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东荒山村的炊烟刚升起,叶青云便带着玄机子,拎着两斤茶叶、一方砚台 —— 这是从行囊里翻出的薄礼,既符合拜访读书人的礼数,又不显得刻意贵重 —— 往村中央的刘家院子走去。小白狐依旧趴在叶青云肩头,路过村口时,还对着昨天那棵老槐树轻叫了两声,惹得早起的村民笑着挥手。
刘家的院门是老旧的朱漆木门,边缘有些磨损,门楣上 “耕读传家” 的木匾虽褪色,却被擦拭得干净。叶青云抬手轻叩门环,“笃笃” 两声后,院内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接着门 “吱呀” 一声开了。
开门的正是刘秀才。他穿着一件半旧的青布长衫,头发用木簪束起,虽已年近五十,眼角有细纹,却身姿挺拔,眼神清亮,透着读书人的儒雅。看到叶青云和玄机子,他微微一怔,随即拱手道:“二位是昨日进村的旅人吧?不知今日到访,有何见教?”
“在下叶青云,这位是家师玄机子。” 叶青云拱手回礼,语气谦和,“昨日听闻先生是饱学之士,特来拜访,些许薄礼,不成敬意。” 说着,将手里的茶叶和砚台递过去。
刘秀才接过礼,侧身让两人进门:“叶公子客气了,快请进。寒门简陋,莫要见笑。”
院内铺着青石板,虽有些斑驳,却扫得干干净净。西侧种着几株翠竹,东侧摆着一张石桌、两把石凳,桌上还放着一本翻开的《论语》,旁边砚台里的墨汁尚未干涸。“这院子倒有几分雅致。” 玄机子目光扫过翠竹,笑着赞叹。
“不过是守着祖上的旧物,图个清净。” 刘秀才请两人在石凳上坐下,转身进屋倒了两杯茶水,杯是粗瓷的,却干净透亮,“乡下地方,只有粗茶,二位将就着喝。”
叶青云端起茶杯,轻啜一口,茶香虽淡,却清甜爽口。他放下茶杯,斟酌着开口:“先生,实不相瞒,昨日我们路过东荒山,见山上石竹成片,溪水清澈,想着若是好好打理,既能让石竹入药制茶,给村民添些生计,也能护着这片山水。听闻荒山是先生私产,便斗胆想来问问,先生是否有出让的意愿?价钱方面,先生尽管开口,在下绝不含糊。”
刘秀才握着茶杯的手顿了顿,眼神渐渐沉了下来。他沉默片刻,才缓缓道:“叶公子,并非在下驳您的面子。这东荒山是祖上留下的产业,我虽家道中落,却也不能将祖上的东西变卖。再说,山里的石竹、柴火,能让村民们采些补贴家用,若是卖了,村民们倒少了一条生计。至于钱……” 他笑了笑,带着几分清高,“我教孩子们识字,种几分薄田,够过日子便好,再多的钱,于我而言也无用。”
叶青云早有预料,却还是有些棘手。他看刘秀才的神情,知道金钱确实打动不了这位守着风骨的读书人,便不再提买山的事,转而看向石桌上的《论语》,换了个话题:“先生平日里,就教村里的孩子读这些?”
提到孩子,刘秀才的眼神柔和了许多:“村里的孩子大多没机会读书,我闲着也是闲着,便教他们认些字、读些圣贤书,不求他们日后考功名,只求他们能明事理、辨是非,免得长大了被人骗。” 他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只是我能力有限,能教的也只有这几十个孩子,山外还有多少孩子没书读,我连想都不敢想。”
叶青云心中一动,知道契机来了。他身子微微前倾,语气真诚:“先生,其实我此次出行,除了赶路,还有一个心愿 —— 我想在整个大夏,建很多很多的学校,就像先生教孩子那样,让天下的孩子,不管是农家的、商户的,还是贫苦人家的,都能有书读,都能明事理。”
刘秀才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震惊,像是听到了天方夜谭:“叶公子,你…… 你说什么?让天下的孩子都有书读?这怎么可能?大夏这么大,穷苦人家多如牛毛,建学校、请先生、买书籍,哪一样不要钱?就算你有钱,也未必能办成啊!”
“怎么不可能?” 叶青云语气坚定,“我在吴家堡,已经建起了第一所学校。有三间教室,能容下两百个孩子,请了两位先生,教孩子们识字、算术,还有草药、农耕的知识 —— 不光教圣贤书,还教能谋生的本事。孩子们不用交学费,中午还管一顿饭,村里的孩子都愿意去。”
他顿了顿,看着刘秀才渐渐睁大的眼睛,继续道:“我想,以后吴家堡的学校只是开始。等铁矿、煤矿的收益稳定了,我就往更多的地方建学校,青龙城、白马城、?州府…… 一点点来,总有一天,能让更多的孩子有书读。先生您想,若是天下的孩子都能识字、都能明事理,那时候,哪还有那么多像冯秀才那样忘恩负义的人?哪还有那么多被蒙骗的百姓?”
“吴家堡…… 真的有这样的学校?” 刘秀才的声音有些发颤,他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让更多孩子读书,却只能困在东荒山村,教几十个孩子,如今听到有人真的在做这件事,心中早已翻起惊涛骇浪。
玄机子在一旁点头,补充道:“刘先生,青云说的是真的。吴家堡的学校上个月就开课了,第一批入学的孩子有一百多个,个个都学得认真。只是现在缺像先生这样有学识、有耐心的人来主持校务,若是先生愿意去,那所学校定会办得更好。”
刘秀才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他看着叶青云,眼神里从怀疑变成了期待,又带着几分不确定:“叶公子,你…… 你是说,让我去吴家堡当先生?”
“不是先生,是校长。” 叶青云笑着纠正,“学校的日常事务、先生的安排、课程的设置,都由您来做主。您可以按照您的想法,教孩子们读书、明事理,还能把您知道的草药知识、做人的道理,都教给他们。至于东荒山……”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放在石桌上 —— 上面写着 “两万两” 的数额。“这不是买山的钱,是我给学校的支持,也是给您的安家费。您去吴家堡,总得有地方住,有东西用。东荒山您依旧可以留给村民们用,若是您想,以后学校还能组织孩子们来山里认草药、学农耕,让孩子们亲近自然,也不辜负这片山水。”
刘秀才看着银票,又看了看叶青云真诚的眼神,眼眶渐渐红了。他这辈子守着 “耕读传家” 的牌匾,却只能在小村里苟且,如今有机会去实现毕生的夙愿,去教更多的孩子,去做一件能改变天下的事,他怎么能不动心?
“叶公子……” 他声音哽咽,起身对着叶青云深深鞠了一躬,“您的心意,在下明白了。能为天下孩子做些事,是在下的荣幸,这校长之位,在下接了!至于这银子……” 他看着银票,犹豫了一下,“学校要用钱的地方多,我只留一千两安家便好,剩下的,都用在孩子们身上吧。”
叶青云连忙扶起他,笑着说:“先生不必推辞。这两万两,一部分是给学校的,一部分是给您的。您安心收下,只有您住得安稳、教得顺心,孩子们才能学得更好。”
刘秀才拗不过叶青云,只好收下银票,心中却早已盘算着,到了吴家堡,要怎么把这笔钱用在孩子们身上 —— 多买些书籍,多添些桌椅,冬天给孩子们烧些炭火,夏天给孩子们准备些凉茶。
“先生,您收拾一下行李,我们下午就启程。” 叶青云道,“我会派两个内卫护送您去吴家堡,路上也好有个照应。另外,我还要修一封书信,让吴家堡的耶律娟夫人配合您安排校务,您有任何需求,都可以跟她说。”
刘秀才连连点头,转身快步进屋收拾行李。他的行李很简单,只有一个旧木箱,装着几件换洗衣物、几本书籍和一方用了多年的砚台。收拾好后,他锁上院门,对着村子的方向望了一眼,眼中带着几分不舍,却更多的是期待 —— 他知道,从今天起,他的人生将开启新的篇章,他将去做一件比守着东荒山更有意义的事。
叶青云回到磨坊,让内卫找来了纸笔,提笔给耶律娟写信:
“娘子亲启:今邀东荒山村刘秀才往吴家堡,任学校校长。刘先生学识深厚,品行端正,且心怀教化之志,望姑娘全力配合,为其安排住处、协调校务,所需银两从铁矿收益中支取,务必让先生安心任教,让孩子们学有所成。另,东荒山石竹可入药制茶,可安排人前往采摘,教村民制作之法,以助民生。青云手书。想念甚至!”
写完后,他将书信交给护送刘秀才的内卫,又叮嘱道:“路上务必照顾好刘先生,若遇险阻,优先保证先生安全。到了吴家堡,将书信交给娟姑娘,让她好生安排。”
内卫应声收下书信,将刘秀才的木箱放在马车上。刘秀才站在马车旁,对着前来送行的村长刘老汉和几个村民拱手道:“诸位乡亲,在下此去吴家堡,是为教更多孩子读书。以后村里的孩子,若想继续读书,可往吴家堡寻我,我定不会推辞。”
村民们纷纷挥手道别,眼中满是不舍,却也为刘秀才感到高兴。刘老汉笑着说:“刘先生,您是去做大事,我们都支持您!以后有空,别忘了回村里看看!”
叶青云、玄机子和刘武等人也翻身上马,小白狐从叶青云肩头探出头,对着村民们 “嗷呜” 叫了两声,像是在道别。马车缓缓驶动,刘秀才坐在马车上,回头望着东荒山村,望着远处的东荒山,眼中满是感慨 —— 他守了一辈子的荒山,最终却因为一个更伟大的理想,踏上了新的旅程。
玄机子走在叶青云身边,笑着说:“你这招‘以志动人’,比用钱买山高明多了。刘秀才这样的人,一旦认定了目标,定会全力以赴,吴家堡的学校,有他在,定会越来越好。”
叶青云点头,心中满是欣慰。他原本以为买山会是件难事,却没想到误打误撞,为学校寻得了一位好校长,也为天下孩子的教化事业,添了一位得力的帮手。“其实我只是说了心里话。天下的读书人,大多心怀家国,只是很多人没机会去实现。我能做的,就是给他们一个机会,让他们的才华有用武之地,让他们的理想能照进现实。”
马车沿着溪流前行,远处的石竹林再次映入眼帘。刘秀才掀开车帘,看着成片的淡紫色花朵,心中突然充满了希望 —— 他知道,这些石竹,就像那些没机会读书的孩子,只要有人去呵护、去培养,终会绽放出最美的光彩。而他,将成为那个呵护者、培养者,和叶青云一起,为天下的孩子,点亮一盏希望的灯。
夕阳西下时,一行人渐渐远离了东荒山村。刘秀才坐在马车上,翻开随身携带的《论语》,却没有读,只是看着书页上的字迹,心中默默盘算着到了吴家堡,要怎么安排课程,要怎么教孩子们,要怎么把 “让天下孩子有书读” 的理想,一点点变成现实。
叶青云骑着马走在马车旁,看着夕阳下的马车身影,心中也充满了期待。他知道,吴家堡的学校只是一个开始,以后还会有更多的学校,更多的像刘秀才这样的人,加入到教化的事业中来。而这一切,终将汇聚成一股力量,改变这个乱世,让更多的人,能过上有书读、有希望的日子。小白狐趴在他的肩头,也眯起了眼睛,像是在为这美好的未来,送上无声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