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兰是被窗外的争执声吵醒的,昨日一晚上的厮杀,这具七岁小孩的身体已是精疲力尽,一直睡到现在。
不耐烦的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她迷迷糊糊坐起身,有气无力的将窗户扒拉开一条缝,透过缝隙望见一向体面的房嬷嬷竟然和家丁争吵起来。
这么精彩的一幕,顿时让她混沌的大脑清醒过来,睁大眼睛饶有兴致的看起热闹来。
“老太太生病了,我要下船请大夫,你们拦着是何居心。”房嬷嬷强忍着心头怒火斥责道。
“主君已经安排冬荣去请大夫了,房嬷嬷请回船上等待,主君吩咐所有人禁止下船。”家丁故意加重所有人三个字。
房嬷嬷可不放心主君请的大夫,纵然老太太说会主君是最不希望她死,可老太太这次做的太过,已危及道盛家所有人的性命,难保主君不会做什么手脚,让老太太像是中风那两年一样,躺在床上不能说话,不能动弹。
心中焦急不已,却也知道自己一个老婆子不是眼前几个强壮家丁的对手,只能将希望寄托到一旁的明兰身上。
明兰接收到房嬷嬷暗示的眼神,朝着房嬷嬷眨眨眼,上前一步对把守的家丁温声道:
“爹爹安排几位把守也是为了船上家眷的安全。可现在祖母病情突然加重,命在旦夕,若还守着冰冷的命令,祖母但凡有什么岂不是违背了爹爹的初衷,诸位反而好心办坏事?”
几位家丁听闻,神色似有松动,明兰乘胜追击道:
“还请几位通融通融,放我们出去找大夫,如果几位不放心可以派一人跟着我们。”
四名家丁面面相觑,最终还是被明兰描述的最坏结果吓到,如果因为他们老太太真出了事,他们几个小小家丁必定会被问责。
于是,四人一合计,立刻让出一条道让主仆两人通过,并安排一名最强壮的家丁护送。
墨兰目送一行人的身影消失在熙熙攘攘的街道,心中暗暗将明兰的危险程度提高几分,这丫头刚开始穿越来的时候还有几分莽撞,如今是真正开始融入这个世界了。
刚刚一番话,很有技巧。
先是说明缘由老太太病了,接着说明后果也是威胁家丁,最后给出解决方案,让几名家丁派人跟着,这一环扣一环,将这些下人的心理拿捏得死死的。
不愧是二十一世纪的书记员,无论什么情况总能快速找到关键,制定破局之法,前世墨兰被算计,也是必然结果。
不过,这一世,她不会再重蹈覆辙,也希望明兰不要再算计她,否则……
墨兰索然无味的关闭窗户,躺回床上,准备睡个回笼觉,就听见“吱呀”一声屋子的门被人打开。
看来是睡不下去了,她无奈坐起身,瞧见云栽和露重两个小丫头撩开纱帘走了进来,两人手上还端着一盆热水和梳洗用品。
云栽放下脸盆,拧了帕子走到墨兰面前,低垂着头双手高高举起帕子,恭恭敬敬道:“请姑娘净面”
墨兰有些怪异,两个伺候的丫头,云栽年纪和她相当,平日里最是跳脱,今日却如此沉默,让她诧异不已,“云栽,这是怎么了?”
露重比墨兰大两岁,平日里倒是沉稳,叹气解释道:“姑娘昨日里回来,浑身是血,这丫头哭了一晚上,她是自责没帮上姑娘,又心疼您小小年纪却要面临那等腥风血雨……”
“姑娘,奴婢知道姑娘武功高强,可……姑娘毕竟才七岁,奴婢们只希望姑娘平平安安!”露重哽咽道,她和云栽从小陪姑娘长大,说是主仆,可两人心中都是将姑娘当做姐妹和依靠。
云栽也抽噎道:“姑娘下次可不能再以身犯险了。”
墨兰明白两个丫头对她的感情,连连安慰,好容易才将两人哄得破涕为笑,恢复了往日的活泼,云栽重新将冷掉的帕子放入盆中汲了热水拧干,再递过来。
“姑娘,您都睡了快8个时辰了,大姑娘、五姑娘、三公子都来问了好几次了,林夫人让我们请您起床,否则晚上该睡不着了”云栽小嘴叭叭道。
墨兰点点头,明白这是睡得太久了,几位平日里要好的兄妹都担心自己。
“姑娘,船现下停靠在宿州码头,主君押着水匪去衙门,并下令所有人不得下船。另外,长柏公子昨日半夜发起了高热……”露重补充着船上的消息。
想到昨晚长柏疯魔的样子,这位大哥哥这次受到的打击可不小啊,不过,她已经救下他的性命,其他的关她什么事。
此时,门又被打开,一道熟悉的身影袅袅婷婷走了进来,后面跟着端着食盒的周雪娘。
墨兰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扑倒林噙霜怀里,甜甜唤道:“娘”
林噙霜笑着接住女儿,没好气道:“你昨个可吓死我了……”
她没有一味责怪墨兰的冒险,知道女儿是渡劫的小仙女,林噙霜对墨兰有种迷之自信,觉得女儿做什么都是对的,做什么都能成功。
船上温馨满满,衙门里宿州县令张凌看着躺下,摆着整整齐齐,几乎铺满整个衙门的十几具尸体和三十多被砍断双臂的水匪,差点没站稳。
“盛大人,你们……昨晚可有损伤?”张凌擦了擦额头的汗,心中庆幸盛宏和护送的兵士都活了下来。
否则,在他宿州水域内,水匪竟然敢袭击朝廷命官,致官员或将士死亡,他这顶乌纱帽怕也是到头了。
盛宏将早已斟酌好的经过娓娓道来,只是一笔带过了墨兰在其中的作用。
他并不是想要贪墨墨兰的功劳,实在是七岁的小女娃,还是他这个官员的女儿能一剑斩断所有水匪的双手本就难以令人信服,从他嘴里说出来难免有给自家女儿贴金的嫌疑。
另一方面,墨儿虽然救了两船人的性命,但只看水匪的尸首就知道她下手狠辣果决,但凡是个男儿也就罢了,以后走武将的道路肯定能出人头地。
可墨兰偏偏是个女儿,传出这等凶名,以后可不好找夫家,甚至会连累盛家其他女儿的名声。
所以,盛宏来之前,特地给同行的兵士们通过气,如无人问一定不要主动提起墨兰,若实在有人问起来,简单略过就好。
他倒是想让所有人闭嘴,可是目击者太多,有水匪有兵士,若要让所有人集体闭嘴,根本不可能,还不如尽量不提。
盛宏的想法很好,可这事情涉及朝廷官员,按规矩是必须要清清楚楚要上报到汴京城,才能请朝廷派人来剿匪的。
否则开了水匪袭击官船,而官船无任何动作的先河,那以后这官船就永无宁日。
张县令向来精明刚刚就发现了古怪,这十五名兵士全部都有伤,但这些水匪的伤口一看就是同一把武器所伤,定然不是这十五名兵士所为。
“所以,到底是哪路高人,盛大人又为什么要费心隐瞒?”张县令疑惑低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