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梦轻松愉快地从场上溜达回来,绯袴轻摆,脸上还带着点刚活动完筋骨的红晕。魔梨沙立刻蹦跳着迎上去,兴奋地拍她肩膀:“灵梦!太棒啦!三拳两脚就把那个紫毛武士收拾了!” 她模仿着灵梦最后那记虹光拳的动作,“「结束啦!」——帅呆了!”
爱莲也从她那本厚得吓人的魔法书上抬起头,金发下的眼神带着真诚的佩服:“嗯……很厉害呢!她的刀……好像都没碰到你?” 她努力回忆着刚才的战斗细节。
灵梦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嘿嘿傻笑着挠了挠头:“还好啦,主要是她冲得太猛了,自己撞上来的感觉?” 她目光无意间扫向场边,只见那个叫明罗的紫发武士正被两个杂役架着胳膊,一瘸一拐、灰头土脸地往场外拖。那背影看着……莫名有点可怜兮兮的。
灵梦眨了眨紫水晶般的眸子,心里头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刚冒了个泡:“啊,对了!” 她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扭头看向魔梨沙和爱莲,刚才那点小情绪瞬间被抛到了九霄云外,“你们的对手是谁呀?厉害不厉害?” 她兴致勃勃地问,注意力完全转移到了伙伴们身上。
魔梨沙立刻从怀里掏出对战表,手指点着:“喏,你看!我这场对上的家伙名字有点怪,叫什么‘小兔姬’?听起来像个小姑娘的名字,不知道使什么招数的。” 她撇撇嘴,似乎对手名字不够霸气让她有点失望。
爱莲也凑过来看,指着自己名字下面那一行:“我的对手……嗯……好像叫‘千夜’?” 她努力回想着这个名字,眉头微微蹙起,显然没半点印象。
就在爱莲说出“千夜”这个名字的瞬间,旁边一直沉默观察的“石川神官”——星暝,瞳孔深处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他袖中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千夜?别人不知道这名字背后是谁,他还能不知道吗?那分明是改头换面、服用了秘药掩盖了妖气的织雪千早!
她怎么会和爱莲排到一起?星暝的思绪飞快转动。千早报名参赛的事,他倒是清楚,毕竟是他策划的。当时她来登记,虽说名字换了,样貌也稍作调整,但那骨子里透出的气质和那份从容,在人群中依然颇为扎眼。不过她自称是“云游的异士”,无门无派,自然也只能老老实实去打淘汰赛。
回想起昨天淘汰赛上的一幕,星暝的眼神沉了沉。千早当时换了身行头——一身以玄黑为底、绣着精致花纹的和服,衬得她本人肌肤胜雪。一头如瀑的黑长直发简单地挽起,鬓边斜插着一朵不知名的白色绢花,素雅中透着几分神秘。她这副打扮混在一群五大三粗的武士、和尚和奇装异服者中间,简直像是一滴墨落入了浑浊的泥潭,格外显眼。
比赛一开始,场子里顿时乱成了一锅粥。喊杀声、兵器碰撞声不绝于耳。不少参赛者看到千早这样一位“柔弱美人”落单,心思各异。有想冲过去护花的,有想趁乱先解决掉这个“软柿子”的,更有甚者,眼神里都带上了不怀好意的下流味道。
然而,就在司仪喊“开始”的余音未落之际,站在场边的千早只是唇角极其细微地向上弯了一下。下一刻,她的身影如同滴入水中的墨滴,瞬间“晕染”开来,消失在了原地!速度快到连残影都难以捕捉!
“人呢?!”
“哪去了?”
“小心!有古怪!”
场上众人一片哗然,惊疑不定地四处张望。混战仍在继续,但一股无形的寒意悄然弥漫开来。总感觉身边似乎有微风拂过,或是眼角余光瞥见一抹极淡的黑影掠过,可定睛看去,却又空空如也。那黑影如同鬼魅,无声无息地环绕着整个赛场,仿佛无处不在。
等到场上厮杀得只剩下几个伤痕累累、气喘吁吁的幸存者,正准备进行最后的决战时,那一直萦绕在场边的,让人心头不安的黑色“微风”骤然凝聚!
千早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凭空出现在场地中央!她甚至没有拔刀,只是身形微动,快得如同瞬移!玉手轻抬,化掌为刀,带着肉眼几乎看不清的轨迹,精准地切在最后几个站着的选手脖颈侧面!
“呃!”
“啊!”
几声短促的闷哼几乎同时响起。那几个还沉浸在搏杀中的壮汉,只觉得眼前一黑,连反应都来不及,就软软地瘫倒在地,失去了意识。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华丽得如同舞蹈,却又带着致命的效率。
观众席上死寂了一瞬,随即爆发出巨大的喧哗!
“天呐!刚才那是……?”
“好快!我什么都没看清!”
“她一直在场上?!”
“风神!这简直是风神啊!” 有人激动地喊出了这个称号。
但也有不少质疑的声音:
“哼,不过是仗着速度快,等别人打得筋疲力尽了才出来捡便宜!”
“就是!算不得真本事!有本事堂堂正正打一场?”
“看她那样子,怕不是用了什么邪术吧?”
这场淘汰赛自然也落入了有心人的眼中。藤原师辅本来对这种底层的大乱斗毫无兴趣,但千早那惊鸿一瞥的表现和神秘莫测的来历,却让他不得不破例关注。手下人查来查去,这个“千夜”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除了一个假名和展露的那点实力,其他信息一片空白。这种来路不明的人物,在眼下这个敏感的演武时期,由不得他不警惕。
更让他心头疑云密布的是贺茂忠行私下对他说的话。那位大阴阳师当时眉头紧锁,语气凝重:“师辅大人,那位‘千夜’姑娘……老朽观其力量,确实深不可测,速度之快已臻化境。只是……”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只是她所展露的‘灵力’,总让老朽感觉有些……异样。非是寻常阴阳师或神官的路数,亦非佛门法力的感觉,倒像是……过于纯粹,反而失了人间烟火气,透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
藤原师辅本就怀疑对方来历,听了贺茂忠行这模棱两可却又直指核心的判断,更是疑窦丛生。但对方目前只是参赛,并未显露恶意,贸然动手只会打草惊蛇。老狐狸眼珠一转,立刻有了主意。他暗中操作,免去了千早第一天的正赛,让她得以“休整”。而到了今天,他则“恰好”将千早安排与“西方神秘法师”的代表之一——爱莲对阵!
这手安排可谓一石三鸟:
一来,可以借爱莲这个“西方法师”的手,逼出千早更多的底牌,看看她到底是何方神圣,那“古怪”的灵力究竟是什么来头。
二来,爱莲背后的势力(藤原师辅眼中的“西方神秘组织”)同样是他想要探底的对象。让这两方实力不明、立场未知的“局外人”先对上,无论结果如何,他都能坐收渔利。
三来嘛,就算两方打出真火,结下梁子,那也纯粹是“抽签”的“巧合”,跟他藤原中纳言大人可没半点关系!到时候他还能扮演个和事佬的角色,进一步拉拢双方。
星暝看着对战表上“爱莲”与“千夜”的名字紧紧挨着,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藤原老狐狸这步棋……下得可真够阴的。他倒不担心爱莲的安全,千早自有分寸。但爱莲那迷糊的性格和记性……万一在场上不小心用了什么不该用的魔法,或者被逼急了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会不会暴露身份?更重要的是,这场比试,会不会干扰到他对安倍晴明的计划?
“石川老师?” 爱莲的声音带着点困惑,把他从思绪中拉回。伪装过的的魔女抱着她那本厚书,眼神茫然地看着他,“嗯……那个‘千夜’……很厉害吗?”
星暝心底叹了口气,脸上却迅速恢复了“石川神官”那沉稳和蔼的表情,温声安抚道:“无妨。尽力而为便是。记住,点到为止,安全第一。” 他只能这样隐晦地提醒。
“嗯!” 爱莲用力点点头,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注意力又回到了她那本魔法书上,嘴里又开始小声嘀咕着某个复杂咒语的音节,显然在抓紧时间“复习”。魔梨沙则在一旁摩拳擦掌,对着空气比划着,准备迎接她那位名字古怪的对手“小兔姬”。
灵梦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感觉大家都有点“心事重重”?她甩甩头,把这点奇怪的感觉抛开,兴致勃勃地拉着星焰:“走!星焰!我们先去等着看魔梨沙打架!看看那个‘小兔姬’是不是真的像兔子一样蹦蹦跳跳!” 她紫发飞扬,活力满满,仿佛刚才那场碾压式的胜利和场边那点小插曲,都只是清晨掠过神社庭院的一阵微风,吹过就散了。
而魔梨沙瞅了瞅周围攒动的人头,撇撇嘴,捏着那张写着“小兔姬”名字的对战签,脚尖一旋,悄没声地溜进了旁边一条僻静的小巷。确认四下无人,她指尖在发梢一点,魔力流转间,那头刻意伪装过的普通发色瞬间褪去,重新变回张扬醒目的火红。她甩了甩头,红发在阳光下跳跃,这才感觉舒坦了。整理了下那身与周围格格不入、缀着星月纹饰的异域法袍,她重新握紧了自己的扫帚柄,深吸一口气,大步流星地朝着自己那方擂台走去。
与此同时,伪装成“石川神官”的星暝,正不动声色地穿过人群。方才魔梨沙一离开,他就悄然动用了点“小手段”,从负责登记的小吏那里“借”来了关于“小兔姬”的档案。纸页上的信息少得可怜,但其中一条却让他眉头微蹙——这小兔姬昨日首战的对手,竟在赛前离奇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仿佛人间蒸发。再结合她轻松跳过淘汰赛的背景……星暝心中警铃微作。他借着人群掩护,指尖微动,一道极细微的灵力传音精准地送入了刚踏上擂台的魔梨沙耳中:“魔梨沙,当心点。你这对手,昨日比赛还没打,她的对手就失踪了,透着邪性。别着了道。”
魔梨沙脚步微不可察地一顿,眉毛几不可察地挑了一下,算是收到了星暝的提醒。她抬眼望向擂台对面,那位传说中的“小兔姬”已然婷婷立于场中。
饶是魔梨沙自诩见多识广,也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位少女的姿容气度,确实与这喧嚣的演武场有些格格不入。深红色的长发如瀑,几缕额发精巧地分成六道,垂落颊边,更长的耳发柔顺地贴着颈侧。浓密的长发在脑后梳拢,用一根明黄色的发带系成一个温婉的单马尾,发尾几乎要垂到右肩上。她身着一袭内衬是柔和的蓝色、外罩为典雅的紫色和服,衣料上点缀着深红色五瓣花状的精美纹样。整个人站在那儿,沉静娴雅,不像来打擂台的武士,倒像是从哪家深宅大院里走出来的公主殿下,带着一种天然的、不容忽视的存在感。魔梨沙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那身异域风情的法袍,再对比对方这纯正的大和风韵,心里嘀咕:难怪藤原那老狐狸把她推给我,这模样,确实比自己这身“奇装异服”顺眼多了,更能讨京都人喜欢吧?
“你就是‘小兔姬’?”魔梨沙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礼貌得体,毕竟现在顶着“西方法师”的名头,“名字倒是挺可爱,不过……看起来倒不怎么像蹦蹦跳跳的兔子嘛?”她试图用轻松的语气开场。
小兔姬闻言,唇角弯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笑容温婉,声音也如清泉般悦耳:“红发的‘魔法使’小姐,也很少见呢。”她特意在“魔法使”三个字上微微加重了语气,眼眸里闪过一丝洞悉的光芒,仿佛看穿了魔梨沙这身打扮下的本质。
魔梨沙心头一凛,对方这反应……果然不简单!她刚想顺着话题试探几句,小兔姬却毫无征兆地再次开口。这一次,她的嘴唇几乎没怎么动,那温婉的声音如同带着钩子的丝线,直接、清晰地钻入了魔梨沙的耳中,精准无比,避开了周围所有嘈杂:
“那么,这位红发的‘魔法使’小姐,可否告诉我,你与那位紫发的博丽巫女……以及她身边那位看似普通的神官大人,究竟是何等关系?还有昨日那位操纵着奇特‘式神’、落败后又被神官带走的里香姑娘,你们之间,又存在着何种联系呢?”
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狠狠扎在魔梨沙的神经上!冷汗瞬间就浸透了她的后背!她猛地抬眼看向小兔姬,对方脸上依旧是那副人畜无害的温婉笑容,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询问从未发生过。魔梨沙的心脏狂跳,强压下几乎要脱口而出的惊呼,努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同样压低回应道:“我……我不太明白你在说什么。那位巫女大人和神官大人,自然是德高望重的前辈。至于里香……不过是个未能相逢的对手罢了。”她一边说,一边飞快地用眼角余光扫视四周——观众们依旧热情高涨地讨论着,裁判席上的阴阳师们也毫无异状。果然,刚才那番话,只有她一个人听见了!这女人……用的什么手段?!
小兔姬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反而更显无辜,她微微歪了歪头,深红色的马尾随着动作轻轻晃动,语气充满了纯然的困惑:“诶?我刚才……说什么了吗?魔法使小姐是不是听错了?还是这京都的风声太大,扰了你的心神?”
装傻!赤裸裸的装傻!魔梨沙看着对方那副“我什么都不知道”的纯真表情,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这家伙绝对有问题!而且问题大了去了!星暝的警告、对手的离奇失踪、这诡异的传音入密、还有她话语中隐含的对他们一行人的深度了解……所有线索瞬间在魔梨沙脑中串联起来,敲响了震耳欲聋的警钟!
这家伙,绝对不是什么普通的参赛者!更不是什么温婉的公主!她像一条潜伏在华丽锦缎下的毒蛇,美丽,却致命!
魔梨沙握紧了手中的扫帚,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红宝石般的眼眸死死锁定对面那个深红长发、笑容温婉的身影,所有的轻慢和试探瞬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全神贯注的凝重和如临大敌的警惕。
她必须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这场看似普通的演武对决,恐怕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危险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