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隙空间的震颤像巨兽的喘息，震得人耳膜生疼。
孙悟空臂弯里的幽冥还在发抖，却不是因为混沌气的阴寒——他能感觉到，那具被黑暗侵蚀的躯体正随着每一次心跳，从内里泛起温热。
掌心抵着幽冥心口的冰核，能触到极细的脉动，像春溪破冰时第一声脆响。
\"他的心魔已经暴露。\"女娲的声音突然从左侧传来，带着补天石特有的清冽。
孙悟空偏头，见她指尖浮着半片五彩云纹，屏障上的蛛网裂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必须趁此机会彻底摧毁。\"
\"摧毁？\"孙悟空喉结动了动，斧柄在掌心攥出红痕。
幽冥此刻的脸白得像雪，睫毛上还凝着未干的黑血，却在他怀里无意识地往热源蹭了蹭，\"阿冥他...他已经在醒了。\"
\"那是混沌本源在反噬。\"禺狨王的金血又凝成细线，这次不是钻入眉心，而是绕着幽冥周身游走。
他闭目时眼尾泛红，金纹从颈侧爬上耳尖，\"因果线断了，他现在是块被掀翻的棋盘——\"指尖轻轻一弹，无形的涟漪荡开，幽冥涣散的瞳孔突然缩紧，黑纹从鼻梁处褪去半寸，\"但旧主的执念还在啃噬他的神魂。\"
通天教主的诛仙剑突然发出龙吟般的哀鸣。
老道人踉跄半步，剑身上的裂纹里渗出暗红血珠——不是他的血，是空间本身在崩解。\"撑不住了。\"他咬着牙，清光却更盛，将上方坠落的碎石钉成悬浮的星子，\"这裂隙是当年盘古开天的骨茬子，现在连渣都要碎了。\"
牛魔王的吼声混着碎石砸落的闷响传来：\"镇元子！
宝鉴收好了！\"地仙之祖被他护在身侧，青衫沾着碎石擦出的血，却仍攥着那面青铜宝鉴，镜面映出九道重叠的虚影——全是幽冥被黑暗笼罩的模样。\"九世轮回里，他从未真正属于混沌。\"镇元子声音发颤，指尖在镜面上划出血痕，\"这一世...该破了。\"
孙悟空突然觉得怀里一轻。
幽冥的手从他颈后滑落，却不是无力，而是轻轻勾住他耳垂，像小时候偷桃被逮住时那样。\"猴哥...\"他的声音哑得像砂纸，却带着笑，\"你头发扎人。\"黑血已经变成淡红，滴在孙悟空手背，烫得他眼眶发酸。
\"阿冥！\"孙悟空低头，看见那双眼睛里最后一团黑雾正在消散，露出最深处的琥珀色——和五百年前在花果山看日出时一模一样。
他胸口的混沌本源烧得更凶，几乎要将肋骨熔成金浆，可他反而把斧刃压得更紧，贴着幽冥心口的冰核：\"再忍会儿，等出去了，俺给你摘最大的桃子。\"
\"桃子...\"幽冥重复着，嘴角溢出清泪。
冰核表面的裂纹突然绽开，一朵极小的桃花从中钻出来，粉瓣上还凝着水珠。
那是...当年他亲手种在水帘洞后的桃树开的第一朵花。
孙悟空眼眶一热，想起五百年前的春夜，小猴子举着灯盏蹲在树下，非说要等桃花开了给幽冥看。
\"都抓紧！\"禺狨王的金绳突然缠上众人腰腹。
孙悟空被拽得一个踉跄，却死死护着怀里的人。
天光从裂隙入口劈下来时，他看见女娲的屏障\"咔嚓\"碎裂，通天教主的诛仙剑断成两截，牛魔王的后背被碎石划开血口，镇元子的宝鉴突然爆发出刺目金光——
然后是震耳欲聋的轰鸣。
黑暗本源凝聚的巨眼在崩塌的裂隙深处睁开，瞳孔里翻涌着毁天灭地的不甘。
那声嘶吼像重锤砸在每个人魂魄上，孙悟空耳中嗡鸣，却清楚听见幽冥在他颈窝闷声说：\"猴哥，我不冷了。\"
天光彻底笼罩他们时，孙悟空膝盖一软跪在地上。
怀里的人还在抖，却不是因为冷——他能感觉到，幽冥的手指正一下下抠着他后背的衣料，像小时候被雷惊醒时那样，要确认自己还在。
\"成功了？\"女娲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她半跪在地上，五彩裙裾沾着泥，却笑得极轻，\"他的神魂...干净了。\"
\"嗯。\"孙悟空低头，吻了吻幽冥发顶。
后者正盯着自己心口的桃花，指尖轻轻碰了碰花瓣，又像怕碰碎了似的缩回去。
冰核已经彻底裂开，露出里面跳动的、和孙悟空胸口一样的混沌本源，\"成功了。\"
\"那是什么？\"杨戬的声音突然响起。
第三只眼亮起幽蓝光芒，像探照灯般扫过众人。
孙悟空顺着他的目光回头，看见牛魔王正站在废墟边缘。
那牛妖的拳头攥得发白，指节泛青，又慢慢松开，喉结动了动，像是要说什么，却被涌上来的混沌气呛得咳嗽。
杨戬的手按上三尖两刃刀，刀鞘在碎石上擦出刺啦声响。
牛魔王的目光扫过他，又落在孙悟空怀里的幽冥身上，眼底翻涌着挣扎，像有团火在烧，却始终没说出口。
裂隙的轰鸣渐渐平息。
远处传来仙鹤清唳，是镇元子的坐骑寻来了。
孙悟空抱着幽冥站起来，突然觉得怀里一沉——那人不知何时睡着了，睫毛上还挂着泪，却笑得很轻，像真的闻到了桃香。
\"走了。\"禺狨王拍了拍他肩膀。
金血已经凝成项链绕在颈间，他脸色还是白，但眼里有光，\"回花果山，给小的们看看，咱们捞回个多金贵的宝贝。\"
孙悟空应了一声，却没动。
他望着牛魔王的方向，见那牛妖还站在原地，望着他们的背影，拳头又缓缓攥紧。
杨戬的脚步近了，三尖两刃刀的寒光在残阳里一闪。
山风卷着桃花香吹过来时，孙悟空突然听见身后传来极轻的一声：\"大哥...\"
那是牛魔王的声音，带着五百年前结义时的颤抖。
山风卷着桃花香掠过废墟时，牛魔王喉间那声\"大哥\"还散在空气里，像片没飘稳的花瓣。
杨戬的脚步已经碾过碎石，三尖两刃刀的寒芒在他身侧划出半弧，第三只眼的幽蓝光芒扫过牛魔王绷紧的脊背——那是天道监视器特有的冷意，照出牛妖后颈跳动的暗纹，正是幽冥控制的咒印。
\"牛兄。\"杨戬压低声音，刀鞘轻碰牛魔王小腿，\"这咒印在你神魂里盘了七世。
方才裂隙崩塌时混沌气外泄，正是反噬的空子。\"他指节叩了叩自己眉心，第三只眼的光纹顺着鼻梁爬下来，\"我替你盯着，动手。\"
牛魔王的牛耳剧烈抖动两下。
他望着孙悟空怀里沉睡的幽冥，喉结上下滚动，混铁棍在掌心磨出红痕——那根铁棍还是五百年前七大圣结义时，他用火焰山赤铜亲手铸的，此刻却在抖，抖得铁棍上的火纹都模糊了。\"他...他小时候偷喝我的桂花酿，醉得抱着铁扇的芭蕉扇喊嫂嫂。\"牛妖突然哑着嗓子笑了声，眼眶却红得滴血，\"那时候他眼睛里没这些黑纹。\"
话音未落，混铁棍带起破风响。
牛魔王的蹄子在碎石上犁出深沟，这一棍没往幽冥要害去，却结结实实砸在他腰侧——那里是混沌本源与神魂的连接处，是禺狨王昨夜用金血标记的弱点。
幽冥被砸得撞进身后的断墙，咳出半口黑血，睫毛猛地掀开，琥珀色瞳孔里还带着刚醒的迷茫。
\"阿冥！\"孙悟空怀里一空，幽冥已经摔在两步外的碎石堆里。
他这才惊觉方才只顾着看牛魔王，竟松了手。
混沌斧\"嗡\"地震鸣着出鞘，金红光芒裹住他的手腕，可举到半空又顿住——幽冥正扶着断墙起身，胸口那朵桃花蔫了半片，冰核的碎渣还挂在衣襟上，哪像能动手的样子？
\"猴哥...\"幽冥扶着腰，指尖沾了血，却朝他露出个苍白的笑，\"我没事。\"话音未落，通天教主的诛仙剑已经到了眼前。
老道人断剑上缠着半缕清光，本是要护着裂隙入口的，此刻却调转剑势，剑尖挑向幽冥后颈——那里是当年盘古开天留下的神窍，最易被混沌气侵蚀的命门。
幽冥踉跄着翻滚避开，后背擦过碎石，渗出一串血珠。
他的混沌本源不再像方才那样炽烈，倒像被泼了冷水的炭火，明明还烧着，却只剩零星火星。
禺狨王的金血突然从脖颈的项链里窜出来，化作锁链缠向幽冥手腕——不是攻击，是试探。
金链刚碰到皮肤就猛地缩回，禺狨王倒吸冷气：\"他的本源在溃散！
裂隙崩塌抽走了混沌气，他现在连自保都难！\"
\"镇元子！\"女娲突然喊了一声。
地仙之祖的天地宝鉴正泛着金光，镜面上九道轮回影重叠成一道——幽冥第七世被混沌父神侵蚀的画面。\"九世里他每次觉醒都缺半缕生机。\"镇元子咬破指尖，血珠滴在镜心，\"现在那半缕生机...在孙悟空身上。\"
孙悟空猛地抬头。
他胸口的混沌本源烧得发烫，像有根线突然绷紧，直连到五步外的幽冥。
那小猴子正被通天教主的剑逼得步步后退，每退一步，他心口就跟着抽痛一下——原来方才冰核碎裂时，两人的本源已经悄悄相融了。
\"老匹夫！\"孙悟空吼了一嗓子，混沌斧抡圆了砸向通天教主。
可还没碰到剑，就见牛魔王的混铁棍又到了眼前。
这次牛妖的眼睛红得像着了火，咒印从后颈爬到额头，却仍咬着牙偏了半寸，铁棍擦着幽冥耳侧砸进地里，震得整座废墟都晃了晃。\"走！\"牛魔王闷喝，\"去裂隙中心！
那里有盘古骨茬子镇着混沌气，他的控制会弱！\"
裂隙深处突然传来闷雷般的轰鸣。
通天教主的剑势顿了顿，抬头时额角已渗出冷汗：\"撑不住了！
空间碎片要砸下来了！\"话音未落，一块磨盘大的碎石已经砸向幽冥头顶。
孙悟空扑过去将人护在身下，混沌斧在头顶撑起金红屏障，碎石撞上去的瞬间，屏障裂开蛛网似的纹路。
\"猴哥...\"幽冥的声音闷在他颈窝，带着湿意，\"我好像...能感觉到你的心跳了。\"他指尖轻轻按在孙悟空心口，那里的本源突然爆发出刺目金光，顺着两人相贴的皮肤窜进幽冥体内。
蔫了的桃花\"唰\"地重新绽放，冰核的碎渣化作金粉，在两人周围飘成星子。
\"抓住机会！\"禺狨王的金绳突然缠住幽冥双肩，拽着他往裂隙中心飞。
牛魔王的混铁棍砸向追来的空间碎片，每砸一下就吼一声，震得咒印在他额角忽明忽暗。
通天教主的断剑劈开最后一道碎石雨，剑尖却突然一颤——他看见幽冥眼底的琥珀色里，有缕极淡的黑芒闪过，像被风吹灭又挣扎复燃的烛火。
裂隙中心的盘古骨茬子泛着青灰微光。
禺狨王将幽冥按在骨茬上，金血顺着骨纹爬满整片区域，织成一张金色大网。
幽冥的本源光芒越来越盛，可那缕黑芒也在疯长，顺着他的血管往心脏钻。
孙悟空握着混沌斧站在他身侧，能清晰听见两人交叠的心跳——一下，两下，第三下时，黑芒突然凝成尖刺，刺穿了幽冥的本源屏障。
\"咳...\"幽冥喷出一口黑血，染脏了孙悟空的衣襟。
他望着对方急红的眼，突然笑了，手指轻轻勾住孙悟空的耳垂，像小时候偷桃被逮住时那样，\"猴哥，我好像...又冷了。\"
裂隙的轰鸣盖过了所有声音。
牛魔王的混铁棍砸在最后一块落石上，溅起火星；通天教主的断剑插在骨茬旁，剑身震颤如龙吟；女娲的五彩云纹飘起来，裹住即将崩解的空间；镇元子的宝鉴碎了，镜面裂纹里映出幽冥眼底那缕未灭的黑芒——
那不是混沌父神的执念。
那是幽冥自己的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