泗水之战的硝烟尚未完全散去,沛县大营已迅速投入到新一轮的紧张布局中。韩信率水师控制渭水航道后,项羽大军的补给线果然受到了严重威胁,这为赵政赢得了宝贵的喘息之机。
军师将军府邸的偏厅内,一场关乎未来战局的会晤正在进行。百越使者兀骨托魁梧的身躯几乎堵住了整个门廊,他脖颈上的兽牙项链随着步伐叮当作响,古铜色的皮肤在烛光下泛着油亮的光泽。两名随从抬着一个沉重的檀木箱,放在厅中地面时发出闷响。
“赵军师!”兀骨托操着生硬的官话,声如洪钟,他单手抚胸行礼,“这是我们百越的诚意——五十张犀牛皮,三百斤象牙,还有我们特制的解毒灵药‘百草霜’。”他打开木箱,里面物品琳琅满目,异域风情扑面而来。
赵政目光扫过贡品,微微一笑,气度从容:“使者远来辛苦。沛县虽无奇珍异宝,却有足色之盐,锋利之铁。若百越需要,我可命盐铁司每月供给雪盐二百石,精铁兵器五百件。”
兀骨托的双眼瞬间亮了起来,他向前倾身,迫不及待地追问:“当真?那...军师上次提到的驯象秘术...”自上次会面赵政提及此术,他一直念念不忘。
侍立在赵政身侧的萧何闻言,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他瞥向赵政,暗自担心军师这次该如何圆场。
赵政却神色不变,从容不迫地从袖中取出一卷帛书:“秘术在此。不过...”他故意顿了顿,看着兀骨托瞬间紧张起来的面容,才缓缓道,“此法需配合我特制的饲料,方能显效。我可一并提供饲料配方。”
兀骨托激动得几乎要扑上来,双手接过帛书如获至宝:“军师大恩,百越永志不忘!我部愿出战象三十头,驯象师五十人,助军师破敌!”
“除此之外,”赵政趁热打铁,目光变得锐利,“我希望百越能出兵牵制项羽南翼。听闻项羽正在征集楼船,若其水师南下...”
“军师放心!”兀骨托拍着胸膛保证,兽牙项链哗啦作响,“百越儿郎最擅山林作战,定叫楚军有来无回!”
送走百越使者后,萧何忍不住低声询问:“军师,那驯象秘术...”
赵政轻笑一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不过是将现代动物驯养理念结合此时条件稍作调整。有时候,神秘感本身,就是最好的武器。”萧何恍然,眼中露出钦佩之色。
紧接着进入厅中的是羌族首领扎格,他身形精干,满脸风霜,鹰隼般的眼睛警惕地扫视四周,皮甲上还带着漠北的风沙。
“赵军师,”扎格的官话带着浓重的口音,他开门见山,“你承诺的盐铁,可能准时送达?”
赵政示意亲兵抬上一个木箱,打开后,里面是码放整齐的沛钱和几把寒光闪闪的环首刀:“这是定金。若羌族愿助我一臂之力,往后商路畅通,盐铁管够。”
扎格拿起一把环首刀,手指轻弹刀身,聆听回响,又仔细检验沛钱的成色,终于露出满意的神色:“好!羌族勇士最重承诺。五千骑兵,三日之内即可抵达战场。”他向前一步,压低声音,“不过,我军需要向导,还需充足的草料补给。”
“萧功曹会全力配合。”赵政看向萧何,萧何立刻躬身领命。
扎格郑重地行了一个羌族礼节:“愿天神庇佑我们的合作。”
送走使者后,赵政亲赴后勤营视察。庞大的后勤营地喧嚣而有序,数千名民夫在官吏指挥下如同工蚁般忙碌。新到的战象在临时围栏中不安地踱步,发出低沉的吼声,引得马厩中的战马频频嘶鸣,焦躁地踢踏地面。
萧何步履匆匆地跟在赵政身侧,语速快而清晰:“根据军师指点改良的双辕马车,载重量比旧式马车提升了三成,更省畜力。目前已赶制出八百辆,全部投入此次运输。”
赵政满意地点头,目光落在远处正在测试的新型投石机上。负责的工师小跑着过来汇报,脸上带着兴奋的红光:“军师,青铜部件强度足够,试射十分成功!最远一发打到了三百二十步开外!”
“很好。”赵政拍了拍工师的肩膀,这个简单的动作让老工师激动得浑身颤抖,“继续赶工,务必在十日内凑齐三十架。”
“诺!”工师声音洪亮地保证。
就在此时,一名浑身尘土的信使飞驰而来,滚鞍下马,声音带着哭腔:“报!第七粮队在西河古道遇山洪,三十车粮草...全部被冲走了!”
萧何脸色瞬间煞白,身体晃了晃:“第七粮队...那是供给曹参军部的...”
赵政眼神一凛,但声音依旧沉稳:“西河古道地势低洼,连降暴雨,是我考虑不周。立即启动备用路线,从东道急调备用粮草补上缺口。”
“可...可东道要绕行两日路程啊!”萧何急切地道。
“那就让曹参军部紧缩口粮,坚守待援。”赵政语气果断,不容置疑,“同时传令医疗营,加紧防治疟疾。非常时期,绝不能自乱阵脚。”
萧何深吸一口气,稳住了心神:“我立刻去安排。”
当赵政走进医疗营区时,浓重的草药味扑面而来。这里躺满了患病的士兵,呻吟声此起彼伏。随军医官愁容满面地报告:“军师,按您给的青蒿方子,轻症患者已见好转。但重症者...还是回天乏术。”
赵政走到一个昏迷的士兵床前,俯身探了探他的额头,触手滚烫。他沉默片刻,转头对医官吩咐:“加大黄花蒿的剂量,用冷水浸渍,绞取汁液,直接灌服。这是目前最有效的办法。”
“可是军师,”医官面露难色,“此法前所未见,是否太过冒险?”
“按我说的做。”赵政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非常时期,当用非常之法。能多救一个,就是多保存一分战力。”
医官咬了咬牙,躬身领命:“诺!我这就去准备。”
与此同时,渭水之上的战局正趋于白热化。
韩信伫立在“破浪号”楼船的甲板上,江风猎猎,吹动他额前的碎发。他目光锐利如鹰隼,紧紧盯着远处逐渐逼近的楚军船队。那是项羽麾下大将龙且率领的楚国水师,意图突破韩信的封锁,为围攻咸阳的项羽大军运送给养。
“将军,楚军已进入射程!”副将快步上前,声音因紧张而有些沙哑。
韩信微微抬手,语气冷静:“传令,所有投石机调整角度,瞄准楚军旗舰。弩手准备,听我号令。”
他的命令被旗语兵迅速传达。楼船上,经过改良、配备了青铜构件的新式投石机发出令人牙酸的绞盘转动声,士兵们熟练地装填石弹,调整配重。
龙且站在楚国楼船的船头,望着对面阵型严整的汉军水师,脸上露出轻蔑的冷笑:“韩信小儿,也敢挡我龙且的去路?传令,全速前进,接舷作战!”
然而,就在楚军战舰进入最佳射程的刹那,韩信猛地挥下手臂:“放!”
数十架投石机同时激发,巨大的石弹呼啸着划破空气,如同陨石雨般砸向楚军船队。一枚石弹精准地命中龙且旗舰的船舷,木屑飞溅,船身剧烈倾斜,船上的楚兵顿时人仰马翻,惊呼一片。
“弩手,放箭!”韩信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
密集的箭矢如同飞蝗般掠过长空,射向混乱的楚军。更让龙且心惊的是,一些汉军快船凭借灵活的身形,巧妙地穿插到楚军侧翼,投掷出点燃的火油罐。熊熊烈火瞬间在几艘楚军战船上蔓延开来,浓烟滚滚,哭喊声震天。
“将军!我军侧翼被突破了!”副将仓皇跑来,脸上沾满烟灰。
龙且望着前方严阵以待的汉军楼船,又瞥了一眼侧翼燃起的火光,一拳狠狠砸在栏杆上,双目赤红,充满了不甘与愤怒:“韩信...好个韩信!传令...撤军!”
看着楚军舰队在火光和浓烟中狼狈撤退,韩信的副将难掩兴奋:“将军神机妙算!龙且此番吃了大亏,短时间内定然不敢再犯!”
韩信脸上却未见丝毫喜色,他遥望咸阳方向,眉头微蹙:“龙且虽退,然项羽主力未损。传令下去,加强巡逻,严防楚军夜袭。另,派人禀告军师,渭水航道已暂时无忧,然仍需早做决断。”
深夜的军师将军府,烛火长明。
赵政独自站在那幅巨大的舆图前,指尖从沛县缓缓移向咸阳,目光深沉。几日前,黑冰台付出了不小的代价,才将子婴的密使成功从项羽大军的重重围困中接应出来。
书房门被轻轻推开,墨影悄无声息地走入,单膝跪地:“主人,子婴使者已带到。”
“让他进来。”赵政转过身,面容在烛光下显得有些晦暗不明。
一名身着黑色斗篷、风尘仆仆的中年文士快步走入。他面色苍白,眼中布满血丝,嘴唇因干渴而皲裂。见到赵政,他立刻躬身到底,声音颤抖:“外臣拜见赵军师!秦王...秦王恳请军师速发援兵,救咸阳百姓于水火啊!”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一个用黄绫紧紧包裹的物件,双手高举过顶。
墨影上前接过,解开黄绫——一方通体碧绿、螭虎纽的玉玺静静地呈现在赵政面前。玺文清晰,正是“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鸟虫篆字。传国玉玺!
赵政目光触及玉玺的刹那,瞳孔微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他并没有立刻去接,而是沉默了片刻,方才伸手,缓缓将玉玺拿起。入手温润,却仿佛重若千钧。前世今生,多少纷争与此物纠缠。
“咸阳情况如何?”赵政的声音依旧平稳,听不出情绪。
使者伏地痛哭,声泪俱下:“项羽围城甚急,日夜攻打不休!城中...城中已是易子而食,折骸而炊!秦王言,若军师能解咸阳之围,保全宗庙百姓,他愿...愿去王号,率宗室倾心归附!”
赵政摩挲着手中的玉玺,感受着那熟悉的纹路,久久不语。书房内只剩下使者压抑的哭泣声和烛火跳动的微响。
“你先行回去,”良久,赵政终于开口,“告诉子婴,援兵不日即到。让他...务必坚守。”
“谢军师!谢军师!”使者连连叩首,额头触及地面,砰砰作响。
待使者被带下去后,赵政将传国玉玺轻轻放在案几上,对墨影吩咐道:“加强咸阳方向的谍报传递。另外,让我们在楚军内部的人,适时散布消息,就说...刘邦欲趁火打劫,已派兵逼近武关。”
墨影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主人是想...”
“项羽性如烈火,又多疑猜忌。”赵政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让他多一个需要防备的对手,咸阳的压力就能减轻一分。我们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时间。”
远处军营传来隐约的刁斗之声,与更夫报时的竹梆声交织,预示着又一个不眠之夜过去,而决定天下命运的大战,正一步步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