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墨远远地绕开大圈向青色长裙处摸近,脚步轻似坠针。到得近处,才看到是一年轻女子,侧卧在地上,身边散落一小包行囊。
阿墨猫了一阵子,确定四下并无他人,女子也无知觉,才碎步赶到女子身边。
伸手探了探,青衣女子气息犹在,阿墨唤了两声,没有回应,猜想女子是晕过去了,便将女子翻过身来。
这一翻,一名面容姣好、清丽脱俗的汉家女映入阿墨眼中。
贺兰霜的精致骨相宛若天工开物,眼前女子却大不相同,脸庞华美而柔和,肌肤细腻如瓷,乌发挽髻,眉如远山,每一处都恰到好处地长在阿墨的心尖上。青衣长裙托着她的醉世容颜,犹如画中走出的仕女,清雅高洁……
阿墨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敲打了一下。
女子脸色苍白,干裂的双唇渗出血丝,应该是又累又渴,晕倒在此处,纵然没有知觉,双目紧闭,阿墨仍然不敢偷视。他扶起女子,取出水壶,灌了点水。歇了一阵,女子稍稍恢复了些许神采。
此时天色将暗,阿墨暗自祈祷:“哎,姑娘,荒山野岭的,望你吉人自有天相,赶紧醒过来吧!”说罢三步一回头,自往贺兰居去。
四下里开始声声虫鸣,伴有猫头鹰呜呜的叫声。
阿墨寻思:“这女子若醒不来,但有豺狼来袭,必死无疑,怎能漠然视之?”于是沿原路寻回。到了女子身前,心中转念:守护一夜又有何用?虽是盛夏,夜间山中温度依然能把人冻个半死。女子晕在此处,除非带回贺兰居,否则很难熬过这宿。
“可贺兰居原是霜儿的据点,若是暴露,怕对霜儿无益。我也答应过霜儿,绝不带他人进入……”阿墨为难,复又转身,自回贺兰居。
如此辗转几回,阿墨终究做不到见死不救。
“为救人故,霜儿应当不会怨我。”阿墨心道。
于是回去拾了女子的行囊,发现地上还有一细长布兜,弯腰捡起,颇有分量。阿墨用手捏了捏,里面是根坚硬短棍,取出一看,约三尺半长,金属质地,棍身还有凸起的精美花纹,握在手中甩了甩,不滑不脱,相当舒适。
“这许是女子防身的武器吧。”未及多看,阿墨挎上行囊,将女子背起。
“还好,只比霜儿略沉,天黑前应该能赶回贺兰居……”阿墨暗自盘算着,拄着短棍向贺兰居走去。
一路走走歇歇,回到贺兰居时,月牙初升,青衣女子神志迷糊。阿墨先给她喂了些汤水,再简简单单收拾出一个空余的小洞。安排青衣女子睡下后,便也回到自己洞中,沉沉睡去。
翌日清晨,青衣女子醒来,惊觉自己卧在幽洞之中,不知身处何处,心中骇然。稍作检视,自觉身体、衣装皆无异样,才抓起短棍,朝洞外探去。但见外边一个穹形厅堂,岩洞深邃,石笋石幔千姿百态,玄妙无穷。
此时阿墨正在外打扫收拾贺兰居,青衣女子甫一出来,便已觉知。
“姑娘,你醒了?”阿墨恭敬行礼道。
青衣女子正流连于洞内万千景色,哪里注意到阿墨?被阿墨这么一问,吓得娇躯一颤,回头看见是一布衣少年,定了定神,用短棍指着阿墨喝问:“你是谁!?此处何地?我怎么会在这里!”
青衣女子虽然有些慌张,但双眸依旧如绿洲上的湖水,平静而广阔,闪烁着智慧的灵光。阿墨与她对视时,只感觉整个人如此渺小,被那眸光一眼洞穿,呆呆地立在原处,无法动弹。
“轻薄郎!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女子责问道,声音清澈,像初春天山融化的雪水,冷冷的,但很干净。
阿墨被女子斥醒,想想贺兰霜不知人在何方,自己却被一女子诱得目不转睛,足不能行,不禁暗暗自责。于是低下头,不再与女子直视,又行个礼道:“姑娘放心,叫我阿墨便好,我不是坏人。”
青衣女子细细端详身前的英俊少年,身材挺拔,宛若青松,精瘦结实。通身肌肤如缎,泛着健康的微黄,墨黑的头发带着自然的卷儿,写着满满的不羁。眉似剑,眼如星,眉宇间一股英气流露——是汉人的模子刻在胡人的骨相,煞是招人喜欢。
最迷人的莫过于阿墨十六、七岁年纪,一身遮掩不住的青春气息随时满溢出来,配上纯真的微笑,未经一丝丝尘俗的沾染。
青衣女子放下短棍道:“你确也不像个坏人。但你总该告诉我,这是何地,我又为什么身在此处。”
“姑娘昨日晕倒在附近,我正巧经过,便把姑娘带回来了。姑娘勿怪,我若不管,姑娘恐有性命危险!”
青衣女子也知道自己昨日的确是疲累至极,突然不省人事,便作揖谢道:“多谢公子救命之恩。敢问公子是何方人士?怎么会说汉话?”
“姑娘先坐!”阿墨请女子坐下,随之将自己的身世、来历和盘托出。
青衣女子静静地听,始终未言一语。阿墨自己自顾自地讲完,竟觉得有些尴尬,对女子道:“姑娘,我说的都是实话。”
青衣女子浅浅一笑:“我知你说的都是真话。”
阿墨并不知道,讲述之时,青衣女子一直在盯着自己的眼睛。阿墨双眸清澈,显然没有一丝隐藏。
“难怪你初看不像汉人,细看又有些许汉人模样。你师父的事,我很难过,公子节哀!”青衣女子出言相慰。
“现在已经好很多了。”说到车合烈,阿墨虽然情绪已经平稳很多,但眼神依然黯淡。不愿多提师父,阿墨转而问道:“敢问姑娘尊姓大名?芳龄几何?”
青衣女子又是浅浅一笑,反问阿墨:“公子可知,问汉家女子年纪乃是无礼之举?”
阿墨致歉道:“这……姑娘见谅,汉人的规矩,我其实也不太通晓。”
青衣女子略略犹疑,答道:“你生在西域,长在西域,问也无妨。我叫方月。论年纪,我长你三岁。照礼数,你该叫我月儿姐。”说完莞尔一笑,阿墨看得痴迷。
“你说的是真的吗?不会骗我吧?”
方月没想到阿墨会如此发问,着实一愣,问道:“骗你?公子何出此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