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05年3月24日,晚上21点。
折腾了一天,我们各自回到宿舍区,简单收拾后便躺到床上,只想赶紧补上一觉。刚要合上眼,宿舍背后那条街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争吵声——不用猜也知道,又是蔡文达来了。
“你们ScI的人给我出来!整改方案还没敲定,想装聋作哑躲过去?”她的声音隔着窗户传进来,尖锐得像划玻璃,“别以为天黑了就能耍赖,今天这事必须给我个说法!”
韩亮猛地从床上坐起来,骂了句脏话:“这女人是不用睡觉的吗?都快九点了还来闹!”
我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心里一阵烦躁。白天的庭审刚结束,本以为能清静会儿,没想到蔡文达跟块狗皮膏药似的,黏上就甩不掉。
窗外的声音越来越大,隐约还夹杂着警卫劝阻的呵斥。王思宁翻了个身,闷在被子里嘟囔:“要不报警吧?再这么闹下去,全宿舍区的人都别想睡了。”
我掀开被子下床,走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路灯下,蔡文达正叉着腰跟两个警卫对峙,手里还挥舞着那份皱巴巴的整改文件,看那样子,是不打算善罢甘休了。
“看来今晚又没法安生了。”我叹了口气,转身抓起外套,“我去看看,总不能让她在这儿闹一夜。”
我快步下楼,走到蔡文达面前,强压着怒火喝道:“蔡文达,你是不是想疯了?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到这儿‘渣渣渣’地闹个没完?非要我们给你安些罪名,你才肯罢休是吗?”
她被我的气势震了一下,随即又梗起脖子:“我是来谈整改的,你们躲着不见,我只能在这儿等!”
“等什么?”我冷笑一声,“白天说了下午要开庭,晚上想休息,你偏要选这时候来闹,安的什么心?真当我们不敢治你寻衅滋事的罪?”
警卫在一旁帮腔:“蔡副区长,这里是宿舍区,晚上禁止喧哗,您还是请回吧。”
蔡文达看看我,又看看警卫,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却依旧不肯挪步:“我不拿到明确答复,就不走!”
“答复就是——滚!”我懒得再跟她废话,冲警卫使了个眼色,“按规定处理,再闹就直接扣下来,明天让区长来领人!”
这话彻底镇住了蔡文达,她张了张嘴,终究没敢再硬顶,只是狠狠瞪了我一眼,骂骂咧咧地转身走了,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我盯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街角,才松了口气,转身往宿舍走——只希望这一晚,她别再折腾出什么新花样了。
就这样,被蔡文达搅扰的一晚总算结束了。
2005年3月25日,天刚蒙蒙亮,我们刚从床上爬起来,还没来得及洗漱,宿舍区的大门外就传来了熟悉的吵闹声——不用问,又是蔡文达来了。
“ScI的人都出来!昨天的事还没解决呢!整改方案必须今天定下来!”她的声音隔着门传进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仿佛笃定了我们躲不过去似的。
韩亮咬着牙把牙刷往桌上一拍:“这女人是铁打的吗?不用睡觉的?”
我皱着眉看向窗外,晨光里,蔡文达的身影在门口来回踱步,手里依旧攥着那份整改文件,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架势。看来,这新的一天,又要从和她的纠缠开始了。
我盯着门口的蔡文达,语气里满是按捺不住的烦躁:“你要干什么你啊?从昨天闹到今天,到底有完没完?”
蔡文达扬起手里的整改文件,声音比清晨的露水还冷硬:“我昨天说了,整改方案今天必须定下来。区里已经给了最后期限,你们ScI调查局的运作规范必须按新章程来,没得商量。”
“章程?”我往前逼近一步,“你们区里的章程管得着ScI的事?别拿着鸡毛当令箭,赶紧把你那破文件收起来,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她却像没听见似的,自顾自翻开文件:“第一条,作息时间调整为早八点到晚六点,所有探员必须打卡考勤……”
“够了!”我厉声打断她,“我们查案哪回是按点上下班的?真按你这章程来,案子都得烂在手里!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蔡文达抬眼瞪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我只是按规定办事,不像某些人,总觉得自己能凌驾于规则之上。”
我说:“行了,什么早八点晚六点的,根本不切实际。再说了,不像某些人,专门跑来闹事,甚至不睡觉也要在这儿耗着,闹到最后怕是自己都要傻了。”
蔡文达脸色一沉:“我这是按规定执行公务,你少用这种嘲讽的语气!”
“执行公务?”我嗤笑一声,“有你这么不分昼夜、死缠烂打的公务?说白了,就是故意找茬。我们没功夫陪你耗,要么拿出正经的文件和理由,要么就赶紧走,别在这儿耽误我们办事。”
她攥着文件的手紧了紧,眼神里闪过一丝恼怒,却还是强撑着说:“考勤制度必须改,这是区里的决定!”
“那你让区里直接跟我们上级部门对接,别在这儿对着我们嚷嚷。”我懒得再跟她掰扯,转身就要往里走,“该说的都说了,听不听随你。”
我的话像是最后一根稻草,彻底点燃了蔡文达的怒火。她猛地将手里的文件摔在地上,发出“啪”的一声巨响,随即彻底大发雷霆,尖叫道:“你们敢无视区里的规定?我今天就坐这儿了,看你们能把我怎么样!”
说着,她一屁股重重地坐在大厅的椅子上,双手抱胸,仰着头,摆出一副“死赖到底”的架势。文件散落一地,纸张飘得到处都是。
周围的探员们都被这阵仗惊住了,有人想上前收拾文件,被她恶狠狠地瞪了回去:“谁都别动!没解决问题之前,谁也别想好过!”
大厅里瞬间陷入死寂,只剩下蔡文达粗重的呼吸声。我看着她这副蛮不讲理的样子,只觉得一阵头疼——这耗下去,今天的工作怕是又要被耽误了。
正僵持着,周队推门走了进来,手里还拎着个密封的纸盒。“刚收到的证物,你们看看。”他扬了扬手里的盒子。
我赶紧迎上去接过纸盒,入手沉甸甸的,外面贴着“机密”标签。“韩亮,送会议室存好,等下开个短会。”我朝韩亮递了个眼色。
韩亮刚接过盒子转身,蔡文达突然从椅子上弹起来,指着我们大发雷霆:“你们什么意思?背着我搞小动作?这盒子里装的什么?是不是跟地界的事有关?我告诉你们,想瞒我没门!”
她一边喊一边要往会议室冲,被周队伸手拦住:“蔡副区长,这是调查局的内部证物,跟你说的事没关系。请你自重,别妨碍我们办公。”
蔡文达被堵在原地,脸涨得通红,却还在撒泼:“我不信!肯定是你们藏了什么猫腻!今天不打开给我看,我就不走!”
周队皱起眉,语气沉了下来:“蔡文达同志,请注意你的身份。再这样胡闹,我只能向上级反映了。”
这话让蔡文达的气焰矮了半截,却依旧梗着脖子站在原地,眼神死死盯着会议室的方向,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
我盯着蔡文达,语气里满是无奈:“好了,你到底还要怎样?在你眼里,看到什么都能扯到地界上?我再说一遍,这里是云江市市政府规划组明确划给我们的区域,连这点基本信息都搞不清,一上来就开你的‘机关枪’,哒哒哒说一堆让人听不懂的话。”
我往前一步,加重了语气:“别再乱来,讲点道理行不行?我看你根本就是想硬来,仗着自己那点身份胡搅蛮缠。真当我们没办法治你?”
蔡文达被我说得哑口无言,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半天没挤出一句完整的话,只能死死攥着拳头,眼神里又气又急。周队在一旁沉声附和:“李武说得对,这里的归属有明确文件,你再纠缠下去,就是违反规定。”
这话像是戳中了她的痛处,蔡文达猛地抬起头,却依旧嘴硬:“我……我只是按流程核实!你们凭什么不让看?”
“核实找对地方去,”我懒得再跟她废话,“别在这儿耽误我们处理正事,再闹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蔡文达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了毛,再次大发雷霆:“你们凭什么这么对我说话?我是副区长!核实情况是我的职责!”
她猛地一拍桌子,散落的文件被震得跳起:“什么叫找对地方?这里就在我辖区内,我想查就查!你们藏着掖着,肯定有鬼!”
说着,她竟绕过周队,疯了似的往会议室冲,嘴里还喊着:“我倒要看看那盒子里是什么!是不是你们侵占土地的证据!”
韩亮在会议室门口听得清楚,赶紧把门反锁。蔡文达扑到门边,使劲捶打着门板:“开门!给我开门!你们这群目无王法的东西!”
周队脸色铁青,对着警卫厉声道:“把她拉开!再敢妨碍公务,直接采取强制措施!”
两个警卫上前架住蔡文达的胳膊,她还在拼命挣扎,尖叫着咒骂,那歇斯底里的样子,活像个失控的陀螺,在大厅里撞来撞去。
我说:“行了,你真以为拿着副区长的身份就能随便整人?做人先做事,连最基本的道理都不懂吗?一上来就摆身份、乱折腾,你这官当得也太没样子了。”
蔡文达被这话砸得愣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茫然,像是没料到我会这么说。但这愣神只持续了几秒,她立刻又梗起脖子质疑:“我摆身份?我这是按规矩办事!倒是你们,拿着块地就当自己的地盘,连上级部门都不放在眼里,还好意思跟我说做人做事?”
“按规矩办事就该不分场合、死缠烂打?”我冷笑,“先学会尊重人,再谈规矩吧。你现在这样,跟撒泼打滚有什么区别?”
她被噎得脸色发白,却还是强撑着:“我……我是为了区域规划!你们占着公园旁的地不用,就是浪费资源!”
“用不用、怎么用,轮不到你指手画脚。”周队在一旁沉声开口,“再闹下去,我们只能联系市纪委了。”
这话让蔡文达的气焰又矮了半截,却依旧站在原地不肯走,只是嘴里的嘟囔声越来越小,眼神也开始闪烁起来。
蔡文达像是被彻底激怒的困兽,再次爆发出歇斯底里的怒火,指着我们尖叫:“我不管什么做人做事!这块地就在我辖区内,我说了算!你们一天不按我的要求整改,我就一天不离开!”
她猛地往大厅中央一站,张开双臂,摆出一副死守到底的架势:“有本事你们就把我拖出去!我倒要看看,你们ScI调查局敢对区里的干不动粗!”
周队的脸色沉得能滴出水,刚要下令,蔡文达又拔高声音喊起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打的什么算盘!这块地靠近新开发的商圈,早就被你们盯上了吧?想瞒着区里搞小动作,没门!”
她的声音在大厅里回荡,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疯狂。我看着她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只觉得一阵无力——这人像是钻进了牛角尖,眼里只剩下“地界”和“控制权”,根本听不进任何道理。
周围的探员们都攥紧了拳头,若不是周队压着,怕是早就忍不住了。这场闹剧,看样子还要持续很久。
我(何风生)强压着怒火说道:“行了,你的第一步不就是想把这块地收走,然后解散我们ScI吗?周队,与其在这儿耗着,不如直接叫她的上级来,干脆把她给撤职算了。像她这种人根本不配当副区长,简直就是拿着身份滥用职权、维护自己的私欲。先学会做个好人,才谈得上做事,懂吗?我们也不是傻子,谁还看不明白你的心思?”
周队点了点头,当即拨通了江区长的电话。没过多久,江区长就赶到了。蔡文达一见上级来了,立刻冲上去,指着会议室的方向汇报:“区长您看!他们肯定在那个盒子里藏了地界的证据,这块地明明有问题,他们却死咬着说是自己的!”
江区长听完,脸色铁青,直接对着蔡文达厉声道:“你被辞退了!这块地早就规划给ScI调查局了,有明确的文件为证。你不仅无理取闹,还敢质疑ScI调查局,这在云江市就是大忌!何况ScI里还有我们江家的人,我们江家是云江市的代表,岂容你在这里撒野!”
被当场辞退的蔡文达彻底懵了,反应过来后使劲大发雷霆,尖叫着不肯接受,一屁股坐在大厅的铁板椅子上,死死抓住扶手:“我不走!你们凭什么辞退我!这其中肯定有猫腻,是他们联合起来陷害我!”
她在椅子上又哭又闹,活像个耍赖的孩子,任凭谁劝都无动于衷。江区长皱着眉挥了挥手:“把她架出去,别在这儿影响ScI办公。”两个警卫上前,费了好大劲才把死死扒着椅子的蔡文达拖了出去,她的咒骂声和挣扎声渐渐消失在门外。
大厅里终于恢复了安静,我和周队对视一眼,都松了口气。这场持续了许久的闹剧,总算以蔡文达的被辞退画上了句号。
我们还没来得及喘口气,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混乱的拖拽声,紧接着,蔡文达竟甩开了那两个警卫,像一阵风似的冲进大厅,头发凌乱,衣服也扯得歪歪扭扭,上来就指着我们新一轮大吵大闹:
“你们这群混蛋!合起伙来整我是不是?江区长肯定是被你们灌了迷魂汤!这块地我查过档案,根本没正式划归!你们骗得了他,骗不了我!”
她一边喊一边往会议室冲,看样子是还惦记着那个纸盒:“那盒子里肯定有假文件!我今天非要拆穿你们的真面目不可!”
警卫紧随其后追进来,一脸无奈地想再上前阻拦,却被她狠狠推开:“别碰我!我还是副区长!你们敢动我一下试试!”
周队脸色一沉,刚要开口,蔡文达已经扑到了会议室外,伸手就去拧门把手,嘴里还在嘶吼:“开门!今天不把话说清楚,谁也别想好过!”
我看着她这副彻底失控的样子,只觉得荒谬又头疼——被辞退的事实摆在眼前,她却还在做最后的挣扎,这场闹剧,看来是真要闹到无法收场才肯停了。
我看着蔡文达歇斯底里的样子,心灰意冷地说:“行了,我们所有人还不如收拾东西走呢。是你逼我们走的。”
蔡文达却冷笑一声:“不是。问题是他们为什么要跟你走?”
“他们?”我扫了一眼身边的同伴,语气坚定,“有些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有些是初中同学,还有些是高中同学,我们一路并肩走到现在,你觉得他们会信你这些鬼话?”
我逼近一步,盯着她的眼睛:“我告诉你,你什么都不是。非要逼着我们走,行啊,这下我们都走了,你能干什么?一个人在这里查那些你自己编出来的‘问题’吗?神经病!”
“从2001年初到现在,这几年里,谁听过这里是什么‘不正常的区域’?全是你瞎编的!我们又不是傻子,你这套忽悠人的把戏,根本行不通。”我越说越气,“从一开始到现在,就是你在这里胡编乱造、无理取闹,说白了,就是看不惯我们ScI调查局好好运转,见不得我们兄弟齐心。”
周围的探员们都沉下脸,韩亮攥着拳头骂道:“没错!要走也是被你逼的,但我们走了,你也别想好过!”
蔡文达被堵得说不出话,却还是梗着脖子:“我才不信你们会走!你们就是吓唬人!”
“是不是吓唬人,你看着就知道了。”我转身对周队点头,“收拾东西,我们先去临时据点办公。”
我们迅速行动起来,将重要文件、案件卷宗和换洗衣物都打包装好。十个行动小组加上后勤组、法医组,几十号人有条不紊地搬运着物资,没人再多看蔡文达一眼。
很快,所有人都集结完毕,浩浩荡荡地往门外走。蔡文达站在大厅中央,看着空荡荡的办公区,突然扬声喊道:“你们真的走了?哼,反正这个地方现在是我的了!”
我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指了指门上刚贴好的公告:“虽然你非要占着这地方,但我们是被你逼走的,所以这里必须关门。你自己看看吧。”
公告上的字迹清晰醒目,蔡文达走近几步,逐字念着,脸色越来越难看——“不明女士”四个字像针一样扎在她眼里,她猛地抬头瞪向我们,尖叫道:“你们骂谁不明女士?这分明就是指我!”
“谁心虚就是指谁。”我淡淡地说,“什么时候你不再来骚扰,我们自然会回来。”
说完,我转身跟上队伍。车窗外,蔡文达还站在ScI调查局门口,死死盯着那张公告,像尊被钉在原地的石像。而我们的车队已经驶离,朝着卢哥的鹰嘴崖露营地开去——那里虽然简陋,却能让我们安安静静地做事,总好过在无休止的纠缠里消耗精力。
鹰嘴崖的风带着草木的清香,帐篷很快搭了起来,临时办公点也迅速运作。韩亮拍着我的肩膀笑:“总算能清净了,这地方比被那个女人盯着舒服多了。”
我望着远处的山峦,心里清楚:蔡文达的闹剧或许还没结束,但至少现在,我们先夺回了属于自己的节奏。
红姐端着刚煮好的茶水走过来,笑着打趣:“哦,几年不见,你们这群人还是跑到鹰嘴崖来办案?这地方的石头缝里都快藏着你们的脚印了。”
我接过搪瓷杯,无奈地叹了口气:“还不是被那个蔡文达逼的,跟个精神病似的,天天来局里骚扰,非说我们的办公地是她的,还胡扯什么没有正规文件,简直不可理喻。”
红姐的笑容突然顿住,眉头蹙了起来:“等一下,你说她叫蔡文达?”见我点头,她摇摇头,“不对,她本名叫卢苇善,是我们卢家的人。当年不知道犯了什么事,突然就跑了,之后才改了现在的名字。”
旁边的卢萍也凑过来,脸色有些复杂:“真没想到会是她。当年她跑的时候,亲生父母急得快疯了,发动全家找了大半年,一点音讯都没有,谁能想到她会跑到云江市,还变成了这副样子。”
我和周队对视一眼,都有些意外——没想到蔡文达的背后还有这么一段渊源。
感慨归感慨,安顿的事不能耽误。十组探员加上后勤、法医两组,很快在露营地铺开了摊子:帐篷沿着崖边排开,临时办公桌用石板和木箱搭起,无线电设备架起来时,滋滋的电流声里透着股久违的踏实。
法医组最是熟门熟路,直接回了不远处那栋两层平房——那是他们以前来鹰嘴崖办案时的临时解剖点,通风好,还带个小院子,此刻正飘出消毒水的味道。
我们的露营地和法医组的平房之间,隔着护林大叔的竹林场。风吹过竹林,沙沙的响声像在给我们伴奏,远处的山雾慢慢散开,露出青灰色的崖壁。
红姐看着我们忙碌的身影,笑着说:“放心住下,有啥需要尽管开口。倒是那个卢苇善……你们打算怎么处理?”
我望着崖下的深谷,沉声道:“先把眼前的案子办完再说。至于她,总有该面对的人和事。”
刚把箱子搬到临时搭建的木桌上,准备拆封,就见江区长踩着碎石路走了过来,脸上带着几分无奈:“风生,没想到她还是闹到了这一步。”
我擦了擦手上的灰,苦笑一声:“我们也实在看不下去她那副样子。其实这鹰嘴崖我们以前就来过,早就是我们的临时调查点了。ScI调查局虽然后来升级扩建了,但底子还在,她却非说那块地是她的,简直没道理可讲。”
顿了顿,我压低声音:“对了,我们已经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了——卢苇善,卢家的人。这事你先别跟她提,到时候看我们怎么还击就行,总得让她明白,胡搅蛮缠是没用的。”
江区长点点头,目光扫过周围忙碌的探员们,叹了口气:“是我没管好手下的人,让你们受委屈了。这箱子里是新调过来的证物吧?需要什么支持尽管开口,别因为她耽误了正事。”
“放心吧区长,”我拍了拍箱子,“案子耽误不了。至于她,我们心里有数。”
江区长又叮嘱了几句注意安全,便转身离开了。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竹林尽头,我回头看向那个密封的箱子,眼神沉了下来——眼下,解开箱子里的秘密,才是最要紧的事。
我深吸一口气,撕掉纸盒外层的密封胶带,掀开盖子。里面铺着一层防震泡沫,小心翼翼拨开后,露出两样东西——一张折叠整齐的A4纸,上面打印着密密麻麻的代码,数字与字母交织,像一串没有规律的密码;旁边压着一张泛黄的老照片,拍的是一座爬满藤蔓的洋馆,尖顶在暮色里透着几分阴森。指尖抚过照片背面,一行钢笔字清晰可见:雷母斯山庄。
“接下来就去雷母斯山庄进行调查。”我把照片和代码纸收好,刚要安排分组,帐篷外突然传来一阵尖利的呵斥声,紧接着一个穿着深色风衣的女人闯了进来,上来就指着我们大发雷霆:“谁让你们在鹰嘴崖扎营的?这是卢家的地界,赶紧给我搬走!”
我皱起眉,这人语气冲得很,却不是蔡文达那副疯癫的样子,眼神里带着几分倨傲。红姐从旁边走过来,低声对我道:“这是卢文姬,卢家的二小姐,性子烈得很。”
卢文姬见我们没动,音量又拔高了几分:“听见没有?赶紧收拾东西滚蛋!别以为找了几个外人就能占我们卢家的地,门儿都没有!”
韩亮忍不住怼回去:“我们是来办案的,又不是来抢地的,你吼什么?”
“办案?”卢文姬冷笑一声,“我看是借着办案的由头,想打听雷母斯山庄的事吧?我告诉你们,那地方也是卢家的产业,轮不到外人插手!”
她这话一出,我心里咯噔一下——刚提到雷母斯山庄,她就找上门来,这事恐怕没那么简单。
正僵持着,卢明远端着一大盆刚炖好的肉汤从临时伙房走出来,听见卢文姬的话,把盆往石桌上一放,皱着眉开口:“文姬,你这话可不对。那个雷母斯山庄怎么就成了我们卢家的产业?你别在这儿乱说话,让人笑话。”
卢文姬转头瞪向他:“卢明远,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一个做饭的懂什么!族谱上写得明明白白,那山庄早年就是卢家买下来的,怎么不是我们的产业?”
“族谱?”卢哥拿起勺子搅了搅肉汤,语气带着几分无奈,“那都是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当年那山庄因为出了桩命案,早就被官府收走了,后来几经转手,跟卢家早就没关系了。你这大小姐当的,自家旧事都没弄清楚,就跑来瞎嚷嚷?”
卢文姬被噎得脸一红,却依旧嘴硬:“我……我听我爹说的!肯定是你记错了!”
“我在卢家待了三十多年,比你岁数都大,还能记错这个?”卢哥叹了口气,“那山庄邪乎得很,这些年没人敢靠近,你就别往自家身上揽了,没意思。”
卢文姬咬着唇,眼神闪烁,却没再反驳,只是死死盯着我们,像是在琢磨什么。我看在眼里,心里更确定——这雷母斯山庄,怕是藏着不少卢家的秘密。
我看着卢文姬寸步不让的样子,一股火气直往上涌:“好了,我们无论走到哪里都有你们卢家的人出来拦着,难不成还真要逼我们离开云江市?就算我们去了别的城市,你们是不是也要追过去闹?照你这说法,难不成运城省、甚至整个蒙特国的地盘都是你们卢家的?”
我往前一步,加重了语气:“时代早就不同了,别总抱着那些老黄历不放。现在是2005年,讲的是规矩和法理,不是谁嗓门大谁就有理。老黄历该翻篇了!”
卢文姬被我说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却依旧不肯松口。突然,她猛地搬过一把折叠椅,“哐当”一声放在露营地的大门口,一屁股坐了下去,双臂抱胸,摆出一副死守的架势:“我不管什么时代,没说清楚不许走!雷母斯山庄的事,你们休想插手!”
韩亮气得想上前理论,被我一把拉住。我盯着坐在门口的卢文姬,心里清楚,这又是一场耗不起的纠缠——她堵着门,我们总不能真的硬闯,可雷母斯山庄的线索就在眼前,耽误一分钟都可能错过关键。
卢哥在一旁叹了口气,低声道:“这丫头被家里宠坏了,认死理。要不……我去叫她爹来?”
我摇摇头:“先等等。她越是拦着,越说明那山庄里有问题。我们得想办法,既不能跟她硬顶,也不能耽误了调查。”
说话间,风穿过竹林场,沙沙的响声里,似乎都带着几分焦灼。门口的卢文姬像尊门神,一动不动,这场僵局,看来还得费些功夫才能打破。
我看着卢文姬,语气里带着几分嘲讽:“我倒觉得,你们卢家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产业吧?在云江市这么多年,压根没听说过卢家有什么名头。谁不知道云江市的代表是江家,什么时候轮得到你们卢家来划地盘了?”
这话像是捅了马蜂窝,卢文姬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彻底大发雷霆:“你懂个屁!我们卢家在云江市立足的时候,江家还不知道在哪儿呢!不过是这几年江家仗着人多势众才出了头,真论根基,我们卢家比他们深多了!”
她越说越激动,指着远处的山峦喊道:“鹰嘴崖、雷母斯山庄,这些早年都是我们卢家的产业!要不是后来出了些事,轮得到江家在这儿耀武扬威?你们这群外人,什么都不知道就敢乱说话!”
“出了些事?”我捕捉到她话里的漏洞,追问,“什么事能让你们卢家把产业都丢了?”
卢文姬却像被踩了尾巴,脸色骤变,狠狠瞪着我:“用不着你管!总之这地方就是我们卢家的,你们赶紧滚!不然我让你们在云江市待不下去!”
她的嘶吼在山谷里回荡,却显得格外色厉内荏。我知道,她越是激动,越说明被我说中了要害——卢家的所谓“产业”,恐怕早就名存实亡了。
我看着卢文姬,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行了,别再扯那些没用的了。云江市最开始就是个镇,叫荒年镇,是江昌吉一手创建的。江昌吉是江家第一代,这是老辈人都知道的事。”
我顿了顿,扫了一眼在场的人,继续说道:“你们卢家,还有何家、王家、石家、高家、杨家、蒋家、韩家、寸家,说到底都是江家的后代分支。当年荒年镇能站稳脚跟,靠的是江家牵头,各家合力,哪来的谁比谁根基深?”
卢文姬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像是被人当众掀了底,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半天挤不出一句话,只能死死攥着拳头,眼神里又气又急。
卢哥在一旁点点头:“风生说的是实话。老辈人传下来的族谱上都写着呢,咱们这些家族,早年都是跟着江家一起在荒年镇扎根的。文姬,你这孩子,怎么连自家根脉都忘了?”
这话彻底堵死了卢文姬的嘴,她愣在原地,脸上的嚣张渐渐褪去,只剩下几分难堪和不甘。门口的椅子还空着,她却像是没力气再坐回去,只是呆呆地站着,望着远处的竹林出神。
卢文姬猛地后退一步,像是被这话烫到了似的,尖声喊道:“不可能!你胡说!我们卢家怎么可能是江家的后代?我爷爷从来没跟我说过这些!”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眼神里满是抗拒:“我不信!你们肯定是串通好骗我的!卢家就是卢家,跟江家一点关系都没有!”
说着,她突然抓起地上的石子,狠狠往地上一摔:“我不管什么荒年镇,什么江昌吉!这鹰嘴崖就是我们卢家的地方,雷母斯山庄也是!你们谁也别想抢!”
她的情绪彻底失控,像个被戳破谎言的孩子,一边喊一边往后退,直到后背撞到竹林的竹竿上,才踉跄着停下,死死咬着嘴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掉下来。
卢哥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一本泛黄的小册子:“文姬,这是卢家族谱的抄本,你自己看吧。第三页就写着,咱们祖上是当年跟着江昌吉来荒年镇的猎户,后来才分支成卢家。”
卢文姬盯着那本小册子,却怎么也不肯伸手去接,只是一个劲地摇头:“假的……都是假的……”
我看着还在犟嘴的卢文姬,淡淡一笑:“你仔细想想,云江市名字里带个‘江’字,不就是因为江家吗?当年江昌吉创建荒年镇,后来镇子发展成市,取名时特意用了江家的‘江’字,就是为了记念这份开创之功。老辈人谁不知道这个典故?”
卢文姬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这简单直接的话堵得哑口无言。是啊,城市名字里的“江”字,就像一根无形的线,把江家与这片土地的渊源系得明明白白,任她再怎么否认也没用。
她愣在原地,脸上的倔强一点点垮下来,眼神里的抗拒渐渐变成了迷茫,像是一直坚信的东西突然碎了个缺口,再也撑不起之前的强硬。
我往前一步,目光直视着她:“事到如今,你还要反驳什么呢?名字里的‘江’字是铁证,族谱上的记载是凭据,老辈人的说法更是代代相传。这些难道还不够说明问题?”
卢文姬的肩膀微微垮了下来,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之前那股子张牙舞爪的气焰彻底没了,只剩下满眼的茫然和无措,像是突然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风穿过竹林,卷起几片枯叶,落在她脚边。她盯着地上的枯叶,半天,才闷闷地挤出一句:“我……我不知道这些……爷爷从来没跟我说过……”
语气里没了之前的尖锐,反倒透着点委屈,倒像是个突然得知真相、一时接受不了的孩子。
我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语气冷了几分:“你本来就没资格知道这些。真要是早告诉你,以你的性子,还不知道会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再说那个卢苇善,好好的名字不用,非要改成蔡文达在那里撒野,现在你又跳出来帮她胡闹——你们俩到底想干什么?”我顿了顿,目光扫过她紧绷的脸,“别真当自己是卢家正牌小姐了,说白了,你们不过是卢家的旁支远亲,仗着沾点边就想在这儿作威作福?”
这话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卢文姬心上。她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屈辱,却被我眼神里的冷意逼得又低下头,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卢哥在一旁叹了口气,没再多说——有些话点到为止,再戳穿就没意思了。但谁都清楚,这层窗户纸一旦捅破,卢文姬再想拿“卢家”当幌子,怕是没那么容易了。
话音刚落,远处的竹林小道上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只见一个人影跌跌撞撞地冲了出来,正是之前被辞退的蔡文达——如今该叫她卢苇善了。
她头发乱糟糟地贴在脸上,衣服上还沾着泥点,看样子是一路跑过来的。见到我们和卢文姬对峙的场面,她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扑向卢文姬:“文姬!你可得为我做主啊!他们联合江区长把我辞退了,还污蔑我不是卢家人!”
卢文姬被她拽得一个趔趄,脸上闪过一丝嫌恶,却还是强撑着架子:“你先别急,我正在跟他们理论呢!”
卢苇善这才注意到我们的目光,立刻梗起脖子,摆出之前那副撒泼的架势:“看什么看!我告诉你们,卢家不会放过你们的!这块地、还有雷母斯山庄,都轮不到你们插手!”
我看着眼前这两个同出卢家旁支、却同样拎不清的女人,只觉得一阵荒谬。卢哥在一旁皱紧了眉,低声道:“真是家门不幸……”
一场新的闹剧,似乎又要开场了。
我看着眼前两个还在撒泼的女人,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你们真是够无语的。别以为就你们俩能闹,我们这儿可有七大金刚呢!”
我朝身后喊了一声:“吴莲秋、陈迪迦、熊可乐、杨秋萍、蒲玲、周提春、杨容芳,上!让她们俩见识见识厉害!”
七个身影立刻上前,呈扇形把卢苇善和卢文姬围在中间。吴莲秋先开了口,语速又快又稳:“两位,撒泼耍赖没用,鹰嘴崖是我们的临时据点,雷母斯山庄我们查定了,你们拦不住。”
陈迪迦紧接着跟上:“卢家旁支的身份唬不了人,江家才是云江市的代表,这是规矩。”
熊可乐嗓门亮,直接盖过她们想插话的声音:“赶紧让开,别耽误我们办案,不然有你们好受的!”
杨秋萍、蒲玲、周提春、杨容芳也你一言我一语,逻辑清晰,语速飞快,把道理掰开揉碎了往她们耳朵里灌。卢苇善和卢文姬刚想张嘴反驳,就被下一波话头堵回去,根本插不上嘴,脸色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最后只能张着嘴,像被堵住了嗓子眼的鱼,一点脾气都发不出来了。
正乱着,两个中年男人快步穿过竹林走了过来,脸色铁青——正是卢苇善和卢文姬的父亲。
卢苇善的父亲一把攥住她的胳膊,看清眼前的混乱场面,气得手都在抖,扬手就给了她一记耳光,“啪”的一声脆响在山谷里回荡:“丢人现眼的东西!我怎么养出你这么个不知好歹的!”
卢文姬的父亲也没客气,拽过自己女儿,同样狠狠扇了她两巴掌,声音带着怒火:“让你在家里待着别出来惹事,你偏不听!卢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两个女人被打得懵了,捂着脸不敢作声,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可没过几秒,卢苇善突然梗着脖子喊:“我没错!他们就是在抢卢家的地盘!”
卢文姬也跟着哭喊道:“我不回去!凭什么让他们占着鹰嘴崖?凭什么不让查雷母斯山庄?”
她们索性一屁股坐到地上,任凭父亲怎么拉都不肯起来,嘴里反复念叨着“地盘”“山庄”,那股子犟劲,倒真有几分相似。
卢苇善的父亲气得踹了旁边的石头一脚,指着她骂:“还敢嘴硬!当年你跑出去改名换姓就够荒唐了,现在还敢勾结外人祸祸自家?”
卢文姬的父亲则捂着胸口直喘气,对我们连连道歉:“对不住,对不住各位,是我没教好女儿,让你们见笑了。”
我摆了摆手,看着地上耍赖的两人,只觉得这场闹剧该有个彻底的结束。
我往前一步,目光扫过地上还在犟嘴的两人,语气冷得像鹰嘴崖的山风:“先说说我们ScI调查局的地盘——那是有正式批文的,是江家牵头规划的,轮得到你们来抢?别总想着占别人的地方,先把自己的理捋顺了。”
“再说说雷母斯山庄,”我顿了顿,加重了语气,“那地方有两百年历史,名字是当年的创始人起的,他早就作古了,跟你们卢家八竿子打不着。现在那山庄早就废弃成了荒宅,你们揪着不放,到底想干什么?”
“我们明天就回ScI调查局办公,”我盯着她们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如果到时候你们还敢来闹,就别怪我们不客气。别忘了,质疑、骚扰ScI调查局,按规矩,是死刑。”
最后几个字像冰块砸在地上,卢苇善和卢文姬的哭声突然顿住,脸上的倔强瞬间被恐惧取代。她们的父亲也赶紧上前拉人,嘴里连声说着“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山谷里突然安静下来,只有风吹过竹林的沙沙声,像是在为这场闹剧敲下休止符。
正僵持着,人群外突然传来一个尖利的女声:“什么不敢?我看你们ScI就是一群废物!整天在这儿鬼混,不如赶紧卷铺盖回家!”
众人循声望去,是个穿着花衬衫的中年妇女,双手叉腰,满脸不屑。
她话音未落,一个壮实的男人快步冲过来,一把揪住她的胳膊,看也不看就扬手扇了过去,“啪啪啪”几声脆响,打得那妇女懵在原地。
“你疯了不成!”男人怒吼着,指着我们的方向,“你看看你说的是人话吗?ScI是什么?是他们拿命拼出来的名声,是从多少血水里爬出来的记忆!我们今天本来是要去给你妈上坟的,你在这里胡咧咧什么?”
他喘了口气,眼神扫过在场所有人,声音沉了下来:“你诅咒ScI,就相当于诅咒我们所有人的母亲!谁家没有娘?他们守着这片地,护着这方人,你凭什么糟践?”
那妇女被打得脸颊红肿,捂着脸不敢作声,眼里的戾气渐渐变成了怯懦。周围的人也纷纷点头,看向她的眼神里带着不满——在云江市,没人不知道ScI调查局这些年办过多少险案,护过多少百姓,这份情分,早就刻在当地人心里了。
卢苇善和卢文姬的父亲见状,赶紧拉着自家女儿往回撤,连声道:“误会,都是误会,我们这就走,这就走。”
一场风波,竟被这突如其来的巴掌彻底打散了。我望着那对夫妇离去的背影,心里清楚,有些东西,远比争吵更有分量——那是人心,是公道,是打不散也骂不走的底气。
卢苇善捂着脸从地上爬起来,像是被那中年男子的话点燃了引线,突然冲着我们尖声叫嚷:“ScI?什么狗屁ScI!不就是一群装模作样的家伙吗?还拿命拼?我看就是借着名头作威作福!你们说的那些好听的,谁知道是真是假?”她死死瞪着我们,眼神里满是扭曲的愤怒,唾沫星子随着她的嘶吼溅出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就是想占着雷母斯山庄的秘密,怕被人揭穿!”
我向前逼近一步,声音掷地有声:“ScI,是特殊罪案调查小组。‘特殊’二字,指的是那些离奇诡谲、难以定性的案件;‘罪案’二字,涵盖所有触犯规则的事件,这两者绝不能混为一谈。”
“而你们呢?”我扫过卢苇善和卢文姬,语气带着冷意,“你们俩倒是真在搞‘特殊’——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跳出规矩另搞一套,仗着点旁支关系就想独霸一方,这不就是典型的‘特殊’?我们调查的,恰恰就是你们这种破坏秩序的‘特殊情况’,就是要消灭这种毫无道理的‘特殊’,懂吗?”
“至于雷母斯山庄,”我加重了语气,“那地方废弃了两百年,创始人早已作古,跟你们卢家旁支更是八竿子打不着。我们去调查,是因为它牵扯到案子,不是要占那块地。你们死咬着不放,到底在怕什么?”
一番话像连珠炮般砸过去,卢苇善刚要张开的嘴猛地顿住,眼里的嚣张气焰明显弱了几分。
卢文姬突然尖叫一声,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跳起来,指着我们的鼻子嘶吼:“胡说!什么特殊罪案!我看你们就是故意针对我们卢家!什么两百年的山庄,那就是我们卢家的根!你们想查就是想挖我们的根!”
她胸口剧烈起伏,脸涨得通红,之前被扇耳光的红肿还没消退,此刻更显狰狞:“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安的什么心!不就是看我们卢家现在不如从前了,想踩着我们往上爬吗?我告诉你们,没门!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不准你们碰雷母斯山庄一根手指头!”
唾沫星子随着她的怒吼飞溅,她像疯了一样往前冲,被旁边的父亲死死拽住才没扑过来,嘴里依旧骂骂咧咧,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卢家的地盘”“不准碰山庄”,眼里的疯狂劲比卢苇善还要盛几分。
我盯着卢文姬,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雷母斯山庄,是我们五年前——也就是2001年2月28日端掉的雷母斯公司的产业。那公司负责人泰雷姆巴佩和他女儿泰安迪姆巴佩,本就是这山庄的后代,早就被我们抓了。”
“现在之所以要去那里,是因为发现了跟他们相关的新线索,怀疑他们还有别的同伙和线路。”我顿了顿,目光扫过她和卢苇善,带着几分嘲讽,“这案子里,我们是主角,线索、目标、行动都轮不到外人置喙。就你们俩?别说当主角,连个像样的配角都够不上资格,根本没立场在这儿瞎嚷嚷。”
“说白了,这事儿从头到尾都跟你们卢家没半点关系,别再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卢文姬像是被这句话狠狠扎中,突然挣脱父亲的手,疯了似的往前扑:“你撒谎!泰雷姆巴佩?那是什么东西!雷母斯山庄明明就是我们卢家的!你们抓的人跟山庄根本没关系!”
她的声音尖利得像要刺破耳膜,眼泪混着之前被打的红肿,显得又狼狈又疯狂:“2001年?我怎么不知道!你们肯定是偷偷改了记录!故意编造这些来抢我们的东西!我不相信!我绝对不相信!”
她一边喊一边用脚踹着旁边的石头,碎石子飞溅起来,被她父亲急忙挡开。“你们这群骗子!强盗!我要去告你们!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们是怎么霸占别人家产的!”她的嘶吼里带着哭腔,却依旧透着一股蛮不讲理的执拗,仿佛认定了只要闹得够凶,就能把黑的说成白的。
我转头对身后的沈鹤群沉声道:“通知你叔叔,也就是负责这案子的沈判长,让他过来。按规矩,判她死刑。”
没过多久,沈鹤群的叔叔沈判长就带着两名执法人员赶到了。他刚站定,卢文姬像是看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疯了似的冲过去哭喊:“判长!你可来了!他们是骗子!是强盗!他们抢我们卢家的山庄,还诬陷我们!”
沈判长没理会她的叫嚷,只是冷冷地扫了一眼现场,又翻看了随行人员递来的卷宗,随即抬起头,目光如炬地盯着卢文姬,一字一句道:“妨碍ScI执行公务,多次寻衅滋事,且拒不配合调查,依据相关条例——”
他顿了顿,声音不带一丝温度:“死刑。”
这两个字像重锤落地,卢文姬瞬间僵在原地,脸上的疯狂和哭喊戛然而止,只剩下满眼的惊恐和不敢置信。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只有风穿过竹林的声音,带着彻骨的寒意。
我看着脸色煞白的卢文姬,语气缓和了几分,却带着沉甸甸的分量:“如果不想落得死刑的下场,就好好回去过日子。你们总说我们是骗子、强盗,可曾想过——质疑ScI,就像质疑你们自己的母亲。”
“我和王思宁当年创建ScI,是因为我们的母亲都在1995年7月16号离开了人世。我们想守着这片土地,让更多人不再经历这种失去,这才是ScI存在的意义。”
我扫过她和卢苇善,声音里带着疲惫:“我们的故事早就该结束了,但云江市的安宁总被你们搅得鸡犬不宁。现在,路给你们选:要么接受叛决,要么立刻滚回家,别再出来添乱。”
卢文姬的嘴唇哆嗦着,眼里的惊恐渐渐被复杂的情绪取代,有茫然,有动摇,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悔意。她父亲在一旁急得直拉她的胳膊,低声劝着:“快走啊!还愣着干什么!”
卢文姬猛地甩开父亲的手,像是被最后这句话点燃了所有的戾气,尖声吼道:“少拿你们的母亲说事儿!跟我有什么关系?1995年?我管你们母亲什么时候走的!”
她指着我们的鼻子,声音嘶哑却依旧尖利:“别以为编这些就能骗我!你们就是想占山庄!就是想毁了卢家!我偏不回去!死也不回去!有本事现在就判我死刑!我倒要看看你们敢不敢!”
她像一头困兽,在原地疯狂地转圈,头发散乱,眼神里满是破罐破摔的疯狂:“你们以为我怕吗?我卢文姬就没怕过谁!想让我服软?做梦!”
她父亲急得直跺脚,想拉又不敢,只能在一旁唉声叹气,脸上满是绝望。沈判长皱着眉,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执法记录仪上,显然耐心已经到了极限。
风卷着竹叶在脚边打旋,卢文姬的嘶吼还在山谷里撞来撞去,像颗没头的炮仗。
沈判长的指节在记录仪上敲了敲,目光扫过天色——夕阳已经把竹林染成了金红色,再拖下去,今晚怕是真要在这鹰嘴崖耗着了。
我看了眼腕表,又瞥了眼还在撒泼的卢文姬,对身边的人低声道:“时间不多了。”
七大金刚里的吴莲秋往前一步,低声建议:“要不要先控制住?”
卢文姬的父亲突然“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对着我们连连磕头:“求求各位,再给她最后一次机会……我带她走,现在就带她走!”
卢文姬见状,哭声猛地变了调,却依旧梗着脖子不肯松口。
到底是先去雷母斯山庄追寻线索,还是耗在这里等她冷静?暮色渐浓,空气里的火药味却越来越重。
敬请期待下一集。
【第18章1(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