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分第十夜,悦来楼的客房里灯火通明,却没有丝毫往日的闲适。叶青云站在桌前,手指飞快地将银票、文书和沙晶石塞进特制的布囊里,动作急促却有条不紊 —— 半个时辰前,他刚派暗卫给王知府送了信,只说 “急事需离京,他日再谢”,便立刻召集袁七、玄机子和段有鹏,决定连夜收拾,天一亮就出城。
“首领,银票、连弩和喷子都装好了,特制马车的暗仓也检查过,没问题。” 袁七扛着一个沉甸甸的木箱走进来,额头上满是汗水 —— 他们要带的东西不少,既有重要物资,也有之前从赌场赢来的银子,必须妥善安置,不能出半点差错。
玄机子坐在一旁,正在擦拭随身携带的罗盘,语气却带着几分凝重:“赵不仁的人还在楼下盯梢,咱们连夜收拾,恐怕会引起他们怀疑。天亮出城时,一定要快,不能给他们反应的时间。”
段有鹏则站在窗边,透过窗帘的缝隙观察着楼下的动静,低声道:“楼下有四个盯梢的,都装作小贩,手里却攥着短刀,一看就是赵不仁的打手。我已经安排了十个暗卫,伪装成住客,等咱们出发时,先解决他们,免得节外生枝。”
叶青云点点头,将最后一件东西塞进布囊,扎紧袋口:“好,就按计划来。现在先别惊动他们,等天快亮时,咱们悄悄从后巷走,去城门口汇合 —— 内卫已经提前去城门口等着,只要城门一开,咱们就立刻出城。”
夜色渐深,悦来楼的喧嚣早已散去,只有楼下的 “小贩” 还在昏黄的灯笼下徘徊。客房里,几人不再说话,只偶尔发出轻微的收拾声,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息 —— 他们都知道,这次离京绝不能出意外,一旦被赵不仁的人缠住,后果不堪设想。
好不容易熬到天蒙蒙亮,东方泛起一丝鱼肚白,城门口传来隐约的梆子声 —— 再过半个时辰,城门就要开了。叶青云对众人使了个眼色,段有鹏率先起身,从后窗翻了出去,很快就传来几声轻微的闷响 —— 那是暗卫解决了楼下的盯梢。
“走!” 叶青云低喝一声,众人拎着行李,依次从后窗翻出,钻进早已等候在巷口的马车里。马车早已备好,车夫是暗卫伪装的,见众人上车,立刻扬鞭赶马,朝着东门疾驰而去。
街道上静悄悄的,只有车轮碾过青石板的 “咯吱” 声和马蹄声,偶尔遇到早起的守城士兵,叶青云便掏出九品文书郎的印信,谎称 “公务在身,需即刻出城”,士兵们见是朝廷命官,也不敢多问,只挥挥手放行。
半个时辰后,车队抵达东城门。此时城门刚开了一条缝,内卫们早已等候在旁,见车队来了,立刻上前帮忙搬运行李,城门守卫刚想盘问,就被内卫悄悄塞了几两银子,笑着放行了。
“快!上车!” 叶青云一声令下,众人迅速登上马车,车夫扬鞭催马,六辆马车如同离弦的箭,飞快地冲出城门,朝着青龙城的方向疾驰而去。车轮卷起尘土,很快就将上京远远甩在身后。
可他们刚走出不到十里地,身后就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驾!驾!叶青云!你给老子站住!”
叶青云掀开马车窗帘,回头一看,只见远处尘土飞扬,一百多骑黑衣骑兵正朝着他们追来,为首那人穿着锦袍外罩的黑色劲装,腰间挂着熟悉的翡翠珠子,不是赵不仁是谁?他脸色铁青,双目圆睁,手里握着一把鬼头刀,刀身在晨光下泛着冷光,显然是亲自带人追来了。
“是赵不仁!他竟然亲自来了!” 袁七脸色一变,伸手就去够马车上的连弩,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这混蛋还真是不死心!”
叶青云按住他的手,眼神却比之前更沉凝:“越是这样,越不能慌。段有鹏在前面山道设的埋伏,本就是防着他们狗急跳墙,现在正好用上。”
说话间,车队已驶入一条狭窄的山道 —— 这是去青龙城的必经之路,两侧是陡峭的黄土坡,坡上长满了半人高的酸枣树和灌木丛,枝叶交错,正好能藏住暗卫的身影,连弩的射程也能完全覆盖山道。
“吁 ——” 车夫勒住缰绳,车队稳稳停下,内卫们迅速跳下车,将特制马车护在中间,手里的连弩已搭好箭,箭头对准山道入口,只待指令。
赵不仁带着骑兵追到山道入口,见叶青云的车队停下,勒住马,黑着脸盯着前方,语气里满是咬牙切齿的恨意:“叶青云!你以为你能跑掉?毁我赌场、断我财路,还敢策反我的人,今天不把你挫骨扬灰,我赵不仁就白活这么大!”
他身后的骑兵们也纷纷举起弯刀,齐声吆喝,声音震得山道两侧的树叶簌簌作响,气势汹汹,仿佛要将这狭窄的山道都给掀翻。
叶青云掀开车门,站在马车旁,冷冷看着赵不仁:“赵老板,常言道‘得饶人处且饶人’,你横行上京这么久,也该收敛收敛了。今天我不想与你纠缠,你若现在回去,咱们的恩怨还能留待日后,否则 ——”
“否则怎样?” 赵不仁打断他,狂笑起来,“就凭你这点人?我告诉你,今天这山道,就是你的葬身之地!兄弟们,给我上!谁先砍了叶青云的头,赏银五百两!”
话音未落,赵不仁一夹马腹,率先朝着车队冲来,身后的一百多骑骑兵也紧随其后,马蹄声密集得如同惊雷,卷起的尘土弥漫在山道里,几乎遮住了晨光。
就在骑兵即将冲到车队前五十步时,山坡上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哨响 ——“咻!”
这是暗卫动手的信号!
紧接着,两侧山坡的灌木丛里突然冒出数十个黑影,手里的连弩早已对准了追兵。“放箭!” 段有鹏的声音从坡顶传来,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咻咻咻!”
无数支连弩箭如同骤雨般射出,箭头带着破空的锐响,朝着骑兵群飞去。吴家堡的连弩本就比寻常弩箭射程远、力道足,此刻又是居高临下,箭雨落下时,几乎没有死角。
冲在最前面的几个骑兵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被箭射中胸口,身体猛地一震,从马背上摔下来,手里的弯刀 “哐当” 落地,鲜血瞬间染红了山道的黄土。
“有埋伏!” 赵不仁身边的一个亲信大喊,想要勒住马,可后面的骑兵根本停不下来,纷纷撞上前面的人,山道里顿时乱作一团,人喊马嘶声不绝于耳。
第二波箭雨很快又落下,这次暗卫们瞄准的是马匹的腿 —— 连弩箭的力道足以穿透马腿的皮肉,不少马匹被射中后,痛得嘶鸣着直立起来,将背上的骑兵甩出去,有的骑兵摔在地上,还没爬起来就被后面的马蹄踩中,瞬间没了声息。
赵不仁的坐骑也被一支箭擦到了后腿,马匹吃痛,猛地一蹶子,将他掀得差点摔下去。他死死抓住缰绳,脸色从铁青变成惨白,这才意识到,叶青云根本不是仓促逃跑,而是早有准备!
“撤!快撤!” 赵不仁再也没有之前的狠劲,声音都带着颤抖,他调转马头,想要往山道外退,可此时山道入口早已被混乱的骑兵堵住,想要退出去谈何容易。
段有鹏站在坡顶,目光锐利地盯着赵不仁的身影,对身边的暗卫说:“瞄准赵不仁的马,别伤他的人 —— 留着他,比杀了他有用。”
暗卫领命,调整方向,一支弩箭精准地射中了赵不仁坐骑的后腿。那匹马痛得发出一声长嘶,再也站不稳,轰然倒地,将赵不仁狠狠摔在地上。
“老板!” 几个亲信连忙翻身下马,想要扶他起来,可刚弯腰,就被坡上射来的弩箭射中,倒在赵不仁身边。
赵不仁趴在地上,看着身边的亲信一个个倒下,听着骑兵们的哀嚎声,心里又怕又恨,却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 他知道,今天这仗,他输定了。
叶青云看着山道里的惨状,皱了皱眉,对段有鹏喊道:“别追了!放他走!”
段有鹏点头,挥手示意暗卫停止射箭。暗卫们收起连弩,依旧隐藏在灌木丛里,冷冷看着剩下的骑兵搀扶着赵不仁,跌跌撞撞地逃出山道,连地上的尸体和掉落的弯刀都不敢带走。
山道里终于恢复了平静,只剩下十几具骑兵的尸体、几匹倒在地上抽搐的马匹,还有被鲜血染红的黄土,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内卫们小心翼翼地清理着山道,将受伤的马匹处理掉,段有鹏则带着暗卫检查四周,确认没有留下任何关于暗卫的痕迹。
“首领,都处理好了,赵不仁带着剩下的人跑了,短时间内应该不敢再来追了。” 段有鹏走到叶青云身边,抱拳道。
叶青云点点头,目光望向山道外上京的方向,眼神复杂:“赵不仁这个人,记仇得很,这次放他走,日后怕是还有麻烦。但现在咱们的首要目标是青龙城,不能在这里耽搁太久。”
他转身登上马车,对车夫说:“出发吧,加快速度,尽快离开这里。”
车夫扬鞭催马,车队再次启程,车轮碾过山道上的尘土,将身后的血腥与混乱远远抛在身后。晨光渐渐升高,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马车上,暖洋洋的,却没人能真正放松下来 —— 他们都知道,赵不仁的仇,迟早还要算。
袁七坐在马车里,看着叶青云的侧脸,忍不住说:“首领,刚才您为什么不让咱们杀了赵不仁?留着他,就是留着个祸害。”
叶青云摇摇头:“杀了他,只会让他背后的势力找上门来,咱们现在还没能力应对。留着他,至少能让那些人暂时不会动咱们,而且…… 刘二的仇,我想亲自跟他算。”
玄机子也附和道:“叶首领说得对,现在还不是杀赵不仁的时候。咱们去青龙城找到张武暮,拓展了商路,有了更多的实力,再回来收拾他也不迟。”
车队在晨光中继续前行,山道两侧的树木渐渐变得稀疏,前方的路也越来越宽阔。叶青云掀开窗帘,望着远处隐约可见的青山,心里暗暗盘算着 —— 青龙城的张武暮,虎啸山的唐不三,还有上京的赵家父子,这场棋局,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