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陈婉清传音给林默,语气平静无波,“确认有尾巴,应该是冲着赵大师的遗泽或者她本身来的。对方很谨慎,目前没有动手的迹象。”
林默依旧保持着望向窗外的姿势,仿佛在欣赏沿途略显荒凉的景色。
他甚至连眼神都没有动一下,只是神识微动,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微不足道的石子。
一股无形无质,却蕴含着至高层次生命威压的细微气息,如同水波般悄然扩散开来,精准地掠过了后方那辆黑色轿车。
车内,正在驾驶和负责监视的两个男人几乎是同时身体一僵,一股莫名的、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惧感毫无征兆地攫住了他们。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呼吸骤然困难,额头上瞬间布满了冷汗。
那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仿佛只是瞬间的幻觉。
两人惊疑不定地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骇然。
“刚……刚才怎么回事?”
驾驶座上的男人声音有些发干。
“不知道……邪门!”
副驾上的男人擦了把冷汗,下意识地远离了前方那辆大巴车方向:“头儿只说盯着那女的,没说她身边有这种……感觉不对劲,我们先放远点,别跟太紧!”
一种无形的威慑已然形成。
前方大巴上,郑芸并不知道身后发生的小插曲。
她只是隐约感觉到,那如芒在背的窥视感似乎减弱了一些,虽然并未完全消失,但至少不再那么咄咄逼人。
这让她稍微松了口气,但心中的警惕丝毫未减。
她握紧了拳头,眼神变得更加坚定——无论如何,她必须抵达北河市,完成她必须做的事情。
大巴车再一次缓缓停靠在一个规模不大的休息站。这一次,郑芸没有立刻下车,她坐在座位上,双手紧紧交握,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内心的挣扎如同狂风暴雨般席卷着她。
跟踪者的出现,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清晰地认识到,仅凭自己,别说顺利取回父亲留下的东西,恐怕连安全抵达北河市都成问题。
对方在暗处,手段专业,而她势单力薄。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林默所在的方向。
这个男人,从始至终都给人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
他看似普通,却连陈婉清那样身手恐怖的人都尊称其为“师尊”。
他一句话能让混混胆寒,一个眼神能让陈婉清领会意图。
更重要的是,这一路走来,他们虽然神秘,却从未对她流露出任何恶意,反而数次在她窘迫和危难时伸出援手。
信任陌生人,对她来说是极其艰难的决定,尤其是在身负如此重要秘密的情况下。
但此刻,她似乎没有更好的选择。
这是一种赌博,赌的是她的直觉,赌的是这几个人与父亲或许存在的香火情分,赌的是他们眼中那份不同于寻常人的澄澈与底线。
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郑芸猛地站起身,朝着正准备下车的林默走去。
“林……林先生。”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眼神却异常坚定。
林默停下脚步,转过身,平静地看着她,等待她开口。
陈婉清、叶清瑶和兰瑶也停下了动作,目光落在她身上。
郑芸感到一阵紧张,手心都在冒汗,但她强迫自己迎上林默那深邃的目光,一字一句,清晰地、却又带着孤注一掷般的决绝,说道:
“我叫郑芸。”她重复了自己的名字,仿佛在强调什么,“赵乾……赵大师,是我...生物学......上的父亲。”
她停顿了一下,仔细观察着林默的反应,然而对方依旧平静,仿佛听到的只是一个寻常的消息。
这反而让她稍微安心了一些。
她继续道,语气变得更加凝重:“我去北河市,是为了取回一件他留给我的东西。一件……对他来说可能很重要的东西。”
她没有具体说明是什么,这是她最后的底线:“但是,现在……有人盯上我了,他们可能也想得到那件东西,或者阻止我拿到。”
她抬起头,眼中带着恳求,也带着不容退缩的执着:“我知道这个请求很冒昧,但是……在抵达赵大师纪念仪式的地点之前,我……我能暂时与你们同行吗?我只需要……一点点的庇护和安全抵达的机会。”
说完这番话,她仿佛虚脱了一般,但依旧挺直着脊梁,等待着命运的宣判。
这是她第一次对外人坦露身世和目的,也是她第一次主动将自身的安危,寄托于他人的善意之上。
这个决定做得无比艰难,却也展现了她为了达成目标,不惜冒险一搏的果敢与决断。
空气仿佛凝固了片刻。
叶清瑶眼中流露出同情和鼓励,陈婉清则看向林默,等待他的决定。
林默的目光在郑芸写满紧张与决然的脸上停留了几秒,那目光似乎能穿透表象,直视她灵魂深处的挣扎与坚持。
终于,他微微颔首,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让人心安的力量:
“可以。”
经过数日的颠簸,长途大巴终于拖着疲惫的身躯,缓缓驶入了北河市长途汽车站。
车门打开,混杂着城市特有的喧嚣与尘土气息的空气涌了进来。
郑芸随着人流走下台阶,双脚踩在北河市的土地上,心情复杂难言。
这是一座她从未踏足过的城市,却因为那个素未谋面、已然天人永隔的生物学父亲——赵乾,而与她的人生紧密纠缠在一起。
站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一种莫名的悲伤、近乡情怯的惶惑,以及必须完成使命的决心,交织在她心头。
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紧随其后下车的林默一行人。
有他们在身边,那份萦绕不去的孤立无援感,似乎被驱散了不少。
林默走到她身旁,目光平静地扫过略显嘈杂的车站广场,语气一如既往的淡然:“我们会去参加赵大师的纪念仪式。”
他顿了顿,看向郑芸:“在你取回你要的东西之前,你的安全,无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