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隙空间的空气里还弥漫着混沌能量灼烧的焦味,孙悟空被爆炸余波掀得撞在岩壁上,后背传来骨裂般的痛意,却连眉头都没皱——他臂弯里的幽冥正随着震动轻颤,像片随时会被风卷走的枯叶。
\"阿冥?\"他喉间泛起腥甜,却顾不上擦嘴角的血,指尖轻轻碰了碰少年冰凉的脸颊。
幽冥眼尾的黑血还在渗,可睫毛突然颤了颤,原本空洞的瞳孔里闪过极淡的焦距,像被风吹散的烛火。
\"猴哥...\"那声呢喃轻得像飘在雾里,却让孙悟空浑身一震。
他刚要开口,怀中人突然剧烈抽搐起来,黑红色的纹路从幽冥后颈窜出,顺着他苍白的皮肤爬向眼眶,最后在眉心凝成朵扭曲的花。
\"小心!\"禺狨王的暴喝混着破空声炸响。
孙悟空抬头的瞬间,一团比之前大两倍的黑雾球已压至头顶。
黑雾表面翻涌着蛇形光纹,每道纹路都在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空气被吸得形成漩涡,连盘古斧的混沌纹路都在微微发颤——这根本不是普通的能量聚合,更像幽冥的本源在燃烧。
\"老魔来!\"
一道火浪从侧面劈来。
牛魔王的混铁棍已断成两截,他却将半截铁棍插进胸口,赤金色的妖丹之火从伤口喷涌而出,烧得他半边身子焦黑,却硬是用火焰筑起一道屏障。\"当年在花果山,你说要带俺们吃遍南天门的桃...\"他咧开血污的嘴,\"现在...现在该俺们护着你了!\"
黑雾球撞上火焰屏障的刹那,牛魔王的火焰瞬间熄灭。
他像断线的风筝撞在石壁上,咳出的血里混着细碎的妖丹残渣。
可他的手还死死攥着半截铁棍,指节泛白地指向黑雾球:\"猴...哥...\"
\"镇元子!\"通天教主的声音带着裂痕。
那位总持着拂尘的圣人此刻披头散发,诛仙剑阵的虚影只剩最后一柄悬在头顶,剑身上爬满蛛网似的裂纹,\"用你的轮回印!\"
镇元子的天地宝鉴已碎成八瓣,他却将碎镜按在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地上画出玄奥的阵图。\"九世轮回,因果不昧...\"他的声音发颤,\"第十世...他曾在忘川边坐了三百年,等一个没回头的人...\"
黑雾球的速度果然缓了缓,可下一刻,那些蛇形光纹突然暴涨,竟直接穿透了轮回阵图。
镇元子闷哼一声,碎镜扎进掌心,整个人瘫坐在地。
\"杨戬!\"孙悟空吼了一嗓子。
持戬的战神正捂着第三只眼,眼眶周围的皮肤已被黑烟腐蚀出血洞。
他听见呼唤,咬着牙拾起弑神枪,枪尖直指黑雾球:\"天道在上...\"话音未落,第三只眼里突然爆出刺目白光——那是他强行燃烧神魂启动的最后一击。
白光与黑雾球相撞,炸出刺目的银黑漩涡。
杨戬的身体开始透明,像要被这股力量撕碎,却仍举着枪,朝孙悟空露出个极淡的笑:\"我信你...\"
漩涡中,黑雾球的轮廓终于出现了裂痕。
可孙悟空的目光始终锁在漩涡中心——那里,幽冥的身影正在浮现。
少年的黑纹已爬满整张脸,可他的右手却死死攥着胸口的衣襟,那里别着半枚桃核,是当年花果山的老桃树结的。
\"阿冥在抗拒。\"禺狨王不知何时站到了他身侧。
这位总带着笑的监察使此刻脸色惨白,指尖还滴着金血——他刚用因果之力强行剥离了一缕控制幽冥的黑暗本源。\"他的本源里有两股力量在撕咬,一股要毁灭,另一股...在喊你的名字。\"
黑雾球的裂痕越来越大,露出内部翻涌的混沌能量。
孙悟空能清晰感觉到,那能量里裹着幽冥的气息,像被泡在毒液里的蜜糖。
他握紧盘古斧,斧刃上的混沌纹路突然全部转向,直指他心口——那里,女娲当年封印的混沌本源正在共鸣。
\"俺说过要带你回家。\"他低低呢喃,声音混着斧刃嗡鸣,\"不管这回家的路,要劈开多少混沌。\"
当他举斧劈下的刹那,时间仿佛静止了。
幽冥的黑纹突然褪去半截,露出眼尾未干的血痕;牛魔王的手终于垂落,却在地上画出个歪歪扭扭的火猴;通天教主的诛仙剑\"当啷\"坠地,剑身上的裂痕里渗出点点金光;镇元子的碎镜突然泛起微光,映出忘川边那个抱膝独坐的少年;杨戬的身影彻底消散前,第三只眼的白光里闪过一句话:\"他怕黑...\"
斧刃与黑雾球相撞的瞬间,整个裂隙空间发出垂死的呜咽。
混沌能量如沸水般炸开,却在触到孙悟空的刹那自动分开,像在朝拜自己的主人。
黑雾球被劈成两半,其中一半\"噗\"地钻进幽冥体内,另一半则化作万千黑点,消失在虚空里。
幽冥的身体轻得像片纸。
孙悟空接住他时,少年的手指突然攥紧他的衣领,力气大得几乎要扯碎布料。\"疼...\"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像小时候被雷劈坏了草屋时那样,\"猴哥,疼...\"
孙悟空的眼泪砸在少年脸上。
他慌忙去擦,却见幽冥的黑纹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露出底下苍白却鲜活的皮肤。
少年的睫毛上还挂着泪,可眼神已经清明,只是眼底深处仍有团黑雾在翻涌,像随时会被风吹散的阴云。
\"别怕。\"孙悟空把他的头按进自己颈窝,闻着那缕若有若无的桃香,\"俺在,俺一直都在。\"
远处传来女娲的轻叹。
她站在裂隙边缘,五彩石的光芒在她身周流转,却掩不住眼底的悲悯。\"他的...\"她刚开口,又轻轻摇头,将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幽冥在孙悟空怀里动了动,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他衣襟上的血渍。\"猴哥...\"他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我好像...做了个好长的梦。
梦里有好多黑蛇,它们说...说我是怪物,说没人会要我...\"
孙悟空的喉结动了动,正要说话,却见禺狨王突然抬头看向裂隙顶端。
那里,混沌裂隙的入口正在闭合,露出一线天光。
\"该走了。\"禺狨王捡起地上的诛仙剑,递给通天教主,\"这里的混沌能量快撑不住了。\"
通天教主接过剑,目光在幽冥身上停留片刻,又转向孙悟空:\"下次再论道,记得带两坛花果山的酒。\"他转身时,衣袂带起一阵清风,卷走了地上最后一片碎镜。
镇元子被牛魔王掺着站起来,老地仙摸了摸胸口的碎镜,突然笑了:\"第十世的因果,到底还是连上了。\"
杨戬的弑神枪突然发出轻鸣,枪尖指向幽冥心口。
可不等众人反应,那枪又\"当啷\"坠地,枪身上浮现出一行小字:\"他需要光。\"
孙悟空抱着幽冥走向裂隙出口。
天光越来越亮,照得少年的睫毛像镀了层金。
他低头,正好看见幽冥眼底那团黑雾又缩了缩,露出底下一点极淡的、像桃花瓣般的粉。
\"猴哥...\"幽冥突然轻声说,\"我刚才在梦里,好像听见有人说...说我心里有块冰,好冷好冷。\"
孙悟空脚步一顿。
他低头,看见少年的手指正轻轻按在自己心口,那里,女娲封印的混沌本源正在微微发烫。
裂隙外,晨光穿透云层,洒在众人身上。
女娲站在最前面,望着被孙悟空抱在怀里的幽冥,眼底泛起柔光。
她伸手摸了摸鬓角的五彩石,轻声喃喃:\"他的内心深处...\"
风卷着晨雾掠过,将后半句话卷散在空气里。
女娲的声音被晨风卷着,裹着裂隙里残留的混沌气,轻轻撞进众人耳中。
她指尖抚过鬓角的五彩石,那抹柔光里藏着亿万年看尽轮回的慈悲:\"他的内心深处充满了孤独和痛苦,这就是他的弱点。\"
孙悟空抱着幽冥的手陡然一紧。
少年额角的碎发被风掀起,露出眼尾未干的血痕——那是方才黑纹退去时留下的印记,像朵开在雪地里的红梅。
他突然想起五百年前在花果山的桃树下,小幽冥蹲在石桌旁用树枝画歪歪扭扭的\"猴\"字,画到最后把自己画哭了,抽抽搭搭说:\"阿冥...阿冥总学不会。\"那时他蹲下来给少年擦眼泪,说:\"学不会就不学,俺教你摘桃。\"
此刻少年的呼吸喷在他颈窝,带着点温热的湿意,像极了当年靠在他腿上打盹时的模样。
可孙悟空分明能感觉到,那具单薄的身子里正翻涌着两股力量:一股是清甜的桃香,裹着花果山晨露的温度;另一股是腐叶般的腥气,正顺着血脉往心脏里钻。
\"这一斧...\"他喉结动了动,指腹轻轻蹭过幽冥后颈还未褪尽的黑纹,\"是要劈开他心里的冰。\"
盘古斧的混沌纹路突然泛起青光,斧刃上的裂痕里渗出金液——那是方才硬抗黑雾球时留下的伤。
禺狨王突然伸手按住他肩膀,金血顺着指缝滴在斧柄上,在青纹间开出朵小金花:\"因果线显示,这一击会撕开他本源里的黑暗,但...\"监察使的瞳孔里映着幽冥苍白的脸,\"会疼。\"
孙悟空低头,看见幽冥无意识蜷起的手指正勾着他的衣襟,指节泛着病态的白。
他想起三天前在归墟海眼,幽冥被心魔幻象困住时,也是这样死死抓着他,哭着说:\"猴哥别走,阿冥怕黑。\"
\"疼就哭出来。\"他用额头抵住少年冰凉的额角,声音轻得像在哄睡,\"俺给你揉。\"
话音未落,他已抱着幽冥转身。
盘古斧被他举过头顶,混沌本源在胸口发烫,与斧刃共鸣出震耳欲聋的嗡鸣。
女娲退后半步,五彩石突然发出刺目强光,在两人身周筑起半透明的屏障——她知道这一击会引动裂隙里残余的混沌气,必须护住周围人。
\"猴哥?\"幽冥被震动惊醒,眼尾还挂着泪,迷茫地眨了眨眼睛,\"我们...这是要去哪?\"
孙悟空的斧刃停在半空。
少年眼底那点桃花粉正在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逐渐聚拢的黑雾。
他看见黑雾里浮起无数画面:襁褓中被丢在混沌裂隙口的婴孩,被魔修抓去炼药时的血痕,在忘川边独坐三百年时的孤寂——全是他从未参与过的、幽冥独自熬过的岁月。
\"去摘桃。\"他咬着牙笑,斧刃缓缓压下,\"摘最大最甜的那个。\"
斧尖触到幽冥心口的瞬间,少年的瞳孔骤然收缩。
黑红色的纹路从心口炸开,顺着斧刃往孙悟空手臂上爬,像无数条嘶嘶吐信的毒蛇。
幽冥的身体剧烈抽搐,指甲深深掐进孙悟空后背,疼得他闷哼一声,却更用力地抱紧少年:\"别怕,阿冥,俺在。\"
血花溅在斧刃上,开出妖异的花。
幽冥的嘶吼混着混沌气炸响,那声音像被撕裂的铜锣,震得裂隙岩壁簌簌落石。
牛魔王踉跄着扑过来,半截混铁棍砸在黑纹上,火星四溅:\"停下!
你要杀了他!\"
\"他在救我。\"幽冥的声音突然清晰起来,带着破碎的哽咽。
他的手覆上孙悟空按斧的手背,指甲缝里渗出血珠,却温柔地扣住那只手往下压,\"猴哥...我疼,但...但冰快化了。\"
镇元子的碎镜突然发出脆响,八瓣镜片在半空重新拼合,映出幽冥心口:那里有团漆黑的冰核,正被斧刃劈开细缝,渗出点点金光。\"第十世的因,终于要结出果了。\"老地仙捂着胸口的伤笑,血沫溅在镜面上,\"他等的光,来了。\"
通天教主突然举起诛仙剑,剑身上的裂纹里涌出清光,将崩落的碎石定在半空。\"裂隙要塌了。\"他看向正在闭合的天光入口,\"混沌气逆流了。\"
禺狨王的金血突然凝成细线,钻进幽冥眉心。
他的脸色白得像纸,却勾着嘴角笑:\"因果线断了...现在,是你们的命数。\"
幽冥的嘶吼越来越凄厉,黑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
他的眼泪混着黑血砸在孙悟空手背上,烫得像火:\"原来...原来被人疼着,是这种感觉。\"
裂隙空间突然发出呻吟般的轰鸣。
岩壁上的混沌纹路开始倒转,原本闭合的入口重新裂开,涌出浓稠的黑雾——那是被劈开的黑暗本源在反噬。
孙悟空感觉胸口的混沌本源烧得更烫,几乎要穿透肋骨,可他反而将斧刃又压下几分:\"再忍忍,阿冥,俺带你看日出。\"
幽冥的瞳孔里最后一丝黑雾消散了。
他望着孙悟空染血的脸,突然笑了,像当年在桃树下接住他抛来的桃子时那样:\"猴哥...我好像...闻到桃香了。\"
话音未落,整个裂隙空间剧烈震动。
岩壁大块大块崩落,混沌气形成的漩涡卷着碎石砸向众人。
女娲的五彩屏障出现蛛网裂纹,通天教主的诛仙剑发出哀鸣,牛魔王将镇元子护在身下,禺狨王甩出金绳缠住即将被卷走的弑神枪——
而孙悟空抱着幽冥,在震动中踉跄着冲向裂隙入口。
天光就在前方三步外,可每一步都像踩在碎玻璃上。
他能感觉到,幽冥的心跳正在变强,一下,两下,像重鼓敲在他心口。
\"快!\"禺狨王的金绳突然缠住两人后腰,猛地一拽。
天光劈头盖脸砸下来时,孙悟空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和怀中人带着哭腔的呢喃:\"猴哥,我不冷了。\"
裂隙深处传来轰然巨响。
最后一线天光里,众人看见幽冥心口的位置,裂开的冰核中,一朵极小的桃花正在缓缓绽放。
而在他们身后,崩塌的裂隙空间里,那团被劈开的黑暗本源突然凝聚成眼,在彻底湮灭前,发出最后的嘶吼——
整个三界,都听见了那声震颤天地的轰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