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受到震撼的还不止盛家人,整个京城都在讨论这种高产作物。
按理说,一种高产作物出世,应该要先秘密实验一段时间,等到全面推广时再向全国推广。
但墨兰的种植记录太全面太详细,长达五年的试种记录,试种土地遍布大宋所有地方,官家并没有下令封口,而是借由去庄子上见证的大臣之口,公布这一喜讯。
这天,齐衡和顾廷烨两位在盛家私塾读书的贵公子,终于是体验了一把由父母共同接下学。
下午酉时三刻,齐国公府的马车和宁远侯府的马车同时抵达盛府门口,两府都知道盛家今天大喜,且未曾提前递拜帖,所以两边马车都只是静静停在盛府门口,并未上前敲门。
宁远侯顾偃开撩开车帘,看着盛家大门上普通的牌匾,心中百感交集,当初若不是顾廷烨不受教,被白鹿洞书院赶出来,他是绝对不同意准继承人来盛家这种小门小户的私塾读书的。
倒不是看不上盛家,只是朝堂上重文轻武,宁远侯府落寞了,必须要与更强的家族联合。
在白鹿洞书院,顾廷烨可以结识全国有潜力的学子,以后都是他入仕的助力。可盛家就两子,就算都有出息,又能为儿子提供多少助力呢。
原本他还担心顾廷烨的前程和宁远侯府的未来,可今天盛家献上利国利民的良种,立下不世之功,盛家眼看就要起飞了。
他很清楚官家绝对不会再让盛家负责高产良种的推广,如果能靠顾廷烨的关系,将这个差事拿下来,宁远侯府的未来就不用担心了。
想到这里,顾偃开双眼放光,再也坐不住,直接跳下车,在盛家门口来回踱步,盛家门房见此情形,立刻上前询问。
顾偃开的随行管家哪能不知道自家侯爷的心思,在自报家门后,又说到:“劳烦小哥给我们公子带个信,就说侯爷不着急,公子一定要好好跟庄先生学习,多和同窗探讨。”
门房立刻领命离开,管家立刻凑到顾偃开面前表功:“侯爷,我这样说,对吧,咱们二公子聪慧,定能理解侯爷的苦心。”
顾偃开拍拍管家的肩膀,脸上是一抹势在必得的笑意。
这一幕全部落到坐在马车中的平宁郡主眼中,她烦躁的挥了挥手中的扇子,看向坐在一旁老神在在的齐国公,不屑道:
“没想到,族叔竟然也在打这高产作物的主意,夫君,我们要不要也提醒一下元若?”
齐国公府的处境和宁远侯府差不多,都是落魄的勋贵家族,所以这个高产良种的差事,他们也想插上一脚,如果办得好,指不定这个爵位还能抬一抬。
“不用,元若自小得你我精心教养,肯定能嗅到盛家今日这桩事里的巨大机会,我们要相信他不会让我们失望的。”
不得不说,两家的父母都对自家儿子挺自信的,确实,只是忘了两个儿子和这最大功臣墨兰的关系。
盛家私塾中—
长柏和长枫兴奋的和同窗分享土豆的事情,尤其是说到墨兰做了五年实验,产量奇高时,两人都是一副骄傲表情。
顾廷烨从小立志从辽国手中夺回燕云十六州,自然是分析过与辽国作战的各种困难,其中粮草就是其中之一,土豆的出现刚好可以解决粮草问题的关键。
可他对墨兰的印象还停留在小时候的误会中,以为她是仗着父亲宠爱欺负庶出妹妹的人,以为盛宏偏心特地将功劳放到宠爱的女儿身上,口无遮拦道:
“没想到墨兰平日里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千金大小姐模样,没想到却有着种地的天赋,盛大人果然是教导有方。”
齐衡知道的更多,也知道墨兰是勇毅侯府的血脉,虽知道高产粮食的意义非凡,可想到明兰每次在墨兰面前怯生生的样子,他就忍不住提出质疑:
“和四妹妹同窗五年,我竟不知道她还会种地,可是我看四妹妹的功课并不比我们少,怎的还有功夫研究高产良种。”
长柏和长枫对视一眼,顿时收敛了眼中的兴奋和激动,只是平静的解释了林噙霜和王若弗在其中的功劳。
有王大娘子的原因,就是齐衡和顾廷烨再不愿意也不得不承认,应该真的是墨兰研究出来的高产良种。
否则,就算进献良种,这最大的功劳也应该落到大娘子亲生儿女身上,而不是墨兰这个庶女。
顾廷烨对情绪感知敏感,立刻就看出好兄弟的不郁,轻咳两声给自己找了个台阶:
“看来果然是不能小看女子啊,四妹妹简直是当代神农,如今小小年纪,这番成绩当真叫我等男儿汗颜!”
好友主动认错,盛长柏本来就和顾廷烨是知己,也就缓和了神情,笑着道:“看你以后还敢小瞧女子。”
长枫瞥了眼讪讪的齐衡,故意调侃:“我四妹妹可厉害着呢,等会你们吃到新鲜的土豆,就知道那玩意有多好了。”
“今天就能吃到?四妹妹简直是仙女下凡……”顾廷烨顺着长枫的话,一连串恭维赞美就像是不要钱一样不断往外吐。
齐衡下不了台,也不说话,只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偶尔说上一两句,却丝毫没发现自己已经被其他三人排除在外。
一旁的庄先生微微摇头,心里暗暗叹息:小公爷的学问就好像他整个人一样,看似花团锦簇,却只是虚假的繁荣,不贴近现实,缺少筋骨。
新鲜的土豆端上来,几人品尝了土豆,都赞不绝口,齐衡有些不好意思,还是提出能不能带一些回家。
长枫和长柏虽对齐衡刚刚暗示四妹妹发现高产良种一事是作假,觉得不满,但考虑到对方的身份,还是忍了下来。
而且,在今日发作,难免会被外面的人说盛家一得势就猖狂,于是爽快的同意了齐衡的要求。
只不过,给顾廷烨准备的那份中有未料理的新鲜土豆,给齐衡的就只有做好的吃食,足以见得盛家对两人的态度。
临近辰时,庄先生宣布下学,齐衡和顾廷烨心满意足的提着土豆出了盛府。
顾廷烨见到顾偃开,心中震惊万分,生平第一次父亲接自己下学,他可不觉得这个总是忽略自己的父亲是奔着自己来的。
恭敬行礼后,将食盒交给官家,吊儿郎当道:“这是盛家送的土豆吃食和未处理的土豆。”
顾偃开从未觉得二儿子做事这么符合心意,揽着儿子的肩膀,满脸笑意,又仔细问起关于盛墨兰的情况。
顾廷烨心中警觉,父亲一向喜爱大哥,莫不是为他求娶墨兰?
虽盛家四姑娘“目中无人”,可她有才华年纪又小,若是配给大哥那个病秧子,这下半辈子不就毁了,他顾廷烨再是混不吝,也做不出糟践人小姑娘的事情。
于是接下来,顾廷烨就不动声色的跳过墨兰的话题。
顾偃开见儿子提到墨兰都不假辞色,心中失望不已,若是二儿子能娶到墨兰,何愁宁远侯府不兴旺。
不得不说,两父子的互相猜疑,让墨兰逃过一劫。
齐国公府的马车上,此刻的气氛也不太好。
平宁郡主早就竖着耳朵听顾廷烨父子俩的谈话,等齐衡将食盒交给她后,就迫不及待的打开食盒,发现里面只有些吃食,抬头怪道:“怎么都是做好的,没有未处理的吗?”
齐衡也很是奇怪,“都是一样的食盒,怎么会不一样?”
他哪里知道,顾廷烨的食盒中有未料理的新鲜土豆,一方面是他态度诚恳,知道自己怀疑错了墨兰,立马道歉。另一方面是他真的关心新鲜土豆,主动跟长柏提了要求。
不过平宁郡主不会觉得是儿子的错,而是面怒愠色:“哼,不过是五年前提了盛家女儿和男子一起进学不妥,这盛四姑娘就敢给我儿下绊子,果然是个妾生的,上不得台面。”
墨兰真是冤枉死了,她什么都不知道呢,就被人扣了个记仇、心心眼的帽子,偏生齐衡还跟着附和:
“嗯,四妹妹确实比较霸道和小心眼。”
齐国公看着这母子俩一唱一和给人刚刚立功的小姑娘身上扣帽子,虽脸上继续维持着笑容,心底里却暗自失望不已。
能研究出土豆这样的高产粮食,盛家四姑娘就绝对不是那等小性子的人,而盛大人在朝堂上一直都是小心谨慎,也绝对做不出这等区别对待的事情。
他望着宁远侯府远去的马车,想到顾廷烨那风流浪荡的模样,心中暗叹:都说顾廷烨顽劣不堪,可真的顽劣不堪怎能中举,那新鲜未处理的土豆,只怕是人家孩子主动要的。
算了,还好儿子年纪小,以后再慢慢教吧。
原本还想着齐衡与盛四姑娘是同窗,若是能近水楼台先得月,将她娶回家至少能保齐国公府再辉煌三代。
可儿子眼中的隐隐的排斥和不喜,已经充分说明了他的这个期盼注定落空。
这天晚上,汴京城很多权贵都抱着和两家同样的想法,想要将为家中子孙求娶墨兰,以求家族兴旺。
只是,还不等他们有所行动,盛家四姑娘就接到圣旨,开始新的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