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所有人还沉浸在过年的喜悦氛围中,一首童谣传遍大街小巷。
“草头女,飞上枝头做凤凰,杀真龙,又栽赃,颠倒乾坤灭大苍。”
小儿们手拍着手唱和,边唱边笑,并不知道唱词的真正含义。
过往的行人听到后,纷纷有了猜测。
“那还用说?肯定是写的程太后。现在程太后把持朝政一手遮天,她又是个商户女出身,可不就是草头女吗?”
“这词里些‘杀真龙’,莫非先皇……”
“嘘!你们讨论这些不要命了。”
“快看,禁卫军出动抓人了。”
那些唱歌谣的孩童都被抓走审问,孩童的嬉笑声立马变成啕哭声。
“造孽啊!这么小的孩子都抓!”有的看客看不下去,端起桌上的酒一饮而尽。
酒馆里的讨论声渐小,谁都不敢说起刚才的话题,热闹的气氛顿时沉下去了一大半。
一时间,京城人人自危,道路以目。
“查!给本宫查清楚,到底谁在散布谣言?”程青樱怒拍桌子,底下战战兢兢跪了一群人。
“臣等遵旨。”这些程青樱手底下的“忠犬”们连滚带爬跑出去,遇上了另一波人。
为首的是梁慕礼的外祖父,安国公、光禄大夫萧光北。他们浩浩荡荡而来,步伐矫健,脸色凝重。
“萧老!”众人纷纷与他见礼,只因他年岁最长,又是三朝元老,从前朝开始就步入了朝堂,虽然现在手中并没有实权,但萧光北的影响力依然不可小觑,几乎每天都有天下文人雅士慕名拜访。
萧光北一身大红官袍,浓眉大眼,头发胡子却已经花白,年近八十的他刚刚经历丧失外孙之痛,周身弥漫着一股死气,整张脸如同上了年纪的树皮,历经风霜,充满厚重的历史感,让人不敢亵渎。
他目不斜视,越过打招呼的人,拒绝了旁人的搀扶,登上台阶。
他站在御书房外大喊:“京中谣言四起,六殿下遇害一案疑点重重,老臣萧光北身为大苍臣子,食君之禄,行忠君之事,绝不能让六殿下死得不明不白。须知,皇室不稳,轻则人心浮躁、多生事端,重则动摇我大苍江山社稷。恳请太后娘娘彻查六殿下遇害一案,不要让好人蒙冤,也绝不放过坏人!”
萧光北一喊,身后跟着的梁慕槐和梁慕礼两党的官员纷纷附和。
“恳请太后娘娘彻查六殿下遇害一案!”
程青樱坐在御书房,脸色阴沉得能滴出墨来,“反了!反了!他们这哪是请求?这是逼迫!”
程青樱气都不顺了,面具男走到她面前,给她出主意:“我去牢里杀了梁慕槐,再伪装成自杀!”
程青樱本来还想留梁慕槐一命,让他终身监禁,给自己的孩子留个宽仁的名声。现在看来,此人的隐患还是太大了!
“梁慕槐!既然你非要作妖,那你就下地狱吧!”程青樱眼神阴狠,眸光中满是戾气。
刑部大牢,梁慕槐换上了囚衣,手脚带着镣铐,坐在椅子上看着经书。桌子上摆着东坡肉、板栗烧鸭、樱桃肉、松茸汤等菜肴,房间左侧摆了张床,后面还有一个书架,上面摆满了各种书。
即便到了大牢,刑部的官员经过他的打点,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他。
牢门打开,从外面走进来一个护卫,将一叠书从递给了梁慕槐。
“睿王殿下,这是您要的书。”
“放着吧!”
“是。”那人将书放在桌子上,突然冲过去扑向梁慕槐,用绳子勒住他的脖子,意图置他于死地。
就在梁慕槐与那人缠斗之时,牢房外匆匆涌进来一批人。
“大胆!你是什么人,敢谋害当朝王爷!”刑部尚书怒吼,“给我拿下!”
那人非但不停手,反而越加用力,直到他被人拉开。
梁慕槐捂着青紫的脖颈喘着粗气,那人却突然倒地不起,抽搐而亡。
有护卫掰开他的牙,看了看,对众人摇头道,“他嘴里含了毒药,没救了。”
梁慕槐眸光寒冷,从喉咙中挤出字眼,一字一顿道:“本王要敲登闻鼓!”
红花镇,程鹤年带领的军队集结于此,对面的北戎人警惕看着他们。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程鹤年正要下令攻打,就见敌军举起了白旗。
“他们投降了?”梁慕绅惊疑道。
“将军,小心有诈,先看看他们要做什么?”程鹤年提醒道。
梁慕绅点点头。
对面钻出几个文臣,打头的那人举起文书,说道:“我们愿意俯首称臣,与大苍签订和平协议,还请你们转告大苍皇帝!”
程鹤年眼神打量着那几个文臣,在那三个小国使臣的脸上多停留了一会儿,才缓缓说道:“投降便要有投降的诚意,你们先放下武器!”
几个文臣和北戎的将领们嘀嘀咕咕说了什么,不一会儿,北戎士兵纷纷放下了武器,程鹤年继续说:“全都退到墙边蹲下!”
北戎的大胡子将军喊道:“按他说的做!”
于是,北戎士兵排成排蹲在了墙边。
程鹤年吩咐道:“将这些人都俘虏了,老弱病残的送回去,年富力强的押解回京城,另行处置。”
那大胡子气鼓鼓看着程鹤年,却不敢提出反对意见,他们已经败了,这仅存的八万人能活下来就是不幸中的万幸。
反观程鹤年的队伍,十几万人身穿一色铠甲,威风凛凛,霸气侧漏,彰显大国的强者风范。
宫门外,新春伊始,登闻鼓再次被敲响,这次鸣冤的竟然是睿王爷梁慕槐。
他刻意弄乱了头发,衣服上沾满灰尘还有斑驳的血痕,还未开口,这副凄惨的模样就令不少百姓唏嘘不已。
“皇天在上,后土在下,我梁慕槐敢指天发誓,从未做对不起六弟之事!从小,我便是在林瑞甫老太师的门下读书学习,学的是圣人之言,仁义之道,讲求的是兄友弟恭。我与六弟骨肉相连,打断骨头连着筋,兄弟手足一场,又岂会行那苟且下作之事?退一万步讲,假若我真要对付六弟,又怎么会在北戎侵犯的危难时刻对六弟落井下石,弃大苍的江山于不顾,弃周遭的百姓于不顾?”
梁慕槐立着三指起誓,挺直腰背,语气坚定。不少围观的臣子和百姓纷纷落泪,对梁慕槐的话深信不疑。至于是真心还是假意,那就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清楚了。
“就在昨日夜里,有人买通了牢狱,欲置我于死地。”梁慕槐说着,将脖子上的勒痕亮了出来,众人看见那青紫色的勒痕,倒吸一口凉气。
梁慕槐愤慨道,“我不知那指使杀我的人是谁,可我清楚,若我再不反抗,命就要没了!我不欲挑起朝堂纷争,可事到如今,危及我的性命,我不能再忍了!苍天啊,父皇啊,您若在天有灵,请给我一个公道!”
梁慕槐说完,天空就飘起了鹅毛大雪。
“又下雪了!”百姓们指着天议论纷纷。
“我不信六殿下是睿王杀的,睿王殿下多好一人啊,他经常到我们的农庄来玩,每次来都问我们收成好不好?有没有娶上媳妇儿?肥料还够不够?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杀了兄弟呢?”
“睿王殿下绝不会卖国,他不是这样的人!”
“睿王被打入大牢,那受益的不就是七皇子?那说不定就是七皇子策划的?”
“你可拉倒吧!七皇子才多大,一岁都不到,这分明是程太后做的局啊!”
“程太后如今垂帘听政,睿王又蹦跶出来,这两人是在夺权吧!”
“嗐!谁当皇帝都无所谓,我只希望今年的菜不要再涨价了,你看我这棵大白菜,比去年贵了一文钱,唉!”
“这你还真不用担心,听说户部的程侍郎从番邦人手里买了种子,据说好几样作物产量高得很,今年我们可以吃到新菜了!”
“哎呀!那可真是太好了!”
大部分老百姓并不在乎统治者是谁,只要让他们的日子过得好就行。
但站在臣子的角度就不一样了。
有些看不惯程青樱铁血统治的大臣直接跪下来,和梁慕槐统一战线。
站在城楼上的程青樱听着面具男的禀报:“那个刺杀的人不是我派的。”
“我们这是被做局了!梁慕槐搁这里自导自演呢!”程青樱冷哼出声。
“他不是想出狱吗?那本宫就和他斗上一斗。”
“来人啊!传哀家懿旨,恩准睿王梁慕槐出狱,囚禁于睿王府中,事情未查明之前,不得出府。”
“是。”两个护卫接到旨意下去了。
“等等——”
“你们务必告诉刑部尚书,限期三个月,让他好好查,查不清楚提着脑袋来见本宫!”程青樱眉眼飞斜,怒喝道。
“是,属下这就去。”两个护卫不敢耽搁,忙不迭跑了。
刑部尚书接到消息,急得团团转,他捂着脑袋叫道:“哎哟!这是什么事啊!”
一个是七皇子生母程太后,一个是备受拥戴的睿王爷,两边他都得罪不起。
刑部侍郎孙岳伟从外面走进来道:“大人,杀害孟将军和先帝皇六子的人已经带回来了,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他们都变成了尸体,而且他们的名字都是盗用的别人的,真正叫这几个名字的人应该已经被他们杀死了。这群人看上去是谁家豢养的死士。”
“还有别的线索吗?”
孙岳伟摇摇头,“死无对证,他们身上也没有统一的印记和信物,任何线索都找不到,这些尸体摆在外面,我正在让百姓们认领。”
说是这么说,但是他们知道,很大概率,无人认领。
一时间,刑部陷入死一般的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