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凡出发了。
没有盛大的欢送仪式,没有冗长的告别言辞。只有药婆婆、几位核心长老以及少数得知内情的高层,沉默地站在黑石堡高耸的城门楼上,目送着那道背负着整个古武世界希望的身影,化作一道并不起眼的流光,决绝地投向西方那连绵起伏、仿佛连接着天地的巨大山脉阴影之中。
气氛凝重得几乎要滴出水来。每个人都清楚,盟主此行,九死一生。成功的希望渺茫如星火,失败的后果却沉重如整个世界的崩塌。但他们除了坚守岗位,为盟主祈祷,以及做好最坏的打算外,别无他法。
流光之中,呼凡面色平静,眼神锐利如鹰隼,牢牢锁定着远方那不周山脉的轮廓。他肩头的煤球也一改往日的懒散,小爪子紧紧抓着,圆溜溜的眼睛警惕地扫视着下方飞速掠过的山川河流,偶尔抽动一下鼻子,似乎在分辨空气中可能存在的危险气息。
根据规划的最佳路线,呼凡并未直接飞向不周山脉的核心区域,而是先沿着山脉外围相对安全的区域迂回前进,避开几处已知的、连《古界山海异闻录》都标注为“大凶”的绝地。即便如此,随着不断深入,周围的环境也开始变得截然不同。
空气中的灵气变得异常狂暴和稀薄,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古老、更加沉重、仿佛蕴含着天地初开时本源力量的混沌气息。这股气息对寻常修士而言是毒药,会侵蚀经脉,扰乱法力,但对呼凡这般将《混沌不灭体》修炼到一定火候的体修来说,虽然也感到巨大的压力,却仿佛鱼儿入水,隐隐有种回归本源的舒畅感。他全身的细胞似乎都在贪婪地呼吸着这股混沌气息,体内的气血奔流速度不自觉的加快,《混沌不灭体》的功法自行缓缓运转,炼化着这难得的外界能量。
“果然,此地与我的功法同源。”呼凡心中微定,这算是一个好消息。在此地作战,他的持久力和恢复力或许比外界更强。
下方的大地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沉色调,山石嶙峋,形状怪诞,许多地方寸草不生,只有一些散发着微弱灵光或诡异波动的苔藓、地衣类植物顽强地生长着。偶尔能看到一些体型庞大、外形狰狞的妖兽在群山间徘徊,它们散发出的气息最低也相当于金丹修士,其中不乏一些拥有元婴级别威压的存在。好在呼凡飞遁的高度足够,气息也收敛得极好,并未引起这些地头蛇的注意。
“按照星图推算和路线规划,天路最可能的显化地点,应该是在不周山脉主峰,‘擎天峰’的东南侧,一处名为‘观星崖’的古平台附近。”呼凡一边飞遁,一边在脑海中回忆着整合后的信息,“‘观星崖’之名,自古有之,据说曾是远古先民观测星象、祭祀天地之所,其位置正对‘紫微帝星’常年运行的轨迹。在‘星力贯顶’天象发生时,那里将是星力最为集中的地点之一,也是引动天路共鸣的最佳位置。”
时间紧迫,他必须在天象发生前,抵达观星崖,并做好一切准备。
越靠近不周山脉核心,那股源自山体的无形威压就越发强烈。仿佛整片天地都在排斥着外来者,空气变得粘稠,飞行阻力大增。呼凡不得不提升灵力输出,才能保持速度。肩头的煤球也开始显得有些焦躁不安,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呜”声。
“怎么了,煤球?感觉到什么了?”呼凡放缓速度,关切地问道。
煤球用小爪子指了指下方一片看似平静的、笼罩着淡淡灰色雾气的山谷,又使劲摇了摇头,做出一个“危险”的姿势。
呼凡凝神望去,神识小心翼翼地探入那片灰色雾气。刚一接触,他便感觉神识如同被无数细小的针扎一般,传来阵阵刺痛,更有一股阴冷、腐蚀的力量沿着神识蔓延而来,试图侵蚀他的神魂。
“蚀魂迷雾!”呼凡心中一凛,立刻切断那缕神识。仅仅是边缘地带的雾气就有如此威力,若是深入其中,后果不堪设想。《古界山海异闻录》中记载的绝地,果然名不虚传。他感激地揉了揉煤球的脑袋,“好家伙,鼻子比神识还灵!记你一功!”
“嗷呜~”煤球得意地扬了扬下巴,似乎在说“那当然”。
有了煤球的预警,呼凡更加小心,时刻留意着周围环境的细微变化,避开那些看似平静却暗藏杀机的地带。他再次感受到了带煤球来的正确性,这小家伙在某些方面,简直比最精密的探测法器还要好用。
沿途,他也看到了一些远古遗留的痕迹。比如一座被拦腰斩断的巨型石像,只剩下半截身躯矗立在荒原上,切口平滑如镜,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剑意残留;一片坍塌的、由某种黑色巨石垒砌的建筑群,石头上刻满了早已无法辨认的古老符文,隐约还能感受到一丝残存的阵法波动;甚至在一处悬崖峭壁上,发现了一幅巨大的、历经风雨侵蚀却依旧能分辨出轮廓的壁画,描绘的正是巨猿扛山踏天的场景,与南疆林海的那幅祭祀壁画如出一辙,只是更加宏大、更具神韵。
这些遗迹,无声地诉说着此地曾经的辉煌与神秘,也印证着那些古老传说的真实性。呼凡没有时间细细探索,但他将看到的一切都记在心里,或许在关键时刻,能提供一些意想不到的启发。
经过近一日的谨慎飞遁,绕过数处险地,击退了几波不长眼、试图将他当作点心的飞行妖兽后,呼凡终于抵达了此行的目的地——观星崖附近。
尚未靠近,一股更加磅礴、更加原始的威压便如同潮水般涌来。前方,一座根本无法用言语形容其雄伟与巨大的山峰,如同支撑天地的巨柱,悍然闯入视野!那就是不周山的主峰,擎天峰!
山体呈现出一种深邃的、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的混沌之色,高不知几万丈,上半部分直接没入了厚厚的云层以及更上方的九天罡风层之中,看不到山顶。仅仅是站在山脚下,仰望这座庞然大物,就让人感到自身的渺小与卑微,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敬畏感油然而生。
而观星崖,就位于擎天峰东南侧,大约在半山腰的位置(相对于那恐怖的高度而言)。那是一块巨大无比、向外突出的天然平台,表面相对平整,仿佛被某种伟力生生削出来的一般。平台上寸草不生,只有一些奇特的、仿佛星辰轨迹般的天然纹路。
呼凡降下遁光,落在观星崖的边缘。脚踏实地的瞬间,他清晰地感觉到,来自脚下山体以及整个不周山脉的威压,陡然增强了数倍!仿佛有无数座无形的大山压在他的身上,要将他碾碎。四周的混沌气息也更加浓郁,几乎凝成了实质,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
“好可怕的压迫感!这就是世界之脊的力量吗?”呼凡运转《混沌不灭体》,周身气血轰鸣,筋骨齐鸣,爆发出强大的力量,才勉强抗住了这股无处不在的恐怖压力。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只蚂蚁,在试图撼动一头沉睡的太古巨象。
他尝试调动了一下法力,发现在此地,法力的运转滞涩了十倍不止,威力也大打折扣。反而肉身气血之力,虽然也受到压制,但相对而言更加顺畅。这进一步证实了此地是体修主场,法修绝地的判断。
“系统,在此地签到!”呼凡没有浪费时间,立刻心中默念。观星崖这等古老神秘之地,签到奖励想必不会差。
【叮!观星崖签到成功!】
【恭喜宿主获得:星辉凝露(一滴)!】
【星辉凝露:汲取不周山观星崖万载星辰之力凝聚而成的露珠,蕴含精纯的星辰精华与一丝微弱的空间法则碎片。服用后可短暂提升对星辰之力的感知与亲和度,并有极小几率触发“星辰悟道”状态。(注:此物极为罕见,乃引动星力共鸣的辅助佳品。)】
好东西!呼凡心中一喜。这星辉凝露来得正是时候,对于他接下来要进行的“引动天路共鸣”有直接的帮助!他小心地将这滴如同液态钻石般、内部有点点星芒闪烁的露珠收起。
他走到观星崖的中心位置,那里是星辰纹路最密集的区域。抬头望天,虽然此刻是白昼,但通过《古界山海异闻录》中记载的观星法门以及自身强大的感知,他依然能模糊地感应到苍穹之上,那属于“紫微帝星”和“北斗七星”的独特道韵轨迹。它们正在按照某种玄奥的规律缓缓运行,向着四日之后子时三刻的那个关键节点汇聚。
“还有三天……”呼凡盘膝坐下,开始调整状态,同时细细感悟此地的环境,尝试与脚下这座世界之脊建立更深层次的联系。
他首先尝试运转《混沌不灭体》,主动吸收炼化周围的混沌气息。功法一经催动,仿佛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石子,以他为中心,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混沌气息漩涡。精纯而古老的能量涌入体内,被功法迅速炼化,滋养着他的肉身,巩固着他的根基。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与世界之心碎片的联系,在此地也变得更加清晰和紧密。
接着,他尝试释放出自身那属于“古武共主”的气运。当他不再刻意收敛,那汇聚了一界权柄与众生愿力的无形气运显化而出时,整个观星崖似乎微微震动了一下!平台上的那些星辰纹路,仿佛被注入了活力,开始散发出微弱的、如同呼吸般明灭的光芒。
有效!
呼凡精神大振,按照北极箴言中提及的方法,集中精神,以自身心神为“指引”,以磅礴的界运气运为“弦”,尝试去“拨动”此地那无处不在、却又无形无质的天地法则。
起初,这种感觉极其模糊,仿佛在黑暗中摸索,不得其法。界运气运虽强,却像是一个笨重的大锤,无法精准地敲击在法则的“节点”上。
就在这时,他想起了那滴【星辉凝露】。毫不犹豫地将其服下。
一股清凉、浩瀚、仿佛包容了无尽星空的力量瞬间在体内化开。他的感知力骤然提升了一个层次!原本模糊不清的天地法则,此刻在他“眼中”仿佛变成了一张由无数细密、复杂、闪烁着各色光点的丝线编织成的巨网。而他那庞大的界运气运,在这张巨网中,犹如一条散发着尊贵紫金色光芒的、活泼的游鱼。
他福至心灵,引导着这条“紫金游鱼”,小心翼翼地靠近巨网中几处与星辰轨迹、空间波动关联最紧密的“节点”。
“共鸣……拨动……”
他心中默念箴言,集中全部心神,操控着气运之“鱼”,轻轻触碰向其中一个最为明亮、与“紫微帝星”道韵遥相呼应的法则节点!
嗡——!
一声轻微的、仿佛来自世界深处的嗡鸣响起!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响彻在呼凡的心神乃至灵魂深处!
紧接着,他“看”到,被他触碰的那个法则节点,猛地亮起了璀璨的星光!这星光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迅速沿着法则之网向着四周蔓延、荡漾开去!
与此同时,他脚下的观星崖平台,那些星辰纹路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一道道星光从纹路中冲天而起,在他头顶上方汇聚!
不仅仅是观星崖,以擎天峰为中心,整个不周山脉的核心区域,那浓郁得化不开的混沌之气开始剧烈翻涌,仿佛烧开的沸水!山体内部,传来沉闷如雷的轰鸣,似乎有什么沉睡已久的东西,正在被唤醒!
呼凡肩头的煤球猛地站了起来,浑身毛发倒竖,对着擎天峰的方向发出了带着警惕和一丝兴奋的低吼。
呼凡的心脏砰砰直跳,他能感觉到,一种宏大、古老、超越了凡俗理解的存在,正在混沌之气的深处,沿着那被星光点亮的法则之网,缓缓浮现出它的轮廓!
那是一条路!
一条由无尽星光为基石,由混沌之气为护栏,由天地法则为脉络,蜿蜒向上,直通九天之外,没入无尽虚空深处的……登天之路!
它并非实体,更像是一种介于虚实之间的投影,但其散发出的磅礴道韵和威严,却真实不虚,震撼心灵!
“天路……这就是登天路!”呼凡仰着头,看着那条仿佛从神话中走出的璀璨路径,心中充满了激动与震撼。
古老传说的验证,线索收集的成果,在此刻化为了眼前这不可思议的景象!
天路,真的位于世界之脊——不周山!
并且,被他成功引动,显化出了痕迹!
虽然此刻的天路还只是一道虚幻的投影,并未完全凝实,通往的终点也模糊不清,但第一步,他成功了!
然而,还不等呼凡细细体会这份成功的喜悦,异变陡生!
或许是天路显化引动的天地异象太过惊人,惊动了不周山脉深处某些恐怖的存在。
“吼——!”
一声震耳欲聋、充满了暴虐与毁灭气息的咆哮,如同九天惊雷,从擎天峰的另一侧轰然传来!伴随着这声咆哮,一股令呼凡都感到心悸的恐怖威压,如同海啸般席卷而至!
与此同时,他脑海中系统的提示音也急促响起:
【警告!检测到极高能量反应接近!疑似上古凶兽‘夔牛’苏醒!】
【警告!天路显化进程吸引未知强大存在注意!】
【紧急任务发布:守护天路投影!在天路完全凝实前,抵挡一切干扰!任务失败,天路隐匿,飞升任务判定失败!】
呼凡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无比。
果然,不会那么顺利。
发现天路,仅仅只是开始。
真正的挑战和战斗,现在才刚刚拉开序幕!
他握紧了拳头,周身气血如同烘炉般燃烧起来,目光锐利地盯向咆哮传来的方向。
“来吧!让我看看,这世界之脊的守护者,或者说……拦路者,究竟有多强!”
煤球也弓起了身子,喉咙里发出威胁性的低吼,原本圆溜溜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与它可爱外表截然不符的、冰冷而古老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