了一声,小手一挥,青蛙冰雕上的寒冰迅速消融。重获自由的青蛙“呱”地惊叫一声,连滚带爬地蹦进了草丛深处,消失不见。琪露诺这才带着她的妖精小伙伴们,垂头丧气地飞走了。
前院终于恢复了宁静,只剩下星焰和星暝、魅魔。
星焰跑到星暝身边,扯了扯他的袖子,脸上带着点沮丧:“主人……对不起,星焰好像把事情搞砸了……” 她本来是想帮忙的。
星暝揉了揉她银色的头发,语气缓和下来:“不怪你,星焰。是那帮家伙思维方式太‘独特’了。”
魅魔也飘了过来:“看来……想敲开那扇心门,光靠冰块、虫子和挠痒痒,是远远不够的啊。”她拍了拍星暝的肩膀,“星暝,任重而道远哦~伟大的魔法师先走一步,去研究我的‘快乐因子喷射器’去了!说不定哪天就能派上用场呢?拜拜!” 话音未落,她身形化作一道流光,瞬间消失在原地,只留下空气中一丝淡淡的魔力涟漪。
星暝撤去了笼罩神社的隔音结界。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想到屋里那个木头人气息越发沉郁、几乎要与阴影融为一体,只觉得脑仁一抽一抽地疼。这丫头油盐不进,软硬不吃,简直比封印了千年的顽石还难撬动。他原地踱了两步,一个身影忽然浮上心头——师匠!那位被誉为“月之头脑”的存在,总该有点对付“问题儿童”的高见吧?
“星焰,”他朝正蹲在廊下发呆的小家伙招招手,“走,跟我去找师匠讨个主意去!”
“好呀!”星焰立刻蹦了起来,银色的眼睛里满是雀跃。
星暝不再犹豫,带着星焰,身影瞬间挤入光隙,朝着永远亭的方向而去。
就在星暝他们的声音彻底消失的刹那,屋内那如同凝固的身影,眼睫极其细微地颤动了一下。她缓缓睁开眼,然而,这份寂静只维持了不到一次呼吸的时间。
“呵呵呵……”
一阵带着回音、仿佛从四面八方同时响起的轻笑毫无征兆地弥漫开来。伴随着笑声,博丽鬼正前方的空间如同被无形的手指轻轻撕开一道缝隙。那缝隙边缘流淌着深邃的紫光,内里是无数窥视的眼瞳构成的奇异背景。一身华丽洋装的八云紫,姿态优雅地侧坐在隙间的边缘,如同从画中走出的仕女,脸上挂着那副永远让人捉摸不透的微笑。
鬼的瞳孔瞬间收缩,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她看着眼前这个据说是“救”了她、被星暝归类为“好妖怪”的存在,心底却本能地升起一股挥之不去的厌恶。她不喜欢紫,非常不喜欢。这种神出鬼没、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神,总让她想起长安城里那些躲在帘幕后算计人心的达官贵人们。但她知道对方的身份和力量,终究还是垂下眼帘,用毫无起伏的声音称呼道:“……八云紫大人。”
“呵呵,不用紧张……”紫的声音轻柔得像羽毛拂过,她随意地晃了晃手中的桧扇,目光扫过正厅那把如同陷入最深层睡眠、连一丝力量波动都感知不到的草薙剑,“瞧,这个神社里现在只有我们两个——还有那把咱保证它不会‘醒来’的剑。所以,如果心里头压着什么话,想找人说说……”她微微前倾身体,笑容带着一丝蛊惑,“都可以告诉姐姐哦~”
鬼一言不发地低着头,像一尊冰冷的石雕。她甚至懒得去思考对方是如何让那把据说很厉害的剑陷入沉睡的。这种力量层面的碾压,让她更加警惕。
紫似乎并不在意她的沉默,自顾自地用扇骨轻轻点着掌心,眼神带着了然的笑意:“不想说么?不过咱也大概猜得到——”她的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鬼紧抿的唇上,“你是想回到你原本的家乡,去完成你那所谓的‘复仇’念头吧?嗯?”
博丽鬼的身体僵了一下。这个妖怪……果然知道!她藏在心底最深处、日夜灼烧的念头,就这么被对方轻描淡写地戳破了!(虽然确实也挺明显的就是了……)一股被窥视的恼怒混合着更深的戒备涌上心头,让她攥紧了袖中的拳头,指节微微发白。
“呵呵,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呢。”紫的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弧度,语气轻飘飘的,却像冰锥刺入对方的心脏,“以你目前这点微末道行,别说去复仇了,就算多遇上几个手持棍棒的普通农夫,恐怕都会被乱棍打得不知所措呢。上次信浓那只小狐妖……”她故意顿了顿,看到鬼的脸色更冷了几分,“不过是你运气好,捡了个重伤垂死的漏罢了。真以为靠这点本事就能回去报仇雪恨?”
鬼猛地抬起头,那双深黑的眼眸第一次锐利地直视着紫:“你一直监视我们。” 这不是疑问,而是冰冷的陈述。星暝师父知道吗?他默许了?
“哎呀呀,别说得那么难听嘛。”紫用扇子掩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弯起的紫色眼眸,仿佛在嗔怪,“小星暝没有反对,不是么?咱只是……保驾护航而已,多上一道保险。毕竟,万一你这块‘好料子’还没打磨好就折在外头,咱也会很心疼的呢。” 她的话语真假难辨,带着一种令人不适的亲昵。
鬼再次陷入沉默,只是那眼神里的厌恶和抗拒更加明显了。
紫似乎觉得火候差不多了,话锋陡然一转,语气带着诱人的魔力:“不过呢……咱知道一条捷径。你心心念念的唐国……”她轻轻抬起右手,优雅地在身旁的空气中一划——
一道新的隙间无声无息地裂开,边缘流淌着更加深邃、仿佛能吞噬光线的紫色光芒。隙间内部不再是无数眼瞳的背景,而是呈现出一种混沌模糊、不断扭曲的光影,隐约能窥见一些与东国截然不同的建筑轮廓和风物剪影。
“……咱可以立刻送你去。”紫的声音如同恶魔的低语,“当然,是在小星暝不在的时候。而一旦到了那里……”她摊开手,笑容带着绝对的纵容,“你想做什么,咱都绝不会阻拦哦~”
鬼的目光瞬间被那道散发着熟悉气息的隙间牢牢吸住!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唐国!长安!那些在火光中狞笑的脸孔……复仇的烈焰在胸腔里疯狂燃烧!她几乎要脱口而出“好”!
然而,仅存的理智死死拽住了她。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尤其在这个妖怪面前。她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目光锐利地刺向紫:“……你为什么要帮我?”她的语气斩钉截铁,“别用那些虚情假意的套话。”
紫脸上的笑容似乎凝滞了一瞬,随即绽放得更加灿烂,仿佛就在等这句话:“既然这样……”她的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种分享秘密的意味,“那就告诉你吧——咱也需要你的帮助。”
“我?”鬼的眉头紧紧蹙起。她能帮到这个深不可测的大妖怪什么?
“没错~”紫点了点头,“我需要你……定期来为咱正在构筑的‘东国大结界’,提供一点你的灵力。就这么简单~”
提供灵力?鬼心中的疑虑更深了。她看了看紫,又看了看那道通往故国的隙间:“你自己不行吗?而且……”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语气带着自嘲,“我的灵力还那么微弱。” 这理由听起来简直荒谬。
“很遗憾,不行呢~”紫微微摇头,脸上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丝困扰,“在过去,第一位为大结界奉上灵力的巫女,她的灵力浩瀚如海,精纯无比,支撑了结界演化足足百年之久!可惜啊……”她叹了口气,眼神变得悠远,“结界的演化终究超出了最初的预想,如同贪婪的巨兽,将那作为根基的灵力也蚕食、延伸到了极限。更棘手的是……”紫的语气陡然转冷,带着一丝愠怒,“不知为何,这结界在演化过程中,似乎只认‘巫女’的灵力了!就像被宠坏的孩子,只肯吃特定的奶水。若是放任不管,让它自行发展……”她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轻笑,眼神带着点自嘲,“恐怕等咱这老妖怪都化成灰了,也看不到结界彻底成型的那一天呢。”
她顿了顿,目光重新聚焦在鬼身上,带着审视:“而在你之前,自然也有被咱挑中的巫女,为这结界添砖加瓦过……她们的力量各有特质,如同不同色彩的丝线,共同编织着这张笼罩东国的巨网。所以……”紫的嘴角再次勾起那抹神秘的弧度,“你明白了吗?你的灵力,对此刻的结界而言,是不可或缺的‘新丝线’。”
鬼的目光下意识地扫向那把依旧毫无动静的草薙剑。这把剑……真的被完全压制了吗?紫的话有几分可信?但……通往故国的路就在眼前。复仇的诱惑如同最甜美的毒药,灼烧着她的理智。
“……什么时候开始?”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干涩而平静。
紫脸上的笑容瞬间明媚起来:“不急……咱可以先送你去唐国一趟,了却心愿。”她朝那道隙间优雅地做了个“请”的手势,随即又竖起一根手指,轻轻摇了摇,语气带着毒药般的温柔,“不过呢,有件小事你必须答应咱。”
鬼的心猛地一沉,她就知道还有条件。
紫的笑容依旧完美无瑕,声音却再次压低了几分,带着一种亲昵的警告:“暂时——只是暂时哦~先别把这事告诉你师父。否则……”她眼神里闪过一丝冰冷,“咱以后可就不帮你了哦~”
短暂的沉默在神社内弥漫,只剩下隙间边缘那细微的、如同蛇信吞吐般的紫色流光在无声闪烁。
鬼的目光在紫那张带着“善意”微笑的脸和通往故国的通道之间反复逡巡。信任?对这个虚实难测的妖怪?她一丝一毫都没有。但……这是唯一的机会。星暝师父……他很好,可他的方法太慢了。她等不了,也不想再等了。那些仇人,每多活一天,对她都是煎熬。
“……我答应你。” 最终,四个字从她紧咬的齿缝间挤出,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意味。
“这才对嘛~”紫的笑容瞬间放大,如同盛开的罂粟,带着致命的艳丽。她手中的桧扇对着那道通往大唐的隙间轻轻一点,那混沌的光影瞬间稳定清晰了不少,“该回来的时候,咱自然会送你回来的。”她的语气笃定,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鬼深吸了一口气,胸腔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对未知旅程的忐忑,有对复仇的渴望,有对紫的深深戒备,还有一丝……对星暝那短暂收留的、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复杂感受。她最后看了一眼紫,那双深黑的眼眸里没有任何感激或亲近,只有一片化不开的坚冰。
不再犹豫,她猛地转身,不再看紫那张令人不适的笑脸,挺直了那套略显宽大的红白巫女服下的单薄脊背,朝着那道散发着异域气息的隙间,径直走了进去。小小的身影瞬间被扭曲的光影吞没,消失在隙间深处。
隙间在她身后无声地合拢,如同从未出现过。
神社内,只剩下八云紫一人。
——以及睡得正香的草薙剑。
紫脸上那副完美无缺的、带着诱人魔力的笑容,在鬼的身影消失的瞬间,如同退潮般迅速敛去。那双深邃的紫瞳里,只剩下冰封般的冷意和一丝难以言喻的……遗憾?不,或许用“失望后的决绝”更为贴切。
她一直优雅交叠在身前的左手,此刻才缓缓松开。那保养得宜、如同美玉雕琢的手指,指节因为刚才长时间的紧握而微微泛白,甚至带着些许僵硬。她低头,凝视着自己发白的指节,眼神复杂地变幻着。
(这个孩子……注定不是咱理想中的那位呢……)
紫在心中无声地叹息。这个博丽鬼……她心中的寒冰太厚,仇恨的根扎得太深。改变她?太难了,或者说,几乎看不到希望。甚至……她有些后悔当初将她带回来,让她成为博丽神社的巫女。
但……后悔无用。
紫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那点遗憾和犹豫被彻底碾碎。
(不过……她的灵力……尤其若是和祸一般沾染上杀戮气息后……)
紫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带着一种物尽其用的残酷算计。
(如果融入到结界之中……或许……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就像在水源里滴入一滴猛毒,无形中让结界对东国境内的人类产生一种潜移默化的‘震慑’……让他们越发胆怯,越发不敢反抗,最终……彻底沦为温顺的羔羊。)
她仿佛看到了未来,人类在结界笼罩下,因为那源自巫女灵力的无形恐惧而战战兢兢、俯首帖耳的画面。这……似乎也不错?虽然过程与最初的设想大相径庭,但结果……殊途同归。
紫缓缓抬起左手,指尖萦绕起一缕极其细微、却带着冰冷锋锐气息的紫色光芒,对着虚空轻轻一点。一道无形的涟漪扩散开来,将鬼离去时残留的、那丝微弱的灵力波动,小心翼翼地引导、封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