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深处的寝殿内,檀香与药味交织弥漫,却压不住空气中的凝重。
秦无敌躺在铺着金丝软褥的玉床上,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胸口微弱起伏,若非鼻翼间尚存一丝气息,几乎与死人无异。
床边围着太医院的几位院判,每个人眉头都拧成了疙瘩,手指搭在秦无敌腕脉上,指尖灵力探入却如石沉大海。
为首的老太医收回手,满脸苦涩地摇了摇头:“太子殿下体内经脉虽有损伤,尚可用药石温养修复,但这魂魄……魂魄缺失了一角,如同无根浮萍,我们的灵力根本无法锁住残魂,更别提修补了。”
另一位太医补充道:“殿下识海空虚,残存的魂力极不稳定,稍有不慎就会彻底溃散。寻常安神固魂的丹药喂下去,根本留不住,全被那缺失的空洞吞噬了……”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李太医提着药箱匆匆赶来。
他刚从凯旋大竞技场那边脱身,听闻太子情况危急,连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有便直奔寝宫。
一番细致诊查后,李太医的脸色比先前几位更加难看,他放下秦无敌的手腕,对着闻讯赶来的内侍摇了摇头。
“不行,太子魂魄损伤过重,且缺失的部分像是被某种邪异力量彻底吞噬,连一丝残念都没留下。我的‘锁魂针’只能暂时稳住他的生机,想要复原……难如登天。”
寝殿外,雨后听完内侍的转述,周身气息瞬间冰冷刺骨。
她猛地推开殿门,看着里面束手无策的太医们,积压的怒火终于爆发。
“没用的东西!一群废物!”
她指着老太医的鼻子,声音尖利如刀:“平日里俸禄丹药没少给你们,太医院的秘法典籍也任你们翻阅,如今太子殿下危在旦夕,你们却只会说‘不行’?!养你们这群酒囊饭袋有何用!”
老太医们被骂得头都不敢抬,只能喏喏地低着头。
他们行医一生,诊治过无数修士伤病,却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魂魄缺失,那缺失处残留的阴冷气息,连他们的灵力都感到畏惧。
“滚!都给我滚出去!”
雨后厉声呵斥,眼底的猩红几乎要溢出来。
太医们如蒙大赦,抱着药箱匆匆退出寝殿,连脚步声都透着仓皇。
殿门被重重关上,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响,雨后这才缓步走到床边,看着秦无敌毫无生气的睡颜,紧绷的脊背瞬间垮了下来。
她伸出手,颤抖着抚上秦无敌苍白的脸颊,指尖触及的皮肤冰冷刺骨。
那个平日里意气风发、视天下修士如无物的太子,那个会对着她温柔浅笑、许诺未来的少年,如今却像个破碎的娃娃,连呼吸都微弱得让人心惊。
“无敌……我的无敌……”
雨后的声音哽咽着,泪水再也忍不住滚落,砸在秦无敌的手背上。
“你的父皇不帮你报仇,母后帮……”
“我不会放过他的,绝不会……”
她俯身趴在床边,压抑的哭声在寂静的寝殿里低低回荡,带着无尽的心痛与怨毒。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照亮她脸上狰狞的恨意,与床上少年苍白的面容形成刺目的对比。
而玉床上的秦无敌,眼睫微不可察地颤了颤,却始终没有睁开眼睛。
他的魂魄如同被狂风撕裂的孤舟,在无边黑暗中沉浮,连一丝归航的微光都看不见。
雨后直起身,用锦帕拭去脸上的泪痕,眼底的脆弱瞬间被冰冷取代。
她看向守在门边的内侍,声音带着未散的沙哑,却透着不容置疑的质问:“陛下还没来?”
内侍连忙躬身回话,额头抵着地面不敢抬头:“回娘娘,陛下……陛下还未到。”
“奴才方才打听了,陛下似乎还在国师的观星台,听说是在商量要事,一时半会儿怕是过不来。”
“要事?”
雨后嗤笑一声,那笑声尖锐又冰冷,在寂静的寝殿里格外刺耳。
她缓缓转过身,月光落在她半边脸上,将那抹嘲讽勾勒得淋漓尽致。
“什么要事比得上亲生儿子的性命重要?”
她低声咒骂,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却字字淬毒。
“没用的东西,连自己的孩子都护不住。”
“守不住这储君的颜面,还妄想谋图更大的江山?简直可笑!”
骂完,她又沉默地站在床边看了秦无敌片刻,指尖在他手背上轻轻划过,像是在做最后的告别。
随后,她挺直脊背,再没回头看床上的人一眼,径直朝着殿外走去。
经过内侍身边时,她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裙摆扫过地面,带起一阵淡淡的香风,那是平日里后宫最常见的暖玉熏香,此刻却透着一股决绝的冷意。
她身姿婀娜,每一步都踩着优雅的韵律,腰肢轻摆间,依旧是那副能让无数男子心动的娇媚模样。
鬓边的珍珠步摇随着动作轻轻晃动,耳垂上的红宝耳坠在微光中闪着暧昧的光泽,连衣袂拂过手臂的弧度都带着恰到好处的柔媚。
可若是细看,便会发现她那双曾盈满柔情的桃花眼,此刻却像淬了冰的刀子。
要是再让秦安多活一天,那她就不叫雨后!
那恶毒藏在长睫的阴影下,与她唇边若有若无的冷笑、与她摇曳生姿的步态形成诡异的反差,竟让这张娇媚的面容添了几分妖异的风情,宛如一朵在暗夜中悄然绽放的毒花,美丽,却致命。
“看好殿下,”
雨后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句话,声音冷得像殿外的寒夜。
“若是他有半分差池,小心你们的脑袋。”
内侍们连声称是,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
那背影挺得笔直,没有一丝留恋,仿佛刚才那个伏在床边痛哭的女子只是一场幻觉。
寝殿内,只剩下秦无敌微弱的呼吸声,与窗外呜咽的风声交织在一起。
雨后刚离去没多久,寝殿周围的空气忽然泛起一阵诡异的波动。
原本静谧的夜风骤然变得阴冷刺骨,卷起殿角的落叶打着旋儿飞舞,带着一股不属于人间的寒意钻进窗棂缝隙。
守在殿门外的侍卫们只觉后颈一凉,一股莫名的倦意如潮水般涌来。
他们明明握着兵器的手还在用力,眼皮却像被灌了铅般沉重,头脑昏沉得厉害,耳边仿佛响起无数细碎的低语。
不过片刻功夫,这些平日里精锐强悍的侍卫便眼神涣散,身体一软靠在廊柱上,尽数陷入了昏迷,连手中的长刀落地都未曾察觉。
殿内,烛火猛地摇曳了几下,光线忽明忽暗。
一道身披黑袍的身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秦无敌的床边,宽大的兜帽遮住了他的面容,只能看到下颌处一片冷硬的线条。
他就那样静静地站着,目光落在玉床上昏迷的秦无敌身上。
黑袍下的气息沉稳得没有一丝波澜,既没有杀意,也没有怜悯,仿佛只是在看一件无关紧要的物件。
寝殿内静得能听到烛火燃烧的噼啪声,他站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始终一言不发,连指尖都未曾动过一下。
秦无敌苍白的脸上依旧毫无血色,胸口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却对床边的不速之客毫无反应。
那道黑袍身影似乎只是在确认什么,又像是在等待什么,直到窗外的月光移过床榻中央,他才缓缓转过身。
没有任何预兆,黑袍身影如同出现时一样凭空消失,仿佛从未存在过。
随着他的离去,那股笼罩着寝殿的阴冷气息瞬间消散,夜风重新变得温和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