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还未亮,赵腾便被府外的梆子声惊醒。
他宿醉未醒,头痛欲裂,起身时踉跄了一下,目光扫过桌案上柳云织的灵位,昨夜的悲戚又涌上心头。
他强撑着精神换上朝服,铜镜里的人面色蜡黄,眼下泛着青黑,全然没了往日的沉稳。
“大人,车马已备好。”
随从轻声禀报,语气里带着担忧。
“您昨夜喝了不少酒,今日早朝要不……”
“不必。”
赵腾打断他的话,伸手拿起放在一旁的玉佩塞进怀里。
“戚真真的人定在暗处盯着,若是不去,反倒让她起疑。”
马车在雪后的街道上缓缓行驶,路面结了薄冰,车轮碾过发出咯吱声响。
赵腾掀开车帘一角,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心里沉甸甸的。
今日早朝怕是不会平静,皇帝清算戚真真旧部的动作越来越快,昨夜戚真真逼他联络旧部,想必也是急着反击了。
抵达宫门前时,朝臣们已陆续到齐。
赵腾刚下车,便感觉到几道异样的目光落在身上。
他如今是戚真真和皇帝之间的夹心人,两边都不讨好,自然成了众人提防的对象。
他不动声色地颔首致意,快步走进宫门,融入人流中。
大殿内,龙椅上的皇帝不过十七出头,却已颇具帝王威仪。
他穿着明黄色龙袍,目光锐利如刀,扫过殿内朝臣时,没人敢与之对视。
殿中两侧,文官列左,武将列右,漼广站在文官之首,一身绯色官袍衬得他面色沉稳。
而小南辰王周生辰则立于武将队列前端,玄色铠甲未卸,肩甲上还沾着昨夜的雪霜,他身姿挺拔如松,目光平静地落在殿中地面,似在静观局势,又似早已洞悉一切。
待众人行完礼,皇帝开门见山,声音洪亮。
“近日查得禁军中有部分将领私通外戚,意图不轨,朕决定免去其职务,交由大理寺彻查。另,即日起,禁军统领一职由李将军接任。”
话音刚落,殿内顿时响起一阵窃窃私语。
禁军是京城防务的核心,此前的统领是戚真真的表侄,皇帝此举无疑是断她臂膀。
“陛下不可!”
吏部尚书周大人突然越众而出,他是戚真真一手提拔的旧部领头人,跪在地上急切辩解。
“李将军虽勇猛,却从未掌过禁军,恐难服众!且禁军统领历来由皇亲外戚担任,陛下此举,不合祖制啊!”
这话一出,殿内瞬间安静。
朝臣们纷纷垂首,谁都不愿卷入太后与皇帝的纷争。
就在此时,漼广向前一步,拱手启奏,声音沉稳有力。
“陛下,臣有话要说。”
皇帝抬眸看向他,语气缓和几分。
“漼大人请讲。”
“祖制虽有先例,却非铁律。”
漼广目光扫过周大人,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前朝亦有非外戚担任禁军统领之例,且皆为忠勇之臣,护得京城安稳。如今前统领私通外戚、意图谋逆,证据确凿,陛下罢免其职务、启用李将军,乃是为江山社稷着想,何谈不合祖制?”
他顿了顿,又道。
“周大人说李将军难服众,臣倒以为不然。李将军戍守边疆多年,战功赫赫,麾下兵士皆服其号令。禁军需的是忠心与能力,而非外戚身份。周大人这般执着于‘祖制’,莫不是在为外戚张目,质疑陛下的决断?”
这番话直指要害,周大人脸色瞬间惨白,急忙辩解。
“漼大人休要血口喷人!臣只是担心京城安危,绝非为外戚说话!”
“担心京城安危,便该信陛下的眼光。”
漼广寸步不让。
“陛下登基以来,勤政爱民,处事果决,此次换将亦是经过深思熟虑。周大人若真心为江山着想,便该支持陛下,而非在此质疑君上!”
一旁的周生辰始终未发一言,只是微微抬眸,目光掠过争执的两人,又落回皇帝身上。
他手握重兵,却从不干涉朝政,此刻静观其变,既是对皇帝的尊重,也是在暗中观察朝臣动向。
若真有乱局,他麾下的兵马便是稳定朝局的最后一道屏障。
皇帝见漼广出面支持,底气更足,冷笑一声看向周大人。
“周大人听到了?合不合祖制,朕说了算;护不护江山,看的是实绩,不是身份!你口口声声说前统领忠心,前日大理寺查获的密信,他与外戚勾结、意图在狩猎时对朕不利,这也是假的?”
周大人额头冒冷汗,却仍硬撑。
“仅凭一封密信不足以定罪!前统领跟随太后多年,劳苦功高,陛下三思啊!”
“三思?”
皇帝猛地拍案而起,龙袍下摆扫过台阶,压迫感十足。
“你受太后恩惠,连君臣之礼都忘了!朕看你是老糊涂了,分不清忠奸!”
他转头喝令侍卫。
“周大人目无君上,公然抗旨,免去吏部尚书一职,打入天牢,等候发落!”
侍卫们立刻上前,架起还想挣扎的周大人。
周大人嘶吼着。
“陛下不可!太后不会放过你的!”
皇帝眼神一厉。
“带下去!”
殿内鸦雀无声,朝臣们吓得垂首屏息。
漼广缓缓退回原位,神色依旧沉稳。
周生辰则轻轻颔首,似在认可皇帝的处置。
赵腾站在人群中,手心沁出冷汗。
漼广站队皇帝,周生辰静观其变,戚真真的旧部已呈孤立之势,而他被戚真真逼着联络旧部,处境愈发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