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云、袁七、玄机子三人走出 “客来多” 酒楼,穿过熙攘的街道,抬脚迈入了街对面的 “聚财坊” 赌场。刚一进门,一股混杂着汗味、烟味与铜钱气息的热浪便扑面而来,耳边瞬间被嘈杂的声响填满 —— 庄家的吆喝声、赌徒的呐喊声、骰子碰撞瓷碗的脆响、输钱后的咒骂声,层层叠叠交织在一起,将赌场的喧嚣与狂热展现得淋漓尽致。
赌场大堂约莫有两丈宽,三丈长,地面铺着青石板,却因常年踩踏显得有些油腻。四周的墙壁上挂着几盏昏黄的油灯,光线虽不算亮,却恰好能照亮每张赌桌前攒动的人头。大堂中央和两侧共摆着五张赌桌,每张桌子前都围满了人,有的踮着脚伸长脖子,有的攥着筹码满脸通红,有的则瘫坐在旁边的板凳上,眼神空洞地看着桌面,百态尽显。
“这赌场的气氛,倒比酒楼热闹多了,只是多了几分戾气。” 玄机子皱了皱眉,声音压得很低,显然对这样的环境有些不适。叶青云点点头,目光扫过全场:“赌桌前最见人心,赢时得意忘形,输时歇斯底里,终究是被‘贪’字困住了。” 袁七则好奇地盯着每张赌桌,手里攥着那五两银子,却没急着上前 —— 他虽想试试新鲜,却也记着 “君子有可为有可不为”,只打算浅尝辄止。
三人先走到最靠近门口的一张赌桌前,这是一张 “骰子赌桌”。桌面铺着深绿色的绒布,边缘刻着 “大”“小”“单”“双”“豹子” 的字样,还有从 “一” 到 “六” 的点数标记。庄家是个穿着短打的壮汉,约莫三十多岁,手臂上纹着一条青色的蛇,手里端着一个黑色的瓷碗,碗里装着三枚象牙骰子。
“下注了下注了!买定离手,开骰咯!” 庄家高声吆喝着,手腕一翻,瓷碗便在桌面上快速旋转起来,三枚骰子在碗里碰撞,发出 “哗啦啦” 的脆响。围在桌前的赌徒们立刻骚动起来,有人从怀里掏出碎银子拍在 “大” 字上,有人则犹豫着将筹码推到 “双” 字前,嘴里还不停念叨着 “这次一定中”。
叶青云凑在旁边看了两局,很快摸清了规则:庄家摇骰后,赌徒可押 “大”(四点到十点)、“小”(十一点到十七点)、“单”“双”,或是具体的点数组合,押中则按比例赔钱,比如押 “大”“小” 是一赔一,押具体点数是一赔六,若是押中 “豹子”(三枚骰子点数相同),则是一赔十二。但庄家有个 “规矩”—— 若是摇出 “豹子”,除了押 “豹子” 的人,其他人的赌注全归赌坊,这便是赌坊稳赚不赔的门道之一。
“我押一两银子大!” 一个穿着粗布衣服的庄稼汉,咬着牙将一块银子拍在 “大” 字上。他刚才已经输了三两银子,这是最后一点本钱,打算孤注一掷。庄家笑着瞥了他一眼,手腕一停,瓷碗猛地扣在桌面上:“开!四、五、六,十五点,大!”
庄稼汉瞬间跳了起来,兴奋地大喊:“中了!我中了!” 庄家依言赔了他一两银子,庄稼汉拿着银子,眼睛里满是贪婪,又将刚赢的银子连同自己的本钱一起,押在了 “大” 字上:“再来!这次还押大!”
可这次运气却没站在他这边。庄家摇骰后,掀开瓷碗,赫然是 “一、一、一”,豹子!“豹子通吃!” 庄家笑着将桌面上的银子悉数收走,庄稼汉的脸瞬间变得惨白,瘫坐在地上,嘴里喃喃自语:“怎么会是豹子…… 我的银子……” 旁边的赌徒们早已见怪不怪,有的甚至还笑着调侃:“老李,就你那运气,还想赢钱?赶紧回家种地去吧!”
叶青云看着这一幕,轻轻摇了摇头。袁七在旁边低声说:“这庄家也太黑了,豹子通吃,等于赌徒永远赢不过赌坊。” 玄机子抚着胡须,轻声道:“赌坊本就是靠概率吃饭,看似公平,实则处处是陷阱。这‘豹子通吃’便是陷阱之一,三枚骰子摇出豹子的概率虽低,可一旦出现,赌坊便能吞掉所有赌注,长此以往,赢钱的永远是赌坊。”
三人又走到第二张赌桌前,这是一张 “牌九赌桌”。桌面比骰子桌大些,铺着红色的绒布,中间放着一副黑色的牌九 —— 牌九共三十二张,每张牌上都刻着不同的图案和点数,分为 “天牌”“地牌”“人牌”“和牌” 等,按大小顺序排列。庄家坐在桌后,手里拿着牌九,正给赌徒们发牌。
“牌九的规矩是‘比大小’,两人一组对赌,或是赌徒跟庄家对赌,谁的牌型大谁赢。” 旁边一个熟客见袁七好奇,主动解释道,“比如天牌最大,地牌次之,要是凑成‘对子’‘顺子’,还能翻倍赔钱。”
袁七凑过去看了一局,只见一个穿着绸缎的商人,手里拿着 “天牌” 和 “地牌”,得意地拍在桌面上:“我这牌,你们谁能比得过?” 庄家却笑着翻开自己的牌 —— 竟是一对 “天牌”,比商人的 “天牌 + 地牌” 大了一级。“承让了,王老板。” 庄家将商人押的五两银子收走,商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却还是强撑着说:“再来!我就不信赢不了你!”
可接下来几局,商人要么拿到小牌,要么刚赢一局就被庄家的大牌压制,没一会儿,身上的二十两银子就输光了。他盯着桌面,眼神里满是不甘,却也只能悻悻地离开,嘴里还骂骂咧咧:“这庄家肯定出老千!不然我怎么会输这么多!”
叶青云注意到,庄家发牌时,手指会轻轻摩挲牌九的边缘,显然对每张牌的位置了如指掌。玄机子也看出了端倪,低声对叶青云说:“这庄家的手法不简单,发牌时看似随意,实则能控制牌型,让赌徒赢几局便输一把大的,慢慢套光他们的银子。”
第三张赌桌是 “押宝赌桌”,玩法更简单 —— 庄家将一个铜制的宝盒放在桌上,宝盒里藏着一颗写有数字的珠子(从一到四),赌徒们押数字,押中则一赔三。桌前围了不少年轻人,大多是第一次来赌场的,被庄家的吆喝声吸引。
“来啊来啊!押一押,搏一搏,一两银子变三两!” 庄家拿着一根小棍,敲打着宝盒,眼神扫过赌徒们,“这局我让你们先押,机会难得,别错过了!” 一个穿着书生服的年轻人,被说得心动,从怀里掏出一两银子,押在了 “二” 字上:“我押二!”
庄家笑着盖上宝盒,摇了摇,然后猛地打开 —— 里面的珠子赫然是 “二”!“中了!小伙子好运气!” 庄家赔了他三两银子,书生顿时来了兴致,又将三两银子全押在了 “三” 字上。可这次,宝盒里的珠子却是 “一”,他刚赢的银子瞬间没了。
“再来!我押四!” 书生不甘心,又掏出二两银子押上,结果还是输了。旁边一个穿着短打的汉子,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兄弟,我看你手气好,跟我一起押一,保准中!” 书生信以为真,跟着他押了 “一”,结果宝盒里的珠子却是 “四”,最后一点银子也输光了。
叶青云看得清楚,那个拍书生肩膀的汉子,其实是赌坊的托儿 —— 他先赢几局吸引赌徒,再故意引导赌徒押错,帮赌坊套钱。袁七也看明白了,皱着眉说:“这赌坊也太黑心了,还雇托儿骗钱!”
这时,袁七也按捺不住,拿出一两银子,走到骰子赌桌前,押在了 “小” 字上。“买定离手!” 庄家摇骰后,掀开瓷碗,是 “二、三、三”,八点,小!袁七赢了一两银子,他笑着将银子收起来,又押了五钱银子在 “单” 字上,结果却输了。“看来这运气也靠不住。” 袁七笑着摇摇头,没再继续押注,只是站在旁边看热闹。
叶青云也拿出五钱银子,在押宝赌桌前押了 “三”,结果宝盒里的珠子是 “二”,输了。他也不气馁,只是笑着对玄机子说:“果然如道长所说,赌坊的陷阱太多,想赢钱太难。”
玄机子点点头,目光扫过全场:“你看这些赌徒,有的赢了几两就贪心不足,想赢更多;有的输了就想回本,越输越多,最后只能倾家荡产。这‘十赌九输’,从来不是说说而已 —— 赌坊靠抽成、控局、雇托儿,早就把赢面握在手里,赌徒看似在赌运气,实则是在送钱。”
三人在赌场里逛了半个时辰,看遍了骰子、牌九、押宝三种赌局,也见识了赌徒们的百态 —— 有赢钱后得意忘形的,有输钱后痛哭流涕的,有被托儿骗得团团转的,还有明知会输却不肯收手的。袁七手里的五两银子,输了一两,赢了五钱,最后还剩四两五钱;叶青云的五两银子,输了一两五钱,赢了五钱,还剩四两。两人都没再继续玩,心里对 “赌博” 二字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走吧,这地方待久了,容易让人迷失心智。” 叶青云率先转身,朝着赌场门口走去。袁七和玄机子连忙跟上,走出赌场的那一刻,外面的阳光洒在身上,三人都觉得浑身舒畅,仿佛摆脱了某种无形的束缚。
“这赌场就像个泥潭,进去了就很难出来。” 袁七感慨道,“刚才那个书生,要是早点收手,也不会输光盘缠。” 玄机子点头道:“所以说‘君子有可为,有可不为’,赌博这等害人害己的事,绝不能碰。今日咱们来看热闹,便是要记住这‘十赌九输’的道理,以后更要远离赌场。
叶青云、袁七、玄机子三人站在 “聚财坊” 赌场的骰子赌桌旁,正看着庄家摇骰收注,忽听身后传来一阵喧闹的脚步声,夹杂着谄媚的奉承声 ——“赵老板,您今天来得早啊!”“赵老板,要不要玩两把?小的给您留了最好的位置!”
三人回头望去,只见一群穿着短打的壮汉簇拥着一个锦衣华服的身影从内堂走出,不是别人,正是昨日在悦来楼被叶青云用官印震慑的赵不仁。此刻他脸上带着倨傲的笑容,手里把玩着两颗翡翠珠子,身后跟着两个贴身保镖,显然是这 “聚财坊” 的幕后老板。
赵不仁的目光扫过全场,很快就落在了叶青云身上,原本带笑的脸瞬间沉了下来,脚步一转,径直朝着三人走来。“哟,这不是叶大人吗?” 他故意拖长了语调,声音里满是嘲讽,“怎么?九品芝麻官也来赌场凑热闹?是俸禄不够花,想靠赌钱捞点外快?”
周围的赌徒们听到动静,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好奇地围了过来,想看热闹。袁七一听这话,顿时火了,攥紧拳头就要上前理论:“赵不仁!你说话放尊重点!我家首领……”
“袁七,别动。” 叶青云伸手拦住袁七,眼神平静地看着赵不仁,淡淡开口:“赵老板,我只是来看看,与你无关。”
“与我无关?” 赵不仁嗤笑一声,上前一步,几乎贴到叶青云面前,身上的酒气混着脂粉味扑面而来,“这聚财坊是我的地盘,我想管谁就管谁!怎么?昨天仗着个破官印逞了回威风,今天就敢来我的地盘撒野了?我告诉你,叶青云,在这上京地界,你那九品官衔屁都不是!”
玄机子皱起眉头,往前站了半步,挡在叶青云身侧,语气带着几分冷意:“赵老板,说话做事留三分余地,莫要太过分。”
“过分?” 赵不仁转头看向玄机子,上下打量了一番,见他穿着普通道袍,不像有来头的样子,更是嚣张:“哪来的野道士,也敢管老子的事?赶紧滚一边去,不然连你一起收拾!”
袁七气得脸色通红,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短刀上 —— 昨日在悦来楼这赵不仁就嚣张跋扈,今日竟还敢当众侮辱叶青云,若不是叶青云拦着,他早就动手了。“首领,这小子太过分了!咱们不能就这么忍了!”
叶青云轻轻拍了拍袁七的肩膀,示意他冷静,然后看着赵不仁,语气依旧平静:“赵老板,我今日不想惹事,你若是想找茬,我奉陪,但别在这里影响其他人。”
“影响其他人?” 赵不仁环顾四周,见众人都在看着,更是来了劲,拔高了声音:“我告诉你,叶青云,今天你要么给我磕三个头赔罪,要么就从这聚财坊的狗洞里爬出去,不然别想走!”
这话一出,周围的赌徒们顿时炸开了锅,有人开始起哄,有人则面露担忧 —— 他们都知道赵不仁的背景,也看出来叶青云不像普通人,生怕真的打起来。
玄机子低声对叶青云说:“此人嚣张跋扈,若一味忍让,只会让他得寸进尺。”
叶青云却摇了摇头,他心里清楚,此次出游九州,不宜多生事端,赵不仁虽可恶,但若是在这里动手,一旦闹到官府,难免会耽误行程,还可能暴露身份。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火气,看着赵不仁:“赵老板,我敬你是聚财坊的主人,不与你计较,但你若再出言不逊,休怪我不客气。”
“不客气?你能怎么不客气?” 赵不仁凑到叶青云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你那官印是肖亲王给的吧?别以为我不知道,肖亲王在朝中根基不稳,你跟着他,迟早没好果子吃!识相的就赶紧滚,不然我让你在京城里待不下去!”
叶青云眼神一冷,放在身侧的手微微握紧 —— 赵不仁竟敢牵扯到肖亲王,看来此人背后也有人撑腰。但他还是忍住了,转身对袁七和玄机子说:“我们走。”
“首领!就这么走了?” 袁七不甘心地喊道。
“不然呢?” 叶青云看着他,语气带着几分严肃,“在这里动手,只会让他称心如意。我们还有行程要赶,犯不着为了这种人耽误事。”
赵不仁见叶青云要走,立刻拦住去路,得意地笑道:“怎么?想走了?没那么容易!刚才的话你没听见?要么磕头,要么爬狗洞,选一个!”
叶青云停下脚步,目光锐利地盯着赵不仁:“赵老板,我再说最后一次,让开。”
周围的空气瞬间凝固,赵不仁的手下们也围了上来,手按在腰间的武器上,气氛一触即发。玄机子悄悄从怀里摸出一枚铜钱,指尖夹着,随时准备出手。
就在这时,赌场的管家匆匆跑了过来,在赵不仁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赵不仁脸色一变,原本嚣张的气焰顿时收敛了几分,他狠狠地瞪了叶青云一眼,咬牙道:“算你运气好!今天暂且放你一马,下次再让我遇见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说罢,他挥了挥手,让手下让开道路。
叶青云没再看他,带着袁七和玄机子,径直走出了聚财坊。直到走出赌场大门,袁七还在气鼓鼓地念叨:“首领,那赵不仁太过分了!咱们就这么忍了?他分明是仗着家里有势力,故意欺负人!”
叶青云停下脚步,看着袁七,语气平静却带着几分坚定:“袁七,忍不是怕,是为了更重要的事。咱们此次出游,是为了了解九州局势,为吴家堡谋发展,若是因为一时之气,跟赵不仁闹起来,不仅会耽误行程,还可能引来不必要的麻烦。赵不仁这种人,嚣张不了多久,以后总有机会跟他算这笔账。”
玄机子也点头附和:“叶首领说得对,小不忍则乱大谋。赵不仁虽嚣张,但从刚才管家的反应来看,他背后的人似乎不愿他惹事,咱们暂时避开,也免得节外生枝。”
袁七听了,心里的火气渐渐消了些,却还是有些不甘心:“可他当众侮辱您,这口气实在咽不下去。”
叶青云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咱们现在最重要的是去青云城,等事情办完了,再回来跟他计较也不迟。再说,今日之事,也让咱们看清了赵不仁的底细,以后再打交道,也能有所防备。”
三人沿着街道慢慢走着,阳光洒在身上,驱散了赌场里的浊气。袁七心里的不甘渐渐被对后续行程的期待取代,玄机子则在一旁沉思,似乎在琢磨赵不仁背后的势力。叶青云望着远处的城楼,心里默默盘算着 —— 此次赌场偶遇赵不仁,虽受了些侮辱,却也并非毫无收获,至少让他对京畿一带的势力分布,有了更直观的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