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都盛公馆,门内传来一阵刺耳的碎裂声。
青花瓷瓶被狠狠砸在了大理石地面上。
“分家!必须分家!”四少爷盛维华脸色涨红,猛烈的拍着一份报纸。
只见报纸头版赫然写着:“盛氏钱庄遭挤兑,商业帝国根基动摇”。
“杨长生那个王八蛋已经把刀架在脖子上了!再不走,等着被他生吞活剥吗?”
客厅里,坐着的是他的三位兄长。
大少爷盛维邦脸色灰败的说道:“父亲尸骨未寒,你们就要散了这个家?盛家百年基业,岂不是毁于一旦!”
“大哥!醒醒吧!”二少爷盛维业猛地站起,他掌管着家族纱厂,眼下却是最焦头烂额的一个。
“基业?还有什么基业?我们的纱机比人家落后三十年,成本高出一大截。
仓库里的布匹堆积如山,一文钱都卖不出去!
钱庄门口挤满了要材料款项的人,我们拿什么给?拿这栋房子吗?”
他转身指向窗外:“你看看外面,还有一辆来拜访的车吗?树倒猢狲散,这道理你不懂?”
“二哥说得对!”四少爷立刻附和,他几步冲到博古架前,一把将一个白玉摆件塞进随身的手提箱里。
“我不管你们!我那部分,我现在就要折现!今晚就去上去美利坚的船,我是一天也等不了了!”
他冲着门外喊:“阿贵!死哪儿去了!把我书房里那几幅画赶紧包起来!”
一直沉默的三少爷盛维群,怯怯地抬起头,扶了扶金丝眼镜,声音细若蚊蝇。
“大哥……我……我那份族学基金……我想……兑出来。
听说香港那边局势还稳,我想去……避一避。”
“老三!连你也……”
“大哥,我虽然不通俗务,但也知道杨长生是真正的大人物,他做了很多利国利民的事。
现在他这么针对我们家,肯定不会无缘无故的。
我,我想恨他,可良知告诉我一定有原因。
我想不恨,可,可我又是盛家的儿子。
我不知道该做什么能做什么,您就当我是个懦夫吧。”
大少爷盛维邦看着这个一向不通世事的书呆子弟弟,眼中最后一点光也熄灭了。
他颓然瘫坐在椅子上,仿佛被抽走了脊梁骨。
是啊,如果不是他猪油蒙了心,听信了别人的话。
要不是觉得杨长生要断自家的财路,他又怎么会去招惹杨长生。
如今看来,当真是不自量力啊。
枉自己还得意家世显赫故交众多,结果出事了一个都靠不住,他···该死啊。
······
几天后的晚上,公馆里更显凌乱和空荡。
四少爷的院落早就人去楼空,只剩下翻箱倒柜的痕迹。
三少爷房里,他正小心翼翼地将一摞线装书装箱。
管家福伯站在一旁,老泪纵横:“三爷,您……您真要走啊?这祖宅……”
“福伯,”三少爷不敢看老人的眼睛,低声嗫嚅。
“大势已去,我们也是没办法。
我去香港,或许……或许还能为盛家留个种子。”
他塞给福伯几块银元,“您……您好自为之。”
二少爷盛维业正在百乐门的包厢里,喊来一大群人陪他开心。
他对着一个浓妆艳抹的舞女高声笑道:“卖了!都卖了!哈哈哈!
老子用卖厂子的钱,够在巴黎快活一辈子!
来,喝酒!喝完了,明天就走,这鬼地方,老子一刻都不想多待!”
笑声张狂,眼眶却是不知道怎么的就红了。
大少爷盛维邦独自一人站在空旷得能听见回声的大厅里,面前是杨长生派来清账的人。
这样的人,平日里连见自己的资格都没有,现在却需要自己小心翼翼的对待。
“盛大少爷,这是最后的清单。
宅子、地契、还有几家未能脱手的零散产业,折价冲抵债务后,还剩不少呢。”
清账的人递过一张汇票,数额小得可怜。
盛维邦没有去接,只是死死盯着墙上父亲的遗像,声音沙哑干涩:“……好。”
他颤巍巍地拿起笔,在契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当他拎着唯一的皮箱走出盛公馆大门时,回头望了一眼这座承载了他一生荣辱的宅邸。
没有眼泪,只有死寂般的麻木。
外面的黄包车夫问:“爷,去哪?”
他沉默半晌,才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地方:“十六铺码头。”
······
盛家的倒台立刻就引起了其他三家的注意,可惜他们也是自顾不暇。
杨长生在打击盛家的同时,对盘踞在北洋财政系统的宋家和孔家挥出了大刀。
白雄起以整顿金融秩序、推进货币改革为名,成立特别调查委员会。
委员会却是由杨长生信得过的技术和审计人员组成。
杨长生提供了大量的证据,比如资金异常流向、利益输送记录等。
对财政部和中央银行中孔家和宋家还有他们的门人故旧进行了讯问。
终于,在大量的证据面前,有人扛不住开了口,有了第一个剩下的就好办了。
宋、孔两家安插在关键岗位上的亲信被迅速隔离、停职。
大量贪腐、渎职、利用职权进行利益输送的证据被公之于众,引发社会上下震动不已。
面对铁证,白雄起震怒,下令严惩不贷。
宋、孔两家的核心成员及大量党羽被罢官夺职,逮捕下狱。
······
审判庭内,灯光照在几位昔日不可一世的年轻权贵脸上,显得他们面色灰败。
宋家三公子宋梓安,这个以外交官身份周旋于国际场合、风度翩翩的公子哥。
此刻头发凌乱,昂贵的西装皱巴巴的,眼神涣散地盯着地面,哪里还有当初意气风发的模样。
他身边的孔家长孙孔令杰,年纪轻轻就凭借家族关系成了中央银行里手握实权的财神爷。
这时候更是失魂落魄,双手微微颤抖,试图挺直腰板维持最后的体面,但终究徒劳。
他们以及另外几名宋孔两家的核心子弟,被指控罪名:利用职权,巨额贪腐,恶意散布消息,致使经济动荡,民生维艰。
庭审过程非常顺利,铁证如山根本就不需要他们认罪,只需要他们听判决就足够了。
检察官的指控条条致命,把宋孔两家的子弟如何利用家族在财政部和中央银行的盘根错节的关系网,如何阳奉阴违,如何暗中操控金融市场赚取其中利益,如何中饱私囊的丑行全部揭露。
律师直接双手一摊,爱咋咋地,反正他们是打不赢这个官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