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家星火,已成燎原之势。儒家仁礼之教随孔子弟子周游列国而广传;墨家非攻之术凭其严密的组织与实用的守御技巧震动公卿;法家变法图强之策于魏国初显锋芒;阴阳、名、农等诸子之说亦在各有所长的士人间流传不难。思想的碰撞空前激烈,然多局限于师徒相授、或于诸侯宫廷中零散呈现,尚未有一处能容诸家畅所欲言、激烈交锋,以明道统之高下、学说之优劣的圣地。
历史的聚光灯,再次投向了东方齐国。
自齐桓霸业凋零,历经内乱与诸公子争位,齐国国力虽不复当年号令诸侯之盛,然其地处东海之滨,鱼盐之利冠绝天下,临淄城富庶甲于海内,兼有姜太公、管仲遗泽,文化积淀深厚,民风开放包容。至齐桓公田午即位(注:此时已为田氏代齐后),雄心勃勃,意图重振齐国霸业。然其深知,当今之世,欲称雄天下,非仅凭甲兵之利,更需延揽人才,汇聚智慧。
一日,齐桓公田午(史称田齐桓公)召集群臣,议于朝堂之上。
“寡人闻之:得士者昌,失士者亡。”桓公环视群臣,朗声道,“今观列国,魏文侯用李悝而强,楚悼王用吴起而霸,皆赖贤士之谋。我齐国有太公、管仲之遗风,岂可落于人后?寡人欲效古人,设宫立学,招致贤人,尊宠之。不治而议论,不任官职,但言治乱兴衰,献计献策,以佐寡人,亦以扬我国威。诸卿以为如何?”
大夫淳于髡出班奏曰:“大王圣明!临淄富庶,天下皆知。若设学宫,厚其廪饩,卑辞厚礼以招贤士,则天下贤者,必将辐辏而至!届时,临淄非惟货殖之都,更为文萃之海,智谋之渊!大王贤名,将播于四海,何愁霸业不成?”
群臣皆以为然。
于是,齐桓公田午下令,于临淄稷门之外,大兴土木,修建馆舍,号曰“稷下学宫”。并布告天下:凡诸子百家,有能明道德、显学术者,不论出身,不拘一格,皆可来此。赐之上大夫之禄,不治事而论国事,自由讲学,相互辩难,唯才是举!
此令一出,天下震动!
天庭,凌霄宝殿。
昊天上帝于昊天镜中见齐国兴建学宫,颔首道:“田齐此举,暗合天道。百家争鸣,需一鼎沸之炉,以炼其精华,去其糟粕。稷下之地,正可为之。传旨巡天司,密切监控稷下学宫,凡有妖魔借机蛊惑,或西方教过度渗透,即刻来报。其余辩论争执,任其自然。”
“臣遵旨。”
西方极乐世界。
准提道人亦有所感:“稷下学宫,汇聚人气,亦汇聚气运。我教慈悲之念,平等之说,或可借此良机,寻得更多有缘之人。可令‘慈悲行者’多加关注,寻机而入,然切记潜移默化,不可强求。”
“谨遵法旨。”
幽冥地府,平心殿。
平心娘娘漠然道:“法家重秩序,兵家重杀伐,皆与我地府有缘。稷下辩难,或可催生其说更趋完善。着功过司留意,凡于稷下倡严法、明赏罚、整军经武之贤士,若其魂归地府,可酌情优待,引其真灵转世于法家、兵家气运昌隆之地。”
“领娘娘法旨。”
诏令传遍列国,天下贤士闻风而动。诸子百家之代表人物,或为扬其学说,或为求取功名,或为寻师访友,或为辩驳异端,纷纷收拾行囊,奔赴临淄。稷下学宫门前,一时车水马龙,衣冠云集。儒家、墨家、法家、道家、名家、阴阳家、农家、纵横家……各家旗帜渐次竖起,学宫之内,馆舍俨然,论辩之声终日不绝,思想碰撞之激烈,前所未有。
齐桓公田午乃至其后继者齐威王、齐宣王,皆对稷下先生礼遇有加。邹衍、淳于髡、田骈、接子、环渊、慎到、宋钘、尹文等七十六人皆被赐列第为上大夫,享受优厚待遇,却不直接处理政务,专职“议政”、“着书”、“辩说”。学宫规模最盛时,达数百千人,临淄城内,“谈说之士,期会于稷下”,其盛况空前。
在这一片喧嚣鼎沸之中,两位至关重要的人物,先后踏入稷下学宫,即将掀起更大的波澜。
首先是一位身着儒服,面容刚毅,目光中充满自信与浩然之气的长者——孟轲(孟子)。他乃孔子之孙孔汲(子思)的门人,深得儒家真传,自视为孔子道统的正宗继承人。其周身文华清气沛然磅礴,隐有麒麟虚影相伴(乃文曲星力感应其浩然正气所化异象),修为已至言出法随、气血贯通的境界。
孟子入稷下,立坛讲学,声如洪钟:“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其倡“仁政”之说,主张“制民之产”,使民有恒产而有恒心,反对霸道与暴政,强调“义利之辨”。其气魄宏大,辩论犀利,咄咄逼人,迅速吸引了大批弟子,儒家声势为之大振。
然而,墨家岂容儒家独大?不久,一位身着粗布黑衣、面容黧黑、目光锐利如鹰的墨者——田鸠(或为墨家重要钜子),亦率众弟子踏入稷下。墨家尚黑,纪律严明,弟子皆刻苦务实,与儒家文雅之风形成鲜明对比。
田鸠登台,直斥儒家:“儒家之道,礼烦扰而不悦,厚葬靡财而贫民,久服伤生而害事!此乃足以丧天下!” 他大力宣扬墨家“兼爱”、“非攻”、“节用”、“节葬”的主张,强调实用与效率,反对儒家繁文缛节和厚葬久丧。
孟子闻之,勃然大怒,立即反击:“杨氏为我,是无君也;墨氏兼爱,是无父也。无父无君,是禽兽也!”(注:此处杨朱学说亦开始兴起,主张“贵己”、“重生”,被孟子一并批判) 孟子直斥墨家“兼爱”模糊了亲疏尊卑,破坏了人伦纲常,与禽兽无异。
由此,拉开了稷下学宫内儒墨两大显学空前激烈的论战序幕。双方就“爱有差等”还是“兼爱”、“天命”还是“非命”、“仁义”还是“功利”、“厚葬”还是“节葬”等根本性问题,展开了反复的、针锋相对的辩难。辩论往往从学宫之内,延伸至临淄街市,引得士民围观,轰动一时。
孟子气势恢宏,善用譬喻与排比,言词犀利,充满道德优越感;田鸠则逻辑严密,注重实证,以平民视角和现实苦难驳斥儒家的理想化。二者谁也说服不了谁,却使各自学说在激烈的交锋中得以锤炼、传播,影响力进一步扩大。
而学宫之内,远不止儒墨之争。
道家学者环渊、接子等,继承老子遗风,宣扬“清静无为”、“逍遥自得”,批评儒墨皆“有为”太过,失道之本。
法家慎到则强调“势治”,认为君主必须掌握权势,利用“势”来推行法令,与儒家“德治”形成对比。
名家尹文则专注于“形名”之辩,讨论名实关系,其思辨往往玄妙却脱离实际。
阴阳家邹衍更是语出惊人,以其“五德终始说”和“大九州说”宏大的想象力和神秘性,吸引了包括齐王在内的众多听众,其说虽荒诞,却为君权提供了新的天命依据。
稷下学宫,真正成为了战国时期的思想熔炉。诸子百家在此自由辩论,相互诘难,又相互吸收。正是在这种激烈的竞争中,各家学说得以不断完善、深化、系统化。许多思想家在此突破了门户之见,如儒家吸收法家某些理念,法家借鉴道家之术,阴阳家糅合五行与政治……
齐王则坐收渔利,不仅博得了“礼贤下士”的美名,更能从这丰富的思想库中汲取治国谋略,或用以内政改革,或用以外交纵横。齐国国力与文化影响力,藉此再度提升,俨然成为东方文明的中心。
洪荒各方势力的目光,亦聚焦于此。天庭“心映司”的灵光、西方“慈悲行者”的低语、地府的秩序感应,皆更加频繁地落于学宫之中的有缘之人身上,潜移默化地影响着辩论的方向与思想的演变。
百家争鸣的浪潮,在稷下学宫的推波助澜下,达到了第一个高峰。然而,这思想的空前解放与碰撞,在孕育出璀璨文明成果的同时,也必将引动更为剧烈的时代变革与列国纷争。一位主张极端法治、将以铁血手段重塑天下的法家集大成者,已在西方的秦国悄然崛起;而一位继承老子道统,将“无为”发展为“逍遥”的道家至人,亦将于南方的江湖中绽放光芒。时代的洪流,正以不可阻挡之势,奔涌向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