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渐深,京中施粥布善的善举也接近尾声。林晏清虽因身子不便,不再亲力亲为,但依旧每日听取管事禀报,掌控大局。这日,负责西城粥棚的管事匆匆来报,说是粥棚附近忽然聚集了不少流民,吵吵嚷嚷,声称粥里掺了沙土,无法下咽,更有甚者,推搡间差点掀翻了粥锅,场面一时有些失控。
林晏清闻言,并未立刻动怒,只是轻轻抚着腹部,沉吟片刻。西城粥棚一直是重点关照对象,米粮皆是上等新米,熬煮过程也有专人看守,掺入沙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这更像是有人蓄意煽动,制造事端。
“王爷可知此事?”她抬眼问道。
管事忙回:“已经派人去禀报王爷了。”
正说着,萧煜便大步走了进来,眉宇间带着一丝冷意。“西城的事,本王知道了。已派秦川带人前去弹压,并查验粥米。”他走到林晏清身边,握住她的手,“你放心,有本王在,掀不起风浪。”
林晏清微微一笑,反握住他的手:“我自然信王爷。只是,这手段未免太低劣了些,像是……狗急跳墙,胡乱攀咬。”她顿了顿,又道,“王爷,此事交由我来处理可好?正好近日有些无聊,活动活动筋骨。”
萧煜看着她眼中闪烁的、如同发现新“游戏关卡”般的光芒,无奈又宠溺地叹了口气:“依你。但需答应本王,绝不可亲临险地,一切交给下人去办。”
“遵命,王爷。”林晏清俏皮地眨了眨眼。
她立刻吩咐下去:第一,稳住现场,将闹事者与真正领粥的流民分开;第二,当众随机抽取数锅粥米,由京兆府派来的差役和流民代表共同查验;第三,严查近日有无生面孔在流民中散布谣言。
命令有条不紊地传达下去。林晏清则坐在府中,听着每隔一刻钟传回一次的消息,如同在沙盘前推演战局。
果然,查验结果很快出来,粥米干净,并无沙土。而流民中也有人指认,是几个面生的汉子一直在煽风点火,说王府假仁假义,粥食劣质。秦川顺藤摸瓜,很快抓住了那几个捣乱的人,一番审讯,几人咬死是自发行为,无人指使。
线索似乎又断了。
林晏清却并不意外,她在那个锦面小册上记下一笔:西城粥棚,流民闹事,疑为人煽动,手段粗糙,目的不明(或为试探,或为抹黑)。
“看来,有人见不得王府好,也见不得我清闲。”林晏清合上册子,对萧煜道,“王爷,看来我们得‘主动’些,给她们找点事做,免得她们总来烦我。”
萧煜挑眉:“你想如何?”
“过两日,不是康王府老太妃的寿辰吗?帖子早已送来了。”林晏清唇角微勾,“总闷在府里,也辜负了老太妃一番美意。”
萧煜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这是要“引蛇出洞”了。他沉吟道:“康王府寿宴,人多眼杂,你……”
“有王爷在,我何惧之有?”林晏清打断他,语气笃定,“况且,我也想知道,除了柳依依、永嘉郡主这些明面上的,还有哪些藏在暗处的‘惊喜’。”
康王府老太妃寿辰这日,王府门前车水马龙,宾客盈门。林晏清与萧煜到得不早不晚,依旧是全场的焦点。她今日特意选了一身料子更挺括、颜色也更沉稳的绛紫色宫装,既能适当遮掩孕肚,又不失亲王王妃的雍容气度。
进入花厅,与康王妃和老太妃见了礼,送上寿礼,林晏清便寻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萧煜自然陪在身侧,目光看似随意,却将周围所有动静尽收眼底。
很快,柳依依便出现了。她今日倒是安分,只远远行了个礼,便与几位小姐凑在一处说话,只是眼神时不时瞟向林晏清这边。
接着,林晏清看到了一个有些意外,又似乎在情理之中的人——沈知微。她比之前清瘦了不少,穿着一身月白素裙,越发显得气质清冷,独自坐在角落,与周遭的热闹格格不入。见到林晏清看她,她微微颔首,便移开了目光,神色复杂。
林晏清心中微哂,沈知微经过“茶香诡计”一事,看来是彻底沉寂了,今日出现,不知是单纯贺寿,还是另有打算。
寿宴开始,丝竹悦耳,歌舞升平。酒过三巡,气氛愈加热烈。康王府请来了京城最有名的戏班子,在庭院中搭台唱戏。众人移步至廊下或庭院中设好的座位观戏。
林晏清与萧煜坐在视野最佳的廊下主位附近。戏台上正演着一出热闹的《麻姑献寿》,唱念做打,精彩纷呈。
就在众人看得入神之际,异变突生!
戏台一侧用来悬挂背景帷幕的高大架子,不知何故,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嘎吱”声,随即猛地向廊下观众席这边倾倒下来!而那倾倒的方向,不偏不倚,正对着林晏清所坐的位置!
“啊——!”惊呼声四起!
那木架又高又重,上面还挂着沉重的帷幕,若是砸实了,后果不堪设想!
萧煜反应极快,在木架发出异响的瞬间已霍然起身,一把将林晏清连同她身下的椅子一起向后猛地拉开!同时,他抬脚狠狠踹向身旁的廊柱,借力将两人又向后带了几分!
“轰隆——!”
沉重的木架擦着林晏清刚才坐的椅子边缘,重重砸在地上,扬起漫天尘土,碎裂的木屑和帷幕四处飞溅!
现场一片死寂,随即爆发出更大的恐慌和尖叫。
林晏清被萧煜牢牢护在怀里,毫发无伤,只是心跳得飞快。她抬头看向那倒塌的木架,又看了看戏台后方那几个吓得面无人色、跪地求饶的戏班人员,眼神冰冷。
“没事吧?”萧煜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紧紧抱着她。
“没事。”林晏清深吸一口气,压下心悸,轻轻拍了拍他的背,“王爷反应真快。”
康王和康王妃早已吓得魂飞魄散,连忙上前请罪安抚。萧煜脸色铁青,冷声道:“查!给本王彻查!这架子为何会无故倒塌!”
戏班班主磕头如捣蒜,只说平日检查都是好的,不知今日为何会这样。
林晏清的目光却越过混乱的人群,落在了不远处——柳依依正捂着嘴,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惊恐,但那双眼睛里,却飞快地闪过一丝失望。而更远处,沈知微静静站着,面无表情,仿佛眼前的一切与她无关。
又是“意外”?林晏清在心中冷笑,这“意外”也未免太多了些,而且次次都冲着她来。她在心中默默记下:康王府寿宴,戏台木架“意外”倾倒,目标明确,柳依依疑似知情,沈知微态度不明。
经此一事,寿宴的气氛彻底被破坏。萧煜当即带着林晏清告辞回府。
马车上,林晏清靠着车壁,翻看着小册子上新添的记录,忽然轻笑出声。
“笑什么?”萧煜揽着她,眉头依旧紧锁。
“我笑她们,”林晏清指尖点着册子,“手段翻来覆去,无非是下毒、栽赃、制造意外,毫无新意。这‘游戏版本’也该更新了,老是这些旧套路,玩着都没意思了。”
萧煜看着她故作轻松的模样,心疼地揉了揉她的发顶:“你还有心思玩笑。今日若非本王在……”
“所以我说,有王爷在,我什么都不怕。”林晏清打断他,靠在他肩上,语气带着一丝狡黠,“而且,王爷不觉得,看着她们上蹿下跳,却每次都徒劳无功的样子,很有趣吗?就当是……孕期解闷了。”
萧煜无奈地摇头,将她搂得更紧。他知道她是在宽慰他,但那些层出不穷的暗算,依旧让他怒火中烧。他暗下决心,等孩子平安生下,他必定要将这些躲在阴沟里的老鼠,一一揪出来,彻底清算。
而林晏清,则已经开始期待,下一个“情敌”,又会给她带来怎样“别出心裁”的“惊喜”了。她的“育儿札记”,可是还空着不少页面呢。