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晨雾漫荒麓,匠声破寂寥
东荒山的晨雾总比别处浓些,卯时刚过,山脚下的道观工地还浸在乳白色的雾霭里,就传来了 “叮叮当当” 的凿木声 —— 那是老木匠周师傅带着两个徒弟,在打磨今早刚运到的松柏梁柱。周师傅的糙手裹着麻布,握着刨子来回推磨,木花像雪片似的落在脚边,混着露水沾在青石板上,透着股新鲜的松木香。
“慢着点推!这梁子要承重,刨得不均会走形!” 周师傅拍了拍徒弟小三的手背,指腹划过梁柱表面,“你看这木纹,得顺着它走,才能又光又结实。” 小三连忙点头,调整了力道,刨子划过木材的声音从 “刺耳的刮擦” 变成了 “温润的轻响”,周师傅这才满意地捋了捋下巴上的短须。
工地四周早已热闹起来。二十多个工匠分成了几拨:砌墙的工匠蹲在地基旁,手里的青砖沾着糯米灰浆,垒得齐整如线,每砌三层就用水平仪校一次;运料的杂役推着独轮车,车斗里装着青石、瓦片,车轮碾过碎石路的 “咕噜” 声,混着他们的吆喝 “让让咯 —— 石料来了!”,在雾里撞出回声;还有几个年轻工匠围着铁匠炉,通红的铁块在砧子上被锤得 “砰砰” 响,火星溅到地上,瞬间被露水浇灭,留下点点黑斑。
“段统领早!” 一个扛着木梯的工匠见段有鹏从工棚走来,连忙侧身问好。段有鹏穿着半旧的短打,裤脚卷到膝盖,露出小腿上几道浅浅的伤疤 —— 那是之前探矿脉时被岩石划伤的。他点了点头,目光扫过工地:“周师傅,梁子打磨得怎么样了?晌午前能立起来吗?”
“放心吧段统领!” 周师傅直起腰,拍了拍梁柱,“这料是上好的二十年松柏,我和徒弟们加把劲,辰时末就能立第一根!”
段有鹏刚要应声,就见雾里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 —— 叶青云和玄机子来了,小白狐蜷在叶青云怀里,脑袋探出来,好奇地盯着铁匠炉里的火星,尾巴轻轻晃着。“看来这晨雾也挡不住大家的干劲。” 叶青云笑着走近,指了指满地的木料,“这松柏料看着比上次来时多了不少。”
“首领,昨天从山后林场又运了十根过来。” 段有鹏连忙汇报,“都是选的直溜料,没虫眼没裂纹,够支撑前殿的屋顶了。对了,您吩咐的‘三倍工钱 + 管饭’,工匠们都乐坏了,昨天还有两个邻村的石匠专门跑来,说想加入。”
玄机子走到地基旁,蹲下身摸了摸青砖缝隙里的灰浆,指尖沾了点灰白色的粉末:“这糯米灰浆熬得够稠,掺了砂石,日后不怕雨水冲刷。看来高工钱不仅能聚人,还能让大家用心干活。”
二、午日暖荒坡,饭香裹干劲
日头升到头顶时,晨雾早已散得无影无踪。工地旁的空地上支起了两口大铁锅,锅里的红烧肉咕嘟着,油花泛着红光,连三里外的矿坑方向都能闻到香味。杂役老张正用大铁勺搅动锅里的蔬菜汤,翠绿的萝卜、嫩黄的土豆在汤里翻滚,蒸汽裹着香气扑在脸上,让刚歇工的工匠们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开饭咯 —— 先到先得,管够!” 老张的吆喝声刚落,工匠们就拿着粗瓷碗围了上来。周师傅端着碗,看着碗里堆得冒尖的白面馒头、大块的红烧肉,还有满碗的蔬菜汤,忍不住叹了句:“活了五十多年,还是头回遇上这么实在的主家!以前在城里干活,顿顿是杂粮粥配咸菜,现在倒好,天天有肉吃,馒头管够,工钱还比别处多三倍。”
旁边的石匠王二狼嘴里塞着馒头,含混地接话:“可不是嘛!我家小子昨天还问我,能不能把他也带来学手艺 —— 他说跟着叶首领干活,饿不着!” 这话逗得周围的工匠都笑了,笑声裹着饭香飘在工地上,连风都带着暖意。
叶青云和玄机子坐在旁边的石凳上,看着工匠们狼吞虎咽的模样,小白狐蹲在叶青云脚边,盯着王二狼碗里的红烧肉,尾巴摇得更欢了。“以前总听人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现在才知道,‘厚待之下必有良匠’。” 叶青云拿起一个白面馒头,掰了块递给小白狐,“你看周师傅,以前在别的工地总爱偷懒,现在每天第一个到,最后一个走,连徒弟的活都要盯着。”
玄机子喝着热茶,目光扫过工地中央立起的两根梁柱 —— 梁柱上已经架起了横梁,几个工匠正站在脚手架上,用麻绳固定椽子,动作麻利又仔细。“这道观不仅是个修行的地方,更是咱们的根基。” 玄机子的声音轻却沉,“你给工匠们三倍工钱,管饱饭,看似花了钱,实则是在攒人心 —— 这些工匠都是附近的老手,他们知道咱们待他们好,日后不仅会用心把道观建好,还会帮咱们传名声,往后再想招人手、建工坊,就容易多了。”
叶青云点头,看向不远处的矿坑围栏 —— 那里有几个暗卫正在清理井口,准备日后开挖黄金矿脉。“以前总觉得,有肖亲王护着,咱们能在清溪立足就够了。可这段时间看着工地、矿脉,才明白‘寄人篱下终非长久’。肖亲王帮咱们,是因为咱们还有用,能帮他牵制赵家;可若是哪天咱们没了利用价值,或者他想收回庇护,咱们就成了任人摆布的棋子。”
玄机子捻了捻佛珠,眼神里带着几分了然:“你能想通这点,就比以前更进了一步。这道观、这矿脉、这些工匠,才是咱们真正的底气 —— 道观能聚人心,矿脉能充银饷,工匠能筑根基,只有把这些握在自己手里,才能不看别人脸色,真正站稳脚跟。”
三、暮色染梁柱,匠心筑风骨
夕阳把东荒山的轮廓染成金红色时,工地的喧嚣渐渐淡了,只剩下几个工匠在检查白天的活计。周师傅站在刚立起的前殿梁柱旁,手里拿着锤子轻轻敲击,听着梁柱发出的 “浑厚闷响”,脸上露出了笑意 —— 这声音说明木料结实,接口严密,日后扛得住山里的风雨。
“周师傅,这梁子真没问题?” 段有鹏走过来,看着梁柱上的榫卯接口,“我听人说,山里的风大,要是接口松了,冬天会漏风。”
“段统领放心!” 周师傅拍了拍梁柱,“我用的是‘燕尾榫’,严丝合缝,再用木楔钉死,别说漏风,就是刮十级大风也晃不了!” 他指着梁柱上的雕花,“你看这松枝纹,我特意让徒弟刻得深些,日后刷上桐油,又好看又防腐,能保三十年不裂。”
叶青云和玄机子也走了过来,看着梁柱上的雕花 —— 松枝舒展,松针细密,连松果的纹路都清晰可见,不像工匠的粗活,倒像文人的细作。“周师傅这手艺,真是名不虚传。” 叶青云赞叹道,“若是日后道观完工,再请您给殿里雕几尊木像,不知您愿不愿意?”
周师傅眼睛一亮,连忙点头:“愿意!当然愿意!能给叶首领做事,是我的福气!我年轻时雕过观音像,保准雕得庄严又慈祥!”
暮色渐浓,工匠们陆续收工,三三两两地往附近的工棚走,嘴里还聊着明天的活计 ——“我那面墙明天就能砌到顶了”“我得早点来,把那几根椽子打磨完”。段有鹏看着他们的背影,对叶青云说:“首领,现在工匠们都盼着道观早点完工,有的还说,完工后想留在咱们这儿干活,不管是建工坊还是挖矿,都愿意。”
叶青云心中一动,看向玄机子:“师父,你看咱们是不是可以借着建道观的机会,多留些工匠?日后建吴家堡的分工坊、修矿脉的运道,都用得上。”
“正该如此。” 玄机子点头,“这些工匠都是有手艺的人,比普通流民更有用。咱们可以跟他们说,若是愿意留下,不仅工钱照给,还能给他们在附近盖房子,让家人也搬来住 —— 这样既能留住人,又能让他们安心干活,一举两得。”
小白狐似乎听明白了,从叶青云怀里跳下来,跑到梁柱旁,用爪子轻轻蹭了蹭雕花的松枝,像是在为这即将成型的道观祈福。叶青云弯腰抱起小白狐,摸了摸它的绒毛,目光扫过工地 —— 地基已经垒到齐腰高,梁柱立起了四根,椽子架了大半,再过两个月,这座道观就能封顶,而他们的根基,也会随着这道观的砖瓦,一步步扎进东荒山的土地里。
“肖亲王的护佑,就像这晨雾,看着能遮风挡雨,太阳一出来就散了。” 叶青云的声音在暮色里格外清晰,“可这道观、这工匠、这矿脉,是咱们一砖一瓦建起来的,是实打实的根基。日后就算没了肖亲王,咱们凭着这些,也能在这乱世里站稳脚跟,护得住想护的人。”
玄机子看着他坚定的眼神,嘴角露出了浅笑:“没错。乱世之中,唯有自身强大,才是真正的安稳。这道观不仅是修行之所,更是咱们势力的‘镇山之基’—— 往后,咱们就从这里开始,一步步把根基扎稳,把势力做大,再也不用做别人的棋子。”
夕阳最后一缕余晖落在梁柱的雕花上,把松枝染成了金红色。工地旁的大铁锅还留着饭菜的余温,工匠们的谈笑声渐渐淡在晚风里,只有立起的梁柱在暮色中静静矗立,像沉默的守护者,预示着东荒山未来的生机与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